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不说爱
「没那麽夸张,爸爸,我们每天晚上都见面的。」
「是啊,每天睡在一起,却到现在一个孙子也没蹦出来。」楚彬夸张地叹气,「大概是累得筋疲力尽了吧?」
「爸!」骆初云娇瞠。
「我说初云哪,」楚彬认真地看她,「你也该认真考虑生个小鬼给我这个爷爷玩了吧?」
「爸,你已经有孙子了啊,翔飞不也很可爱?」
「我现在想要个孙女。这样吧,不如你生个女孩?」
她只是微微一笑。
「笑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她答应有用吗?光凭她一个人是生不出孩子的!她在心底无奈叹息,表面却仍是浅笑盈盈。
「吃饭吧,爸,今天有你最爱喝的鱼头汤哦。」一面说,一面为公公布菜。
「好,那我多喝两碗。」楚彬笑道。
一顿饭吃下来,公媳俩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可随著时间流逝,骆初云温热的心口,却是逐渐凝冰。
四年的婚姻,如今,是该做了断的时候了……
第五章
她竟留书出走!
留下的,还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再瞪一眼那封住离婚协议书的粉蓝信封後,楚怀天毅然将它抛入抽屉里,甩了甩头。
梳整完头发,他打开衣柜准备寻找一条搭配衬衫的领带,却怎麽也找不到记忆中的那一条。
那条银蓝斜条纹领带呢?该死地跑去哪儿了?
翻来找去,就是寻不到那一条,於是他拧著眉,随手抓了一条深蓝色的代替。
下楼至餐厅用餐时,父亲愤慨的神情令他脸色更加难看。
「你还有时间吃早餐?还不快去把我儿媳妇找回来?」
「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他瞪父亲一眼。
「应该回娘家了吧。」
「昨天打过电话,她没回去。」
「没回娘家?那她去哪儿了?」楚彬禁不住担忧。
「不知道。」楚怀天漫应一声,接过佣人递来的海鲜粥,喝了一口,眉头立刻厌亚心地皱紧。
这几年,喝惯了妻子为他准备的粥,别人煮的他简直难以下咽。
推开粥碗,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拈起一片厚片烤土司。
「喂喂!」楚彬无法置信地看著他的动作,「你还这麽悠闲?一句不知道就算了啊?你究竟想不想找她回来?难不成你真打算离婚?」
「离婚就离婚。」他咬了一口土司。
「什麽?!」楚彬气结。
「她要离婚就离婚吧。」他神色阴沉,「我无所谓。」
「你无所谓?」楚彬睁大眼,倏地站起身,「你无所谓?听听这什麽话!你真打算气死我这老爸不成?」
「我没那个意思。只不过这是我跟初云的事,我们有权利自己决定。」
「你——」
「我吃饱了。」仰头一口饮尽果汁後,楚怀天淡淡抛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去。
留下气得浑身打颤的楚彬。
☆☆☆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望著面前神情略显憔悴的女人,叶圣恩轻轻皱起眉。
「我决定了。」骆初云淡淡地道,「请学长给我这个机会。」
「初云。」他叹息,「别这样,再跟他谈谈,也许还有转圜的馀地。」
「没有了。」她说得决绝。
可他却看得出,她其实并非那麽决绝,那眼下淡黑的眼圈、苍白的容色,在在说明了她这几夜都睡得相当不安稳。
「初云,你——」
「他没留我。」她迅速打断他,「他签了字。」
「什麽?」他一惊。
「他没留我。」她重复,语气冷涩,唇角牵起一抹讥诮与自嘲,「我以为他会,可是他没有。」
「什麽意思?」
「他答应跟我离婚。」她轻轻地对叶圣恩笑,那笑,凄楚淡然得令人心惊。「我赌输了。」
「赌?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不想离婚?」
她掩落眼睫。
是的,她不想离婚。之所以决定留书出走,只是下一著险棋,拿自己的出走为赌注。
赌他还在乎她,赌他舍不得她,赌他会因此抛下朱依茗,回头追她。
