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飞快跑

　　计飞握着手机，瞬间说不出话来，直到王起泽在那边低声唤她，她才恍然，轻声道：“还是算了，你忙吧，记得早点回家。”她挂了电话，静静望着咖啡馆里的人，心里叹气，她哪是要他陪着逛街，不过是想任性一次，看他到底有多在乎她。而他这样温柔，她忽然间便没了耍小脾气的兴致。
　　大概五点左右，计飞正在厨房洗菜，王起泽打电话给她，说是有朋友来家里吃饭。计飞纳闷，以她目前不尴不尬的身份，他有哪些朋友她是可以见的？一个小时后，门铃响了，计飞开门。吕央迎上来，笑着拍她肩膀：“王起泽叫我们来的。”
　　计飞看向吕央身后。十多个人，都是以前一个圈子里玩的，她跟他们也相熟，只是不知道王起泽叫他们来做什么。
　　“进来吧。”计飞笑着站一边，请他们进客厅。他们面上都扬着笑，仍旧叫她嫂子。计飞微微尴尬。吕央睨她一眼，笑道：“都是熟人，你害羞什么。”计飞叹口气：“很久没见他们，不太习惯。”
　　吕央沉默一会，与她并肩进客厅：“他们都叫你嫂子，可见王起泽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你要是再这样别扭，就辜负了他的用心。”计飞笑笑，什么也没说，转身招呼大家去了。
　　王起泽回来的时候，大家正窝在客厅里说说笑笑闹成一团，见他回来，他们招呼一声，又各自玩开了。王起泽一笑，进厨房，见计飞正在切菜，他走过去，轻轻拥住她。计飞回头，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嗯。”他下巴摩挲着她的发，“我来吧，你去客厅里玩。”
　　计飞摇摇头，放下菜刀：“我在旁边看着。”她退到门边，静静看他动作。
　　王起泽几次回头，见她神色恍惚，不由笑问：“在想什么？”
　　计飞沉吟一会，说：“我想出去工作。”
　　王起泽沉默片刻，哑然失笑：“你以为我会反对？”计飞低着头没说话。王起泽转过身，静静看她：“计飞，你以为你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计飞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情妇”二字吞下肚，虚晃一笑：“我只是想出去工作。”
　　“工作是吗？”他牵起她的手，进客厅，“凌普，你过来一下。”
　　大家都停了动作，回头看他们。李凌普皱起眉，扫计飞一眼，看向王起泽：“你们的事不要牵扯到我身上。”
　　王起泽一笑：“计飞想出去工作，你在百年给她安排个位置吧。”
　　李凌普目不转睛地盯着计飞：“她愿意？”
　　计飞避开他目光，偏头对王起泽笑笑：“不用，我自己去找。”
　　王起泽不置可否，只静静看她，意思很明显，她必须去百年工作。在一帮朋友面前，计飞不好发作，只好冷着脸不理他。大家当然看得出两人之间的矛盾，却没有人敢跳出来讲话。还是吕央轻笑一声，打破沉默：“计飞，走，陪我和卡儿说会话。”她过来搂计飞肩膀，暗暗使力将计飞带到阳台。
　　“这又是何苦。”吕央拍她肩膀，轻轻叹气。
　　计飞冷笑一声：“他以为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蔡卡儿倚在栏杆边，看她一眼，语气比她更清冷：“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你不说王起泽怎么知道！计飞，就你这什么事都烂在肚子里的性格，王起泽就算甩了你，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计飞一口气咽住，半天才缓过神来，不悦道：“卡儿，你是我朋友！”
　　蔡卡儿嘴里叼一根烟，不紧不慢地笑：“是又怎么样，总不能看着你往火坑跳。”
　　“火坑？哪里有火坑？”计飞反被逗笑。
　　吕央捏捏她脸蛋：“你说哪里有火坑？”边说边往客厅走，“你们聊，我进去拿点吃的。”
　　蔡卡儿抽口烟：“王起泽说他没有订婚。”她定定望着计飞，“你信吗？”计飞苦笑一声，没说话。蔡卡儿看她神色，大约也能猜出她心里想法，不由皱眉：“你没仔细问他？”
　　“不想问。”计飞一笑，顿了顿，“至少现在不想问。”
　　蔡卡儿还想说什么，计飞手机响了，她打个手势，让计飞先接电话。吕央端了一大盘水果来，瞥计飞一眼，轻声叹气：“这事没完没了的，不知道计飞有什么打算。”蔡卡儿拣一颗小西红柿扔进嘴里，没搭腔。
