挽枫

…”吟枫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莹白的泪水顺着双颊流下，没入枕中。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我心中酸楚，轻轻将他揽入怀中，吻去他的泪水，“没事了，枫儿，都过去了，孩子好好的。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的身边，再也不会……”师父说的对，我们根本都不适合皇家，我应该早些带吟枫离开才是，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刚才我不肯喝药，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会救我和孩子，所以我一直等……”他伸手轻柔地抚上我的脸颊，潭水般的眸中漾起温柔的涟漪，“你回来了，真好。”我的心中痛成一片，拉住他的手，轻吻着他冰冷的掌心。
　　“傻瓜，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若是我没有来得及……”我轻抚着他的背脊，那样的可能，我不敢想象。
　　“可我就是知道你会回来，”吟枫紧紧地环着我的腰，“我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见到你，所以我做到了。”吟枫抬起头来，笑得像个讨奖励的孩子。
　　我低头轻碰他的鼻尖，“是，我会回来。枫儿做得很好。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坚持下去，我一定回来。”
　　吟枫点点头，满足地靠进我的怀中，我轻抚着他的小腹，“枫儿，肚子还疼吗？”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唇上的点点血迹，我简直不敢想象他之前经历的痛苦。
　　“已经不痛了，晴，他还在，我就不会再感到痛了。之前我以为，我留不住他了，我真的愿意，哪怕用我的命去换……”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用手指封住他的唇，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枫儿你记住，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用你去换，即使是孩子也是。”
　　“我明白的，可是我真的舍不下他……”
　　“都过去了，枫儿别再胡思乱想，”我拉下他的手轻覆在他的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你看，他还在。我们说好要一起等他出生，看他幸福，所以枫儿不能放弃，不要再说谁换谁的话，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吟枫静静地抚着肚腹，眼神变得温柔。我抚着他疲惫的容颜，轻柔地拭去他额上的汗珠，“枫儿，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不要，”吟枫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拉住我，“你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晴，你不在的时候，我好害怕……”吟枫的眸中满是脆弱与乞求，我心痛不已，这才是他的心里话吧？之前他总是故作坚强不让我担心，可是，那差点失去孩子的意外让他真的怕了。偌大的王府，即使有娘亲和爹爹的喜欢却驱散不了他心里的孤独不安。他曾在商界叱咤风云，不畏皇权，然而他最怕的是被亲人离弃，最怕漫漫长夜孤单一人。
　　我在他的身侧躺下，将他揽入怀中，亲吻着他冰冷的脸颊，“好，枫儿，我不走，再也不留你一个人。听话，闭上眼睛。”
　　吟枫紧紧搂着我的腰，才安心睡下。我撩开他沾湿的发丝，心里泛起无尽的疼惜。究竟是怎么回事？吟枫只是个郡王君，平时与各府都没有来往，我也从不插手朝中之事，究竟是谁下此毒手呢？太女的王君应该不可能，我们王府是太女一党，他没有理由这么做，更不可能在自己的酒宴上动手。江遥？她没有资格进宫，若是收买别人也有可能。剩下的……旭华吗？以此来警告我们？不知怎的，就是直觉认为她不会伤害吟枫。那么其他的人我根本就不知道，若有人想以此离间我们和太女的关系也不无可能。看来身在皇家，我想置身事外却没有那么容易。不管怎样，这一次我绝不会坐以待毙，那个人，我一定要找出来，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吟枫的机会。
　　
　



未来·等待

　　第二天将近午时，吟枫还没有醒来，睡梦中却还紧紧地搂着我。看着他苍白的睡颜，我既心疼又无奈。
