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完结+番外)作者:墨小





  郭斯曼看在眼里,老实说,一切准备得很到位,哪怕是新郎新娘的特殊准备,她都严格地塞进第三大事项里,绝不差错,再想想,她究竟是他的谁呀,这么折腾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看你们都去休息吧,我来等。”离预约化妆的时间还早,担心毫无价值,反而徒增烦恼。
  潘玉林对她的决定颇为赞同,实际上谁也睡不着,再过不久,部分亲友就会陆续上门,只不过为了照顾邓怀云紧绷到快断开的情绪,才点了点头。
  郭斯曼坐下来,开始打潘子煊的电话,就是不通,不停占线占线,她挫败的放下电话,谁知道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接起来,竟然是潘子煊,声音听来沙哑而浑浊,说他们马上就到。
  第四十四章
  “现在几点?”繁艾侧过脸看见天空是浓浓的深蓝色,耳边的风有些凉,车速很快,那蓝色顺着风,几乎被吹乱。
  潘子煊抬起手腕,看时间,“刚过四点,累了睡一会?”
  繁艾摇头,显然一夜没睡已经给她目前特殊的生理造成了不大的负担,呕吐感伴随着一路,她想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难看到极点。
  “冷不冷?”他伸过手来抓住她平放在膝上的手。
  繁艾再次摇头,想悄悄地整理自己现在的心情,却每每被他的三言两语而打断。
  潘子煊看着她的脸,有些苍白,毫无血色,像一张还未曾经历过任何触碰摩擦的纸片,它的干净,不染瑕疵,叫他不忍,却又顿觉它的脆弱,几乎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她总是可以这样静静地坐着,仿佛心无旁骛,只是坐着,他不想轻易猜测她在想些什么,如果可以,他倒希望,时间在凝望中就此暂停。
  婚礼不重要,不想影响她,不想勉强她。可是,她却在下着雨的晚上,举着电话撑着伞仰着头向他的窗口张望,像三年前,她撑着伞,站在楼下,明明无助,却硬是弯着嘴角冲他笑。
  等到记忆中的那道身影与楼下的她交叠,他几乎是冲下去,想抱住她,却不小心碰掉了她手里的伞,她淋了雨,却仍然毫无知觉,只是面无表情站在他的面前。他帮她撑伞,那风在雨声里呼啸而过,雨势倾斜之后,他看见她被雨打湿了的半边衣服,和沾着雨水的小腿。
  他早该想到,她是繁艾,用别人的准则约束自己的繁艾,冲突在前,她却愿意自己妥协,而不为难任何人。
  繁艾意识到潘子煊一直侧目盯着自己,蓦然扭头,看着他,不禁轻声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只是想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做个自私的人,不想让你的家人因为我的缺席而难堪,更不想让他们觉得我那么任性随意。”她看着他突然黯淡的神色,顾不得心里冒出的一些奇怪的感觉,又继续说,“但是,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婚礼这个仪式,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开始,人生途中,找到一双合适的手,于是,牵着一起迈向另一段路,这是个开始,怎么会是最后一次,是个结束?