　　计飞挂了电话，见吕央也在，不由抿唇，做个鬼脸：“我大哥打来的，他后天结婚。”
　　吕央和蔡卡儿是在计飞去北京后才知道她两位兄长都是厉害人物，她们虽不懂计飞为什么要瞒着她们，却也没有过多责备，她们尊重计飞的意愿。
　　“怎么这时候才打电话通知你？”吕央皱眉，像想起什么，问计飞，“打算什么时候去北京？”
　　计飞想了想：“当然是越快越好。”
　　吕央点点头，严肃地说：“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你跟王起泽之间的事吧。”
　　计飞嗯一声，笑着去挽蔡卡儿臂弯：“卡儿，你昆明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听吕央说，期间那女人回过C市，一回来就缠着卡儿，估计卡儿也是念念不忘，便一直纵容那女人。
　　蔡卡儿顺势搂住她，拍拍她脑袋：“你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却来操心我的！”
　　计飞撇嘴：“关心你，不行啊？”
　　“行。”蔡卡儿抿嘴，“她来这里出差，约我出去，毕竟曾经爱过，我怎好意思拒绝。”她睨吕央一眼，“吃过两顿饭而已，却被吕央整整笑话了一年。”
　　吕央笑眯眯地：“你难道不是旧情难忘？”
　　蔡卡儿不理她，搂着计飞：“计飞，我跟你不同，伤过我的人，我永远没办法原谅。你却不是，你很善良，所以能谅解。而懂得谅解的人，最后都会幸福。”她附在计飞耳边，“你以为王起泽什么都不知道？他说你心情不好，让我们来陪你……他心里其实清明得很！这样一个人，你怎么可能摆脱。”
　　计飞低头不语，这样一个人，她确实摆脱不了，而她现在也没想过要摆脱。
　　三个人说说笑笑，互道这两年里各自的际遇。蔡卡儿仍是老样子，她说如果遇到合适的，一定不会再错过。吕央和她的医生男友已经开始商量结婚。计飞听了唏嘘不已，又是羡慕又是感慨：“不出意外，吕央应该是我们三个人中最早结婚的。”她笑叹一声，“我一直以为吕央会跟李凌普在一起。”
　　“跟她一起？”李凌普斜靠在玻璃门边，阴测测地看吕央一眼，“她嫌我花心。”
　　吕央点头：“他确实花心。”
　　蔡卡儿和计飞皆沉默，通常这两个人斗嘴的时候，旁人最好远离些。李凌普眯起眼：“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一直阻挠我追计飞？”
　　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计飞只好无辜眨眼，向蔡卡儿求救。蔡卡儿睨着李凌普：“花心还不够？那再加几条，游手好闲，风流成性……”
　　李凌普咬咬牙：“我是出来叫你们吃饭的。”
　　吃过饭，大家有意让计飞和王起泽独处，便都笑着告辞。待人都走了，计飞收了笑，一声不响地回卧房。王起泽尾随进房，轻轻拥住她，却不说话。计飞也不挣扎，任他搂着，好像只有这样，她内心才能安定一些。
　　“王起泽。”计飞转过身来，将脑袋埋进他胸口，“我有事跟你说。”
　　王起泽没有答话，只是略略加重手中力道，将她圈紧，半响，才柔声道：“我也有话跟你说。”
　　计飞怔了怔：“那你先说。”
　　王起泽一笑，腾出一只手，绕到她身后，将化妆台上的红色小盒子拿在手里：“这东西一直放在这里，好几天了都没被你发现。”他打开盒子，将戒指取出，“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我从没想过要用这种东西牵绊你，现在我却觉得有必要了。”他握着她左手，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动作不算温柔，过程也不算浪漫，计飞静静瞧着他。他低下头，朝她狡黠一笑：“你刚刚想说什么？”
　　计飞顿时气短，迟疑一阵，才小声说：“我大哥后天结婚，我打算明天去北京。”
　　王起泽哦一声，笑看她：“要不要我陪你？”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计飞摇头，想了想，又补充，“你挺忙的。”
　　王起泽淡淡一笑，没说话，只是深深看她。计飞叹口气，坦白道：“我想静一段时间。”王起泽点点头，下巴抵在她额上：“大概要多久？我到时去北京接你。”
