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枫





是不孝啊。
  毫无疑问,所有的补品和大部分食物都进了阿离的肚子里,这丫头胃口还真是不小,这么个补法恢复得不好才怪。如果每次吃药不用上演这么一出就好了。
  “来,乖,阿离宝贝,再喝一口。”我尽量笑得温柔。
  “不要,你刚才明明说最后一口的。”阿离扭过头说什么也不屈服。
  我忍~
  “阿离乖,等会儿姐姐给你做芙蓉羹喝。”继续诱惑。阿离转过头,有些许动摇。阿离很喜欢我做的芙蓉羹,在山上呆的那些年总不能委屈自己的胃不是,于是在恶劣的环境中练就了一手精湛的厨艺。
  “很苦诶,晴晴你制成丹药不行吗?”阿离恐惧地看看那黑漆漆的药,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能制成丹药我早制了啊,谁想在这给你当奶娘啊。
  “这种药炼丹就没效了,阿离再忍忍,还有三副毒就清了。”给她点希望的曙光。
  “啊?还有三副啊?算了,都喝了这么久了。”阿离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口把药全吞了进去。
  “咳…咳…”阿离的小脸皱成一团。我赶紧将事先准备的果脯塞进她的嘴里,好半天才缓过来。
  “阿离,要不先睡会儿吧?”尽管她恢复得很好,还是很容易累,每天要睡很长时间。
  “嗯。”阿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眨着有些迷蒙的眼睛,伸手拉住了我,“你陪我睡。”
  啧啧,这话很容易引人遐思啊。不过我还是顺从地侧躺在她的旁边,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这丫头很容易勾起我的母性啊。
  阿离舒服地眯起眼,在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说了句让我吐血的话:
  “晴晴,你好像我爹爹。”
  