  “我明白。”听了她的解释,顿时觉得心里像灌进了一杯苦酒,有些涩,有些疼。可是,这不是他早就明白的么。
  不知过了多久,繁艾被他轻轻摇醒,说到了。
  郭斯曼出来,看见站在潘子煊身旁的繁艾,睡眼惺忪的样子,笑着迎上去,大方地抬高手,说,你好,我是郭斯曼。繁艾也笑,出自礼貌,看着眼前的高挑女人,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不见得很漂亮,但是却很吸引人。
  “因为婚礼有些特别之处,女方不太方便,所以有些步骤省去了,当然,我们已经通知了伯父和伯母,而且我刚刚也确认了,他们一定会在晚上赶到。”郭斯曼看着繁艾说。
  潘子煊听到她这么说,猛得想起这件重要的事,看来,他被她影响得太彻底。
  “东西都准备好了,等会儿负责各个行程亲友会在这里集中,再给他们具体分工,首先是解决主副花车,花店的地址和电话都在这张名片上,再派人催一催摄像师到花车集合处,车队的排序情况司机清楚。”
  郭斯曼停下来,看了看繁艾,又继续道,“我负责陪繁艾去影楼,打理妥当之后,我们会先行在C酒店休息。”
  “我简单说说流程,九点半以前,车队一定要到达接新娘,十点整,再由C酒店出发赶往J酒店,十点半以前必须到达,十一点,新郎和新娘在酒店多功能厅迎接来宾。十二点,典礼正式开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郭斯曼突然站起来,二话不说,拉起繁艾,说,“我们走。”
  直到钻进车里,繁艾还有种奇怪的错觉,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从结婚到现在,再从要分手到婚礼,快到简直像个游戏,可是又分明比游戏复杂得多。
  游戏,除了消遣之外还有胜负。
  而他们之间,剥开那层不大不小的悲喜,也就空空如也了吧。
  第四十五章
  繁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垂在两侧的手触到外罩在厚缎底的雪纺,连皱折也那么美好,丝滑冰凉的触觉叫她缩回手,一阵怅然。
  而郭斯曼却已经忍不住想给邓怀云打电话,告诉她,她选得婚纱真的很适合她。而繁艾突然转过身去的动作却叫她疑惑,仿佛那面镜子里的影象令她局促无措,所以她才能拒绝得那样彻底。
  “哪有新娘不爱看自己?今天可是你最美的日子。”郭斯曼很难对一个陌生女人产生好感,这要从她还小的时候说起。
  上学的时候,每当她走出教室,身影出现在凡是有女生的地方,就会听见背后两种声音,一,连走路姿势都难看,二,真好看啊。女人么,天生带着搬弄是非的本领,她也没心情去追究她们嘴巴里的是是非非,于是,她的漠然又开始演化,说,郭斯曼是个傲慢古怪自以为是的女生。
  等到时间飞逝,她也就真的成了“傲慢自以为是”的人。这样的人,总会给人距离感,不知道是刻意制造还是与生俱来,反正,她真的没什么朋友。
  有时候,也觉得纳闷。
  不过她看见繁艾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的眼神温润而亲切,对于这种异样的亲切感,她倍感珍惜,甚至能把她目前的身份忽略不计。或许是因为她人生如此二十多年,体验过这种感觉的次数实在贫乏得过分。
  说到底,她郭斯曼只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
  繁艾听见她这么说,只是笑笑,说,“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点陌生,不敢看了。”
  郭斯曼觉得她的解释简单到单纯,她点头,表示理解,说,“我看你一定是怕再看下去,会自己陶醉得先站不稳了。”
  “真的么?”繁艾看着她绕到自己的身后,替自己整理裙子,讷讷得问,如同自言自语。
  “当然是真的。”郭斯曼觉得这个美丽的新娘眼角幸福的纹路太狭窄,嘴角幸福的笑容太难用肉眼捕捉,甚至有些牵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繁艾有心事。
  繁艾坐下来,觉得两只裸露在外的手臂像被火舌舔舐般的躁热,再往上又一路到达了额头,脸颊,脖颈,锁骨…后来,她就带着她的身体替她准备的这种鬼祟感觉,被他抱上了花车。
  潘子煊全程握着繁艾的手,她的手心烫得吓人,甚至觉得自己靠近她的半边身体也被她的热量烘的发热。其实,只有自己知道他心里的激动感,几乎到了澎湃的程度,而她呢?