　　计飞苦笑一下：“起泽，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他修长的手指覆在她左手上，指尖来回抚触她无名指上的婚戒，“计飞，你总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计飞微微低头，盯着那枚钻戒，良久不说话。王起泽见她这样，不由笑问：“到底什么事？你尽管说。”一副善解人意模样。计飞被他的语气呛到，扬起眉：“你到底订婚没有？”
　　王起泽盯着她看一阵，眉头略扬：“没有。”
　　计飞顿时抬头，见他眼里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她顿时泄气，起身往外走：“我去洗澡。”她拒绝与他对话。
　　谁知王起泽也起身，笑吟吟跟在她身后：“我们一起洗。”
　　计飞回头，恶狠狠瞪他：“不要。”
　　“不要？”他上前拥她，亲她耳际，“你明天去北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微微低头，咬她唇瓣，“今天晚上算是预支。”
　　浴室永远是最暧昧温存的地方，计飞躺在王起泽怀里，累得不像话。王起泽抱她回房间，她枕着他手臂，很快沉沉睡去。

　　第　28　章

　　计飞没想到她大嫂是个军人，据说她父亲是从Ｃ市上调至北京军区的老革命。计飞对军人有一种特别的崇拜之情，见过她大嫂后，她更是仰慕不已。她大嫂比她高一个头，不是特别亮眼，却是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计飞悄悄问她大哥是怎么跟大嫂认识的，她大哥想也没想地说，经常碰面，一来二去自然就认识了。计飞想了想，也许是她大哥工作需要，经常跟军队打交道，才渐渐跟大嫂熟了。婚礼那天来了很多人，除了家里的亲戚，计飞大都不认识。这场婚礼让计飞感到最意外的是伴娘，伴娘替她大嫂挡酒，进退得体，面上的微笑可谓滴水不漏。敬酒轮到计飞这一桌，她挑挑眉，看着计飞，低声说：“我知道你。”
　　计飞心里悄悄说，黄念如，我也知道你。一笑，与黄念如碰杯，转向新郎新娘：“大哥大嫂，祝你们永远幸福。”
　　转身的空当，黄念如小声对新娘说：“姐，起泽便是因为她才退婚。”
　　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计飞听见。计飞本来已经坐下，听了她的话，不由起身，小声叫住她：“抱歉，黄……小姐，你刚刚说什么？”
　　黄念如微笑转身，眉头扬着，笑看她：“抱歉，你是指哪句？”
　　计飞不确定是否在黄念如眼里看到了狡黠，她顿了顿，小声致歉：“没什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黄念如点点头，依旧笑着，转身替新娘挡酒去了。计飞到晚宴结束，与她大哥闲谈时才知道黄念如与她大嫂的关系。原来黄念如竟是她大嫂的亲堂妹，黄念如的父亲与大嫂的父亲是亲兄弟，她们是血缘至亲。计飞不禁感叹世界之小，叹一阵后，笑着调侃她大哥：“大哥，这个时候你不去陪大嫂？”
　　计申天温和笑着，往客厅看去：“这会儿大家兴致正高，我进去是自投罗网。”
　　计飞也是笑，叹口气：“大哥你结婚了，不知道二哥什么时候结。”
　　“你还替我操心呢！”计申海夹着烟，笑着坐到他们中间，递一根给计申天，转向计飞，“你就不要抽了，女孩子抽烟不好。”
　　计飞吐吐舌头：“我本来就不抽。”
　　“是吗？”她二哥蹙眉，“旧年春节在老家，我常见你点着烟坐在阳台上发呆。”
　　计飞一惊，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除了想念Ｃ市的人和事，她还能想什么？原来二哥什么都知道。计飞微微低头，沉默起来。计申天颇疼这个妹妹，摸摸她脑袋：“申海没有怪你的意思。”
　　听了大哥的话，计申海抿嘴笑笑，点头：“我并不是怪你，人到痛苦处，总要借助一些东西发泄，好比酒色，好比……你抽烟。”他温和地转了话题，“你二嫂说很想你，她工作太忙，这次大哥结婚也没来成。她说等我们八月份结婚时，请你当伴娘，在这之前，叮嘱我带你回武汉玩两天。”
　　计飞有些惊讶，抬头望着她二哥：“二哥决定结婚了？”
　　“嗯。”计申海笑笑，“到了年纪，自然就该考虑这些。”
　　计申天一笑：“海忆等了你十二年，再不结婚，即使她不出面，她爸妈也该催你了。”
　　兄长牵她上学的日子放佛就是昨天，一转眼，兄长结婚的结婚，快要结婚的快要结婚。计飞心里有些难受，但到底也懂得人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