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飞快跑

　　兄长牵她上学的日子放佛就是昨天，一转眼，兄长结婚的结婚，快要结婚的快要结婚。计飞心里有些难受，但到底也懂得人生便是这样，各自有路要走。她尊敬她两位兄长，并且深深崇拜，他们总是能处理好身外一切事，计划好未来，并且有条不紊。哪像她，得过且过，烦恼颇多。
　　计申海见她沉静，捏灭烟蒂，笑问她：“有什么烦恼吗？”计飞啊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计申海笑笑：“王起泽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终于问到重点了吗？计飞微微低头，轻轻摩挲无名指上的婚戒。她跟王起泽之间到底横亘着有什么大问题？除了家庭背景，他们之间真没有多少问题。可家庭因素，却是两个人相处时最需小心对待的，这不是大问题，却是感情里最致命一道伤。计飞忽而想起黄念如的话，黄念如说王起泽退婚了，计飞又惊又疑，王起泽一直说他没有订婚，却原来是这个意思。订婚又退婚，这本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可他为什么一直瞒着她？
　　“想不到王起泽会为了你退婚。”显然敬酒时大哥也听见黄念如对大嫂说的话了，他笑着摸计飞脑袋，应是想安慰。她二哥听了，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最后叹息：“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沟通。看你样子，这一个星期你什么都没问，是不是？”计飞点头，她二哥弯了弯眉，“现在想想，王起泽未必不是好人选。”待计飞抬头，还想听下去，她二哥却凝着眉不说话了。
　　计飞抚触无名指，指上这枚钻戒她其实很早就已发现，一直没有问出口，是因为当时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接受他们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王起泽在她来北京之前给她戴上，应是怕她又一声不响地走了。正因为懂得他心思，所以计飞没有拒绝，而是带着心疼和感动，接受他并不浪漫的仪式。
　　最后计飞还是决定直接回C市，她对二哥说等过段时间再去武汉看二嫂，并给二嫂买了礼物托二哥带回去。
　　她回来也没通知王起泽，倒不是故意瞒他，只是坐飞机方便得很，她想没必要劳师动众的。到C市刚好是下午三点四十整，计飞算了下时间，去超市买菜，打车回家，刚好五点左右，还有时间准备饭菜。以前她不喜欢做这些琐事家务，现在反倒愿意为他烧菜做饭了。也许每个女人都有这种天赋，遇到愿意为之付出的人，自然就显现出女人的某种贤良淑德，好比居家过日子。
　　离开的这三天，家里仍是井井有条，这让计飞惭愧。王起泽做菜一流，还愿意洗碗，对家务事也这样娴熟，真应了当初对李主任提的那些条件，帅，有钱，带得出场子，会做饭……当然，还有一条不花心，就不知道王起泽符不符合了。
　　计飞想着，微微笑起来，把菜放进厨房，再去卧房放礼物，本来只是将纸袋扔到梳妆台上，转身时，却见桌上那便签纸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一时好奇拿起来看。王起泽的字就如他的人，霸气决绝。计飞盯着那些字，怔了片刻，再微笑着放回原处。
　　王起泽一到家便闻到饭菜香味，他自然能猜到是计飞回来了，脸上不自觉溢出喜悦。计飞回头，见他眉眼带笑，不由也笑：“回来了？”王起泽走过去，盯着她看一阵，半天才说：“你回来了。”
　　两个人的语气不同，思念却一样。计飞笑着点头：“很快就能吃饭了，你先去客厅休息一下，很快就好。”
　　王起泽却不走，语速放缓，柔声问她：“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计飞忙着起锅，笑一下：“都一样的，从机场到家里很方便。”她回头，见王起泽一副若有所思模样，不由娇嗔：“这三天有没有带女人回家？”王起泽静静盯着她，有点不适应她的活泼。计飞偏头想一下：“你先把菜端出去，等下我告诉你在北京我遇见了谁。”
　　黄念如竟是计飞大嫂的亲堂妹，这确实让王起泽诧异。计飞讲完这些成丝成缕的亲戚关系，笑着看他：“你猜我听黄念如说了什么？”