漪兰·分别

  与药为伴的日子过得飞快,唉,看来我还是只能干老本行啊。阿离的毒也完全解了,身体迅速地康复了,虽然我们还是每日地吵吵闹闹,她还是总向我撒娇,可我知道,她就要离开了。小小年纪那么高的武功修为,那么她一定也背负着同样重的责任。她什么也没说过,我也什么都不问。我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探听别人是非的人,我一直相信,朋友之间,只是他们想要诉说的时候你能在他身边倾听而已。
  我与阿离的相遇是万分难得的缘分,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在我面前她只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而已,如果有什么逼迫她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那么我能做的也只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给她尽可能多的快乐罢了。
  “晴晴,你怎么从不问我从哪来,是谁给我下的毒?”一日,阿离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奇怪地问我。
  “你想说吗?”我继续捣弄着那些药。
  “我不说你就不好奇么?”
  “那些事重要吗?对我来说,你只是阿离而已。”我抬头微笑地望着她。
  “我只是阿离而已……”她垂下眼帘喃喃地念着。
  “但是你救了我,你要我怎么报答你?你尽管说,这世间还少有事情是我做不到的。”阿离自信满满的。
  我要你。我真想这么说。
  “我救了你的命,你认为有什么比你的命更有价值的?”我好笑地看着这个信誓旦旦的傻丫头,怎么看都只是个孩子。
  “这个……”阿离迷惑地挠挠头。
  “我是郡主,既不愁吃又不愁穿,金银珠宝也不缺,没有与人结仇,也不用买凶杀人,你说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我指出事实,阿离陷入沉思,显然也找不出我缺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不安心。”阿离郁闷地坐到我对面。
  “那你拿我当朋友吧。”其实我心里想说拿我当姐姐的,估计这丫头又要折腾一番,还是算了。
  “你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啊。”阿离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理所当然的神情,心中有些许感动。
  “那我就多了一个朋友,你就算报答我了。”不想看她再纠结下去,只好糊弄一下。不过也是实话不是么,有什么比一段真挚的友谊更珍贵呢?
  阿离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最后停在我面前,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似的看着我缓缓开口:“我还是决定都告诉你。”
  我讶异地看着她。
  “我是漪兰阁阁主。”然后静静地看着我,似在等待我的答复。
  “然后呢?”我实在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回应。
  “你不惊讶?”阿离倒是很惊讶。
  “嗯,小小年纪就做了一阁之主,是很厉害。”我还是不惊讶,早就知道她的能耐有多大。
  阿离深吸一口气,犹犹豫豫地问我:“你该不会不知道漪兰阁是什么地方吧?”
  我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过:“名字还挺雅,什么地方?啊,该不会是……勾栏院吧?”名字挺像么。
  “你——”阿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掌拍到我的小石桌上,我的小石桌瞬间碎成了无数的小石块。
  我下了一跳,看着破碎的石桌残骸,心中称赞,果真是厉害啊。
  “你,你竟敢这么侮辱漪兰阁!”阿离大怒。
  “我只是随便猜猜,真的不知道嘛。”我小声辩解。
  “你一直住在天上吗?漪兰阁你竟然没听说?”阿离脸色稍解。
  “没有住在天上,一直跟师父住在山上,所以江湖上的事都不大了解。好阿离,别生气了。”我轻轻地摇着她的小手。唉,没想到我也有向阿离撒娇的时候。
  “唉。”阿离无奈地坐回椅子上,但还是耐心地跟我解释道:“漪兰阁是五十年前第一任阁主谢漪兰建立的杀手门派,江湖上朝廷中都有生意往来,无论是搜集信息还是杀人,只要漪兰出手就没有失败,一时间名声大振。人们都想将漪兰阁收为己用,也都怕仇家找到漪兰阁买自己的命或是抓住自己的把柄。这世间,没有漪兰阁不知道的秘密,也没有漪兰阁杀不了的人。可是,没有人能窥测到漪兰阁的所在,更没有人见过历任阁主的真面目。”
  “这么说,我是唯一的例外啰?”还真是幸运,随便救个人就救到了天下第一杀手门派的阁主。
  “你不害怕?”阿离奇怪地看着我。
  “害怕什么?”我此刻的心情可是万分激动。
  “晴晴,你还想和我做朋友吗?”阿离的眸子有些黯然。
  “为什么不?第一杀手阁的阁主诶,说出去多有面子!”我真是好心有好报啊,嘿嘿。
  “晴晴,”阿离认真的看着我,我也深情地回望着她,“你真的很傻。”
  我怒!
  “近两年,江湖上兴起了另一个杀手门派,寻欢楼。”阿离继续说。
  “寻……寻欢楼?”我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你知道?”阿离颇感惊讶。
  “不是,只是这名字起的……”更像勾栏院。
  “江湖上的门派都是以第一任门主的名字命名的,有什么好奇怪的。”阿离不屑地瞥我一眼,接着道:“他们最擅使毒,两年之间就让江湖中好几个名门大派一夜之间灭门,死状惨不忍睹,我门下的好些姐妹也惨死在她们手中。这次我和左右使亲自出动去剿灭寻欢楼,岂料误入她们的圈套,右使已惨死在她们手中,左使至今下落不明。”阿离手中的茶杯瞬间粉碎,十指之间殷殷出血。
  原来她就是这样中了“断月”。阿离身上背负的是整个漪兰阁的仇恨与期待,可对我来说,她还是阿离。
  我轻轻掰开她的手,细致地挑出茶杯碎片,给她上药包扎,然后把她搂在怀中,良久,有压抑的哭声传来,我的衣襟湿成一片。这样的阿离让我心疼,即使在“断月”毒发之际,我也没有看见过她的一滴眼泪。
  那晚我搂着阿离睡得很沉,第二天清晨醒来,阿离果然已经离开了,我知道昨夜她点了我的睡穴。我的枕边有一块墨玉,正面刻着“漪兰”,反面是一束兰花。还有一支爆竹似的圆筒,我哑然失笑,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信号弹”吧?
  阿离离开了,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几个月来,杳无音信。而我的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成悦也没再逼我插手商行的事,估计在吟枫公子面前闹的笑话确实让她颜面尽失。但自从解开“断月”之后,我发觉我还是只适合开家医馆,不然整天闲在王府简直一无是处,可成悦和娘亲说什么也不答应,说什么不成体统云云。最后成悦闹不过我,答应让我监管凤锦城的几家药铺的药材输运,唉,又与商行结下不解之缘。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会想起那个惬意地睡在我怀中的小娃娃,不知她找到她的左使没有,不知道她的仇报了没有……这样想着就跌入了梦乡,我又看到我的阿离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叫我“晴晴”……
  
 