可他没有,他只是潇洒地签了字,潇洒地将离婚协议书送抵律师事务所,潇洒地以这种方式表明了他的不在乎。
他根本不在乎,在乎的人,一直是她。
她真傻,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太傻了……
「学长,请你给我这个机会吧,我相信我能做好的。」
「金融业跟一般行业的运作方式差别很大。」叶圣恩微笑,「不过你在大学时主修财金,我想应该能应付得不错。」
「那麽,我得到这份工作了?」
「你被录取了。」叶圣恩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骆初云起身与他一握,「谢谢副总裁。」经过了四年,叶圣恩如今已然升任为副总裁了。
「别这麽叫我,怪不顺耳的,叫我圣恩就行了。」
「不行,我们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得按礼数来。」她淡笑,「我知道金融机构不比那些科技公司,这里还是很注重层级关系的。」
「那这样吧,公开场合你叫我副总裁,私底下就叫我名字吧。」
「好的,副……不,圣恩。」她临时改口,让两人同时莞尔而笑。
「走吧,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工作环境。」
「好。」
就这样,骆初云成了主掌整个煜丰金控银行业务的副总裁秘书,重新回到睽违四年的职场。
☆☆☆
「怀天,今晚陪我去参加一个Party。」柔腻的嗓音带点女人的撒娇,朱依茗扬起明媚的笑颜,望向正埋首工作的男人。
楚怀天蹙眉,「我不想去。」直接回绝,仍然专注看著电脑萤幕。
「这是时尚界举办的化装舞会,邀请很多年轻名流。」
「那又怎样?」
「听说你老婆也会去。」
「什麽?」他抬起头,有些讶然。
「听说你那个离家出走的老婆也会去。」朱依茗淡淡重复,容颜笑意未变。
「她去那里做什麽?」
「主办人邀请了煜丰金控的副总裁叶圣恩,听说他的女伴是骆初云。」
沉默。
楚怀天不语,只是沉著脸咀嚼这消息。煜丰的叶圣恩打算带初云出席化装舞会,四年前就曾明白表示过对初云有兴趣的他,如今终於得到机会出手……
剑眉拧得更紧,「会场在哪里?」
「凯悦。」
「嗯。」
「怎麽?有兴趣吗?」朱依茗走向他,伸手勾起他额前一绺发丝亲昵地玩弄。纤巧的指上,她亲自设计的银环精致闪亮。
「我去。」楚怀天站起身,不著痕迹地避开她的亲近。「走吧。」
她定定站在原地,眼眸闪过一丝异样。
「怎麽?还有什麽问题?」
她定定神,强迫自己扯开一抹笑,「你就穿这样去?」
「不行吗?」他低头审视自己的穿著。HugoBoss铁灰色西装,白衬衫,银色领带——或许搭配上有些保守,可绝不失品味。
「先生,这是一场化装舞会。」她翻翻白眼。
「我扮演的是投资银行家。」他答得流畅。
「投资银行家?」她愕然。亏他想得出这麽混的造型。「拜托,如果不想扮演中古骑士,起码也装个运动选手什麽的好吗?你这样子跟平常上班有什麽不同?」说著,她挽起他手臂,「走,我先带你改头换面去。」
「依依。」一泛稳嗓音扬起。
「怎麽?」朱依茗偏头微笑。
「不要试图改造我。」他警告她,「你知道我讨厌别人干涉我。」
「我知道。」她叹息。
她当然明白他有多讨厌他人的干涉,从小习惯独来独往的他,最恨有人插手他的生活。
当年会赌气跟他闹分手,也是因为他实在太过拒人於千里之外。
只是她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他这死硬的脾气竟然一点也没变……
「可这是一场化装舞会嘛。」她不死心地溜了一眼他未上发胶的发,「不然这样,至少让我帮你的头发做个造型——」
「依依!」
「好好,我知道,算了算了。」眼见他脾气欲起,朱依茗连忙放软声调讨好,「其实你这样也不错,投资银行家也行,反正人帅怎样都好。」
楚怀天闻言,禁不住微笑,「愈来愈会讲话了,依依。」不愧是在纽约时尚圈打滚过的女人。
「不学会察颜观色行吗?」她噘嘴,「谁教人家对我一点耐心也没。」
「没有耐心的话,早把你赶出办公室了。」
「那倒也是。」凭楚怀天的脾气,怎会由她赖在他办公室数小时,干扰他工作?