　　琳儿送来午膳，我冲他摇摇头，示意吟枫还在睡，他把饭菜放到一边，小声问我：“公子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我想知道酒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小心地拉开吟枫，示意琳儿出去说话。
　　“琳儿，酒宴上，枫儿吃了什么开始不舒服？”我认真地看着他，碧玉告诉我，席间一直是琳儿随侍吟枫身边。琳儿尽管单纯，照顾吟枫却很是细心，吟枫也不是一般的闺阁男子，有了孩子后对自己的身体也小心了许多，定不敢乱吃东西。可据我的观察，他确实是误食了药性强烈的堕胎药所致。
　　“都是琳儿的错，您别错怪公子。”琳儿突然猛地跪下来，我惊退两步，赶紧上前将他拉起：“琳儿，我知道不是你们的错，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在这个皇家，有些人，有些事，根本就防不胜防，琳儿你最细心，可想起有什么可疑之事吗？”
　　“我不知道，”琳儿懊恼地摇摇头，“公子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也不敢喝酒，怕对孩子不好。”
　　“琳儿，你仔细想想，真的什么也没碰吗？或者有什么人在你们身边？”我耐心地问他。
　　琳儿偏头想了想，“真的什么也没碰，也没有人在我们身边，其他的王君都在向太女王君祝贺或是逗小世子……只有刚开始的时候，太女王君赐各府王君宫中御酒，知道公子怀有身孕还特地以茶代酒，可是琳儿认为太女王君不可能在酒宴众目睽睽之下害公子啊，怎么会……”
　　是，的确是不大可能，可是并不代表别人没有机会在那杯茶中动手脚，即使这种陷害的手段非常明显，也会让我们对太女那边多一分戒心。难道这真的是一场政治斗争吗？还是另有原因呢……
　　
　　我坐在床边尽量思考着所有可能的动机，可疑的人，却仍旧一筹莫展。
　　“晴……”吟枫醒来拉着我的手。
　　“枫儿，醒了？”我低头温柔地看着他，“饿不饿？琳儿炖了汤，起来吃些好吗？”
　　“嗯，好，”吟枫摸了摸微凸的小腹，冲我笑着，“这个小东西怕是也饿了呢，一直闹个不停。”
　　我惊讶地抚上他的小腹，竟真的感觉到孩子明显的牵动，可这不对啊，孩子才三个多月，不应该动得这么频繁。
　　“枫儿，一直这样吗？痛不痛？”我有些不安，那药对孩子的影响果然不小。
　　“嗯，有时候是会有些胀痛，怎么了，晴，是不是孩子不太好？”吟枫半撑着坐起身，焦急地看着我。
　　“没事，枫儿你别急，或许宝宝真的是饿了，来，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我扶吟枫靠在床头，身后垫上厚厚的锦被，舀了一勺汤轻吹了吹，喂他喝下。谁知他刚刚吞下便突然趴到床边呕吐起来，我赶紧放下碗轻抚着他的后背。他从昨日起就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只吐出一些汁水，最后竟剧烈地干呕着。我心头一紧，只得一遍一遍地揉着他的胸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无力地倒在床上。
　　“晴，他不好是不是……”吟枫急促地喘着气，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没事的，别乱想，”我用帕子擦干他脸上的汗珠，“孕吐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太过担心反而对孩子不好。”我将漱口水递给他，柔声安慰着，心里却愈发不安起来。
　　“可是，之前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总是动个不停，是不是不舒服？”吟枫拉过我的手覆在他的小腹上，我反握住他冰凉的指尖，躺在他的身边，“枫儿，那药确实对孩子有些影响，但你别担心，之前师父的药已经让他稳定下来，所以他会好好地呆在这里，我还会再配些安胎药彻底消除药性，只是你可能会辛苦些。”
　　“没关系，只要孩子没事，我不怕辛苦。”吟枫似乎安下心来，柔和地笑着，若风拂翠柳，晶亮的黑眸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我轻轻揉着他的小腹，心里却乱成一片，这样吃不下东西可怎么办才好？
　　
　　晚上，我熬了小米清粥，将新配好的安胎药拌入其中，尽管吟枫现在可能很难咽下，可是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这药更是不能不吃。
　　“枫儿，这粥里有安胎药，你慢些吃，尽量不要吐。”吟枫点点头接过去，舀了一勺缓缓地吞下，又立刻将碗放到一边，靠在床头，脸色有些发白。我心疼地将他揽入怀中，轻揉着他的胸口，过了好一会儿，吟枫又拿起碗，小口小口地吃着，大约吃了小半碗又难受地放下，无力地冲我摇摇头，脸上早已血色全无，我却再也不忍心逼他。