寿宴·旭华

  三月初一,锦飒王爷寿辰,各城大小官员纷至沓来,凤锦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宝马香车不计其数,那景象,跟各国来使朝贺似的。
  我郁闷地坐在被堵在半道上的马车里,这锦飒王爷不知低调为何物么?娘亲的寿辰顶多也就摆个家宴,与王室宗亲小聚一会儿。她这是想干什么?向女皇示威么?据说女皇也亲自来贺,好大的面子,不知这些个弄权者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唉,真不是我这种资质愚笨的人可以理解的,我也懒得费那些个心思。
  我撩开车帘,探出脑袋,街上还是那副壮观景象,这要堵到何时啊?竟然到了古代都逃不过堵车的厄运,真是可悲可叹。
  要说这锦飒王府其实也不算太远,堵了这么久我走都该走到了,成悦偏说走过去失了身份,各府的马车都是有官位级别的,不同的级别大小装饰都不同,这些都有严格的规定。比如娘亲和宛爹爹坐的马车比我们的就多了两个流苏,也比我们的宽敞一些。你说这能不堵么,明明我们几个可以坐那一辆车,偏偏分得这么清楚。我现在坐的这辆马车是成悦的,按理说以我的身份是不必出席的,不然各府都拖家带口的那还了得。可成悦硬把我拉上,说朝中的一些人物我也应该了解一些,然后又将什么义务责任拉拉杂杂扯了一大堆。总而言之一句话,“王府兴亡,人人有责。”我是无所谓了,反正有人请我吃饭,不去白不去,天塌下来有成悦撑着。
  空气中似有淡淡的兰香袭来,一辆素雅的宝蓝色的马车停在了我们的马车旁边。我很好奇,看那马车的装扮,主人应该没有官衔在身,那么他又是谁?那淡淡的兰香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遇见过。
  暖风袭袭,微微撩开那罗卷轻纱,隐隐约约间,我窥见了那如雪如月的人儿。只那一眼,心底竟微微漾起了涟漪。是他,那曾勾起我莫名的情绪,几个月不见却偶尔在梦境中落下斑驳的剪影的人儿——吟枫。
  他也来了吗?不是宴请的都是朝廷中人吗?那他为何……突然记起成悦说过,锦飒王府的世女一直喜欢他,莫非是……
  心下微微有些担忧。这个时候马车缓缓驶动了,而窗外那辆宝蓝色的马车已没了踪影。
  
  到达锦飒王府已是傍晚时分,王府门口宾客盈门,络绎不绝。
  随侍的小婢递上我们的拜帖与礼单,锦飒王府的小厮高喊:“锦月王爷王君到!锦月世女殿下到!”看,我直接被忽略过去了。
  刚进府门就有一个少女迎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修长而高挑,粉面含春,凤眼狭长,嗯,是个风流人物。
  “旭华给月姨请安,给姨父请安。”那少女朗声问候。
  “华儿今日可是辛苦了。”娘亲拍拍那少女的肩,言笑之间很是亲厚。
  “这是锦飒王爷的世女旭华。”成悦在我耳边小声介绍。
  “成悦姐姐!”旭华亲昵地挽着成悦的手臂,“上次在云香阁你推说有事早早走了,今个儿可得喝个尽兴,不然我可不依。”
  “是是,今个儿姐姐是跟你赔罪来着。”成悦笑着拍拍她的手,又拉过我,“这是我的妹妹挽晴,小时候你们见过的,大概忘了罢。挽晴前些日子才回来,原先是想让你们见见,忙着忙着就忘了,这不,我今天硬把她拖来了。”
  旭华这才注意到我,狭长的凤眼微微一亮,笑着拉过我:“挽晴妹妹好生俊俏,纵是男儿我也少见这般模样,看来今日我定要被你给比下去了,挽晴妹妹你走在街上敢回头么?”我莫名地看着她,“不怕看到跌落一地的芳心么?哈哈……”
  成悦和娘亲也笑作一团,我满脸黑线,这旭华对谁都这么热情如火么?还是她藏得太深?她的那般模样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人标准的英姿飒爽吧,那他呢?也喜欢她吗……
  
  入席不久,女皇陛下就到了,众人山呼万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国家的女皇,凤冠辉煌,珠佩璀璨,眉宇容貌与娘亲有五分相似,却是威严而肃穆,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