他能纵容她如此,已算是破例了。
若非她是他前女友,又懂得撒娇,他会对她如此吗?是否,在他心目中,她仍然占据著最特别的地位?
她很想试试。
想试试看自己是否比那个他娶回家当妻子的女人还重要;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如表面上假装的那般,对妻子的离去毫不在乎。
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有重新得回他的希望。
☆☆☆
这就是时尚界办的舞会。
会场的布置,像在玩一场流行游戏,冷色调的金属餐桌,畸形怪异的各式座椅,五颜六色的灯光交错映射,更添诡魅气氛。
就连穿梭於宾客间的服务生都打扮奇特,从苏格兰高地的方格裙,到後现代的前卫太空衣,让人置身其中,有种时光错乱的恍惚感。
「好玩吧?」一踏进厅内,朱依茗兴致便高昂起来,冲著楚怀天娇娇地笑。
他皱眉,「光怪陆离的,真刺目。」他严苛地批评,精锐的眸光迅速扫视会场一圈。
「在找人吗?」朱依茗娇声问。
他收回目光,迎向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有。」
「在找你老婆吧?」她笑,「或者,我该说『前妻』?」
「离婚手续还没完全办好。」他淡应。
「也就是,你现在仍是有妇之夫?」
「嗯哼。」
「太好了。」她挽著他臂膀,「我最喜欢这种挑战了。」
「挑战?」
「勾引别人的男人。」她眨眨眼,半真半假地道。
「依依……」楚怀天正想说什麽,会场忽然拔起一阵惊呼,他蹙眉,随著众人调转视线,发现一对璧人手挽著手在入口处现身。
女的身材窈窕,紫色面具半遮面,著一袭绣著紫玫瑰的和服,乌黑秀发俐落盘起,露出修长的颈项,更显气韵雅致。
男的身材英挺,戴黑色面具,钉著肩章的白色军装,让他整个人气势显得卓尔不凡。
「哇!那是叶圣恩吗?」他听见附近一个女人扬声喊,「帅呆了!难怪杂志选他为十大最佳品味男士。」
「他旁边的女人是谁?」另一个女人问。
「不知道耶。好像长得不错,气质挺好的。」
「啊,我认出她是谁了。」
「谁?」
「骆初云,英华的少东夫人。」
「你是说最近闹离婚那一个?」女人压低嗓音,掩不住兴奋。
察觉到数道好奇的视线立刻朝他集中,楚怀天平稳呼吸,沉著地回迎好事者放肆的眸光。
他知道他们在等著看一场好戏,闹分居的男女主角在时尚界的舞会中偶然相逢,又各自带著伴侣,迸裂的火花肯定精采。
「看样子他们扮的是日本艺妓跟军官。」朱依茗在他耳畔悄声道,「老婆成了别人的『情妇』,你一定觉得不甘心吧?」
「只是化装舞会而已。」他淡声应道,身子却不自觉地绷紧。「初云要扮谁是她的自由。」
「是吗?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
「我为什麽要在乎?」他怒瞥她一眼。
她耸耸肩,「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很搭,感觉很相配。」
「是吗?」深眸一沉。
「听说她现在是叶圣恩的秘书,在公事上是得力助手,没想到私底下似乎也挺有默契。」
「……」
「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说著,朱依茗无视楚怀天的不情愿,硬拖著他往两人所在地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为即将短兵相接的两对让出挥洒空间。然後,毫不掩饰地欣赏起四人的脸部表情变化。
在紫色缎质面具的遮掩下,人们认不清骆初云面部的表情,可她仍感觉自己的情绪像被赤裸裸地摊在阳光底下。
她觉得伤痛。
虽然早料到怀天可能会陪同朱依茗出席这样的场合,可亲眼看到他时,心仍然抽痛得无法自已。
他真的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