　　“枫儿，去院子里走走好吗？”院子里的空气清新，或许能让他好受些。
　　吟枫点点头，晚上风凉，我给他穿上厚厚的外衫，扶着他缓缓地走着。在院子里绕了几圈，吟枫的脸色终于好些，我们便在小亭子里歇息。
　　吟枫靠在我的怀里，低头轻抚着小腹。“怎么了？孩子又闹你了吗？”我担心刚才走了一会儿那小家伙又不安分了。
　　“没有，”吟枫抬头看着我，浅浅地笑着，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晴，你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嗯，是安静下来了，我终于松了口气，手指轻划着他的小腹，“这小东西这么小就这么闹腾，以后长大了还得了？等他出来可得好好教训！”
　　吟枫的眼神暗了暗，摇摇头：“不是他的错，之前他一直很乖的，若不是我……”
　　我无奈地叹气，知道他又自责了。我扳过他的身子，认真地吻了吻他的眼睛：“枫儿，别再想那件事了。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等宝宝出生，看他成长，过一阵子我们就回兰城去，或者随你高兴去哪里都可以。我们和这个小家伙，还有师父，师娘，小惜竹，我们大家快快乐乐的……”
　　“一家人……晴，我们真的可以人吗？”吟枫晶亮的黑眸中满是惊讶与期待，还有些不可置信。
　　我笑着轻碰着他的鼻尖，“当然可以，枫儿，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我答应过你会给你很多很多的幸福，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吟枫微微垂下眼帘，双颊微红地靠在我的肩上，沉默不语，只是拉着我的手一遍一遍地抚着腹中熟睡的宝贝……
　　
　　“娘亲。”夜里，待吟枫睡着后，我来到娘亲的书房。关于酒宴的事，我想娘亲在宫廷朝堂上经历这么多年，应该有较为准确的推测。
　　“晴儿，枫儿怎么样了？”娘亲看见我来，担忧地问道。
　　“嗯，已经睡下了。娘亲，这件事您怎么看？”我坐到案前。
　　娘亲一愣，却是摇头，“是谁做的我心里有数，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追究不得。”
　　“为什么？那是您的亲孙儿啊！”我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娘亲，您告诉我，那人是谁？”
　　“晴儿，你冷静些。你的心情我明白，只是朝堂上的事你不懂。皇姐最近身子一直不好，此时正是非常时期，不可以打草惊蛇，万一朝中出了乱子，你我都担待不起。你放心，这个企图杀害我孙儿的人，我绝不会放过！”娘亲手中的杯子顷刻碎裂，血顺着指缝流下，眼中满是愤怒与痛楚。
　　我一惊，赶紧找来书架上的金创药给娘亲包扎。
　　“晴儿，也许你不是我的女儿会幸福很多。”娘亲的语气柔缓了些，略显疲惫，我心头一紧，“娘亲，您这是什么话？不是您的女儿，我便不是我了。如果可以选择，来生来世我还愿做您和爹爹的女儿。”我微笑地看着她，来到这里，有这么多至情至性的亲人朋友，我向来觉得自己万分幸运。
　　娘亲深深地望着我，终于展颜一笑，“晴儿，有时候，娘亲真羡慕你。”我有些莫名地看着她，娘亲突然正色，“昨天的事，琳儿已经详细地告诉过我，那个人，你知道的，也是唯一与你和枫儿都有些许牵连的。”
　　与我和枫儿都有些牵连的……我一怔，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是是旭华……”娘亲摇头，“晴儿，你可见过旭华的王君？”
　　好像有些印象，在婚宴上坐在旭华旁边端庄的大家公子模样。我不明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旭华王君是当朝左相嫡子，本有资格进宫当太女正君，未来的凤后。可他却执意要嫁给旭华，这样一来，朝中的势力就有将近一半倾向锦飒王府，锦飒王爷自然欢喜答应。然而，自从他过门之后，旭华之前的几位侧君都先后因各种过失被休弃，只留下几个没有孩子的侍君，而且从那以后，那几个侍君也再没有怀过孩子，他自己也是一无所出。外人都说锦飒世女王君鹣鲽情深，可是他们相处的样子你也见过，可是情深？”
　　我大惊，大致已经猜到缘由，不可置信地望着娘亲。
　　“之前，旭华执意要纳枫儿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你说，这位善妒的王君会怎样？”娘亲轻叩着桌面，眸中却闪过狠厉。
　　“娘亲，话虽如此，也不能完全肯定啊。”没有证据，完全只是猜测而已。
　　“晴儿，娘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