　　“什么？”他并不好奇，微笑着问。
　　计飞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一笑：“她轻声对我大嫂说，‘起泽便是因为她才退婚’。我当时是偷听，没敢仔细问。”她灼灼看着他的眼，“我现在可不可以仔细问问你？”
　　王起泽怔了怔，随后笑了：“我本来就没打算瞒你。”他夹青菜到计飞碗里，看着她吃完，才又笑道，“计飞，我只是在等你亲口来问。”
　　计飞一愣，顿时就怒了：“要是我一直不问怎么办？”她挥动筷子，“要是怀疑变成误解，我再一声不响地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王起泽答得轻松：“你戒指都戴了，还能去哪里？”
　　计飞一口气咽在喉间，不能吞，一吞就把胸口堵住了。她挑挑眉，最终压下情绪：“你说没有订婚，是指订了婚又退婚，是不是？”见王起泽笑而不答，她皱眉，“为什么大家都说你已经订婚，却没有传出你退婚的消息？”
　　王起泽看她一会，索性贴着她的脸：“黄家是什么身份地位？要是传出去，黄家还不派人杀了我。”
　　计飞被逗笑：“谁比得上你们王家？”笑过之后，问他，“为什么又有传言说你未婚妻是外省某个高官的女儿？”
　　王起泽深深看她：“计飞，我现在才知道，你不只是什么都藏在心里，你还……你将所有人的话都听在心里，却从不问我原因，不问事情始末，不问过程。”他语气已有些清冷，“这样一来，误会就是误会，永远没办法解开。就算不是误会，也被你憋成误会了。”
　　他的意思，是否是故意不解释，只等着她询问？计飞怔了怔，避开他的呼吸：“王起泽，你知道，我以前不是这样吞吐的人。”
　　王起泽沉默一会，拉她进怀里，低低道：“我知道。”
　　只有在乎了，才会患得患失，才会这样说不清道不明。计飞伏在他肩头，想了想，再次问：“为什么有人说你未婚妻是外省高官的女儿？”
　　王起泽微微一笑：“也许是王家为挽回面子，放出话来给自己退路。”他神色淡淡，显然不愿再谈这个话题。计飞望着一桌的好菜，叹口气：“我还没吃完。”王起泽一笑，放开她。
　　两人静静吃了会，计飞像想起什么，抬头望着王起泽：“刚刚我在卧房，不小心……偷看到你的便签纸。”
　　王起泽哦一声，神色如常，问她：“可有看到什么？”
　　计飞嘴角抽了抽，如实回道：“都看到了。”
　　王起泽再哦一声，静静喝汤，没再说话。计飞佩服他的冷静，心里到底也有些感动。那便签纸上……
　　她叹口气：“为什么那纸上只有我的名字？”
　　王起泽放下筷子，扫她一眼：“你还想我写什么？”

　　第　29　章

　　计飞跟着放下筷子，想了想：“那几页纸上都是我的名字，我看得有些触目惊心。”
　　王起泽哑然失笑，凝视她一会：“触目惊心？你以为我写你名字，是要诅咒你？”
　　计飞也笑起来，起身收拾碗筷：“我只是后悔没带你去北京。”王起泽闻言，挑了挑眉，静静看她。她一笑：“幸好二哥也没有带二嫂，我们两个都没带家属，这样一想，我心里就平衡了。”她收拾碗筷的空当，瞧见他眉眼都是笑，不由一愣，既而恍然，蹙眉道：“笑什么？你本来就是我家属。”
　　王起泽上前圈住她，将脑袋埋进她肩胛处。计飞动了动，轻声说：“大哥让我谢谢你，他说很喜欢你送的礼物。”她偏头，用脸贴住他的发，迟疑一阵，小声问，“你送的什么？”王起泽抬起头，轻轻抚触她的脸。她的脸只有他一个手掌大，幸而眼眸灵动，为她增添不少生气活泼。他笑着放开她，接过她手里的碗筷：“结婚当然是送红包，他是你大哥，我就多送了一点。”
　　他的话半真半假，计飞本来还想追问，但见他端着碗筷进厨房，显然不愿多讲，她只好撇嘴作罢。而便签纸的事，也被她转了话题虚晃过去。她想既然已经知道他心意，他说不说便已无所谓，她当然不会逼他表露心迹或者做出什么感人举动来。当时王起泽问她还要写什么，她心里其实也是一怔，确实没有想过他应该写什么或者不写什么，只是因为那便签纸上满满都是她的名字，她又是诧异又是感动罢了。
　　计飞最终没有去百年工作。一来百年是李家的，免不了要跟李凌普碰面，计飞不大愿意见李凌普；二来李凌普给她安排的是个闲职，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只拿钱不做事的工作。最后计飞选择回两年前工作过的网站上班，还是地产频道，只是主编已经换人，同事里也有不少新面孔。本来编辑这一行，调动就比较大，只要跟同事相处愉快，人事怎么变动计飞倒觉得无所谓。