  等到一切准备到位,十一点,她捧着花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迎宾的时候,俩人仍然没有任何交谈,除了准备室里,不得已的进行了一场特殊的演习,包括,不断的熟悉婚礼仪式的流程,喝交杯酒的动作,预演婚礼台步……
  典礼准时在十二点开始,准备了这么久,似乎就为了这区区三十分钟。
  繁艾一直提醒着自己要保持微笑,微笑地看他牵起自己的手,微笑地看他为她在众人面前带上为她戴上戒指,微笑着,微笑着,鼻子就泛酸了。
  潘子煊当然看见她眼里的湿润,怎么会不难过,甚至感觉这热闹闹的场景都是精心准备的道具,大家聚集在一起,面目含笑,口中祝福声声,而他心里却不禁苍凉起来。
  好不容易撑到午宴结束,潘子煊尾随着繁艾回到化妆间,关上门,就不自觉地想抽烟,一回神,就看见繁艾拧着眉,按着肚子。
  “怎么了?”忙问。
  “我想吐……”话没说完,就钻进了洗手间,吐完了一肚子的酸水,还不罢休,开始干呕。
  “是不是喝了酒,所以不舒服?”潘子煊想起刚刚她的体温,有些烫得不正常。
  “可能是吧,我想躺一会儿。”看见他的肩膀近在眼前,便不自觉地靠上去。
  潘子煊抱起她,放在沙发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想摇醒她,却只听见她嘟囔一句,说,睡睡就好了。
  繁艾是真的累了,对于尚且嗜睡的自己来说,倦意在身体里逐倍递增,浑身发烫却浑然未觉,只想着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五点,郭斯曼推门想告诉他们晚宴要开始了,却看见潘子煊闭眼坐在沙发上,而繁艾正枕着他的腿睡得正安稳,她的心被这样温馨淡然的画面搅得无端的柔软起来,静静地关上门,竟然有些感动得想哭。
  不知道受了什么触动,出了门,突然掏出电话想给某人打电话。
  繁盛和肖青是赶来的时候,潘子煊正牵着繁艾在席间穿梭,肖青看见女儿脸色红润得反常,甚至是病态,几乎是半倚在女婿的身上,显然无力周旋。
  肖青听见身后突然有人很大声的叫她的名字,她从繁艾的身上收回视线,转身就看见一个人,这个人,是个故人,是个她至今在脑海中保留他许多完整记忆的人。
  隔着人群,那人也在看着她,她正要走近,却听见耳边不远处有人叫道,“不好了,新娘晕了。”
  第四十六章
繁艾醒来,一身舒畅,这种感觉像刚刚度过了一个悠长的假期,从头皮到脚趾都充满力量,环顾这个陌生的房间,很明显是精心布置的新房,犹在的喜气就沾在她正裹着的被子上,就浸泡在这一室的寂寥里,无可奈何地沾着倦意,却又不愿意就此挥发。
她起身,想着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肖青进来,就看见繁艾楞楞地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作为一个母亲,最可悲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孩子不愿意和自己亲近,更可悲的是,她似乎从来没有一刻是能够准确把握住女儿究竟在想着什么。
“醒了?感觉好点了吧?”她在她的繁艾身侧站定,想说什么,上下嘴唇几次来回翕动,却又欲言又止。
繁艾点点头,她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至少在肖青的面前。可是分明全身有数不尽的力量,为什么却感觉自己连骨头都无端的沉重了,眼皮都懒得抬。
“你啊,这么大的人都不知道该怎样照顾自己,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得下。”肖青的声音闷闷的,声音在胸腔里打转,一半释放,一半仍然在酝酿。
“我不过是累了,睡了一觉,只是时间选得不好而已。”繁艾听出肖青此刻与平时的异样,她所擅长的数落,几乎已经化整为零,毫无杀伤力,甚至有些无奈。
“睡了一觉?你知不知道你发烧,烧了一夜,直到早晨才出汗,把我们都吓坏了,尤其是子煊,一整夜都守着你,一直等你退烧了,才被我轰去休息。”肖青摇头,看看,女儿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现在,她能够回忆得到的,也就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道熟悉的声音,然后再搀杂着另一声,新娘昏倒了。
听到他的名字,繁艾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鼻间所有熟悉的气味全是来自于他的,这气息,固执得荡到她的耳畔,恍然间,突然回想起一些呓梦里的片段,模糊又实在。是他的一双手,握着她的,很紧,她没力气挣开,只能把脸背向另一边。
母女俩各自看向窗外,那西下的阳光,在白天花去了满身的炽烈,只能依靠恒古不变的定律,继续坚持在岗位上。像个迟暮的女人,趁着微弱的光连忙把自己的枯燥的头发披散开来,遮住脸,开始从容而絮絮地在她们的耳边说着什么。
当然听不清,因为她们在各自思索自己的问题。
“繁艾,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子煊之间到底怎么了?”肖青不是傻瓜,该经历的一样不少,她猜不透女儿的心思,可从昨天开始,她却分明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诡谲。
繁艾不说话,仍然看着窗外。
“那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肖青终于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
繁艾仍然沉默,默认。
“知道对不对?”肖青想到潘子煊昨晚的眼神,复杂而震撼。
“那你为什么瞒着所有人?甚至是子煊?”肖青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