　　经历过双规风波，这两年里王家行事作风低调很多，不过王起泽依旧光鲜耀人。计飞总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事，好比他最近升了什么职，与哪个美女进进出出……在遇到计飞之前，王起泽风流多情是出了名的。跟她在一起后，他似乎收敛很多，计飞也没有特别留意他的私生活。她给他信任，并且告诉他，只要他在她面前是真诚的，其他都好商量。最近有传他跟黄念如同进同出，计飞也亲眼见过，但她仍旧只是笑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做新闻这一行的，就靠着八卦生活，计飞刚来公司几天，有关她的传言就已经满天飞了。这天，计飞仍像往常一样按时下班，几个同事笑眯眯地凑她跟前：“计飞，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计飞一怔，摇头：“没有啊，他挺忙的。”
　　有同事笑着点头：“忙点没关系。”又凑近一点，“你可要好好把握，如今这样又帅又有钱的男人不好找。”
　　计飞愕然，他们应该没见过王起泽才对。同事看出她的疑惑，朝她眨眼：“有男人每天开宝马接你上下班，你说大家会不会注意？”
　　原来是自己太过张扬，计飞心里叹气，笑一下：“那我先走了。”
　　到公司门口，早有人等在那里。她看到车里的人，微微诧异，既而微笑着走近。
　　“上车吧。”王起泽他妈也是温和微笑，示意计飞坐自己身边。
　　计飞钻进后车厢，他妈示意司机开车，然后微微偏头：“什么时候回来的？”能查到她上班的地方，不会查不出她什么时候回的C市。计飞如实回道：“快半个月了。”
　　他妈点点头：“起泽将你藏得深，我们竟是一点也不知情。你这孩子也是，回来了也不跟阿姨联系。”计飞微微低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妈妈轻轻拍她的手背。她抬眼望去，却见他妈神色温柔，正温和地看她。她忙敛了目光，小声回道：“阿姨，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没来得及去看您。”
　　“没关系，阿姨能理解。”他妈笑着拉起她的手，“起泽订婚的传言困扰到你了，是不是？”计飞有些羞赧，低着头没说话。他妈笑笑：“你都听见了什么？跟阿姨说说。”
　　语气虽温和，却仍可听出一些不容抗拒的威严。计飞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询问：“阿姨，您不怪我？”
　　“怪你什么？”他妈凝视她。
　　计飞在他妈妈的注视下，只觉自己无处遁形，不由低下头：“他已经订婚，我却回来缠他……”
　　“你不回来缠他，他也会去北京缠你。”他妈笑着打断她。
　　这话似是安慰，实则耐人寻味，计飞听得一愣，一愣过后，不由苦笑：“如果我坚持，就是他去北京，我们也没机会在一起。”
　　她妈示意司机开车到处逛逛，显然是打算在车里跟计飞谈话。
　　“从你去北京起，算一算，起泽跟他爸爸争争吵吵也有两年，他们父子俩一个脾气，谁也不让谁，我夹在中间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妈妈一脸无奈，笑着看计飞，“当初他爸爸工作上出了点事，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他爸逼他娶黄部长的女儿，他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父子两人越闹越僵……当初我们哪里知道他是为了你，我们都以为他是不满黄家女儿，便又另外给他选了个女孩。”
　　计飞听到这里，不觉笑起来，太有背景也不好，被家人操弄来操弄去，难怪王起泽脾性叛逆。他妈看她一眼，温和一笑：“说起来，那女孩子也姓黄，是黄部长的侄女，听说是个军人。起泽跟那女孩子倒也谈得来，我们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不料后来又传出那女孩已有男朋友的消息。他爸心灰意冷，便一切都由他。他也不含糊，弄了个假订婚宴，把所有亲戚朋友都请来。没有未婚妻的订婚宴，你可以想象他爸爸有多生气……他爸爸气得三个月没理他。”他妈笑着瞧计飞，“你说说，起泽这孩子是想做什么？”
　　他妈有意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