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轻尘
““回三少爷的话,今天少夫人服药三次,用膳两次,一次喝了半碗鸡汤,一次喝了半碗清粥。””
楚昊云点点头:““嗯,就要这样慢慢来,她的肠胃太久不曾进食,需要慢慢调理才行。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再过来。””
采薇行礼告退,临出门前,她偷偷看了轻尘一眼,但楚昊云一直低头看着怀中的轻尘,没有发现。
这一夜,楚昊云抱着轻尘睡得很熟,但轻尘却一夜无眠。
她早就醒了,而且采薇也知道她醒了。但她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昨夜楚昊云打动了她,让她怎么都狠不下心离开他。可是,她又能如何留下?她要怎么面对害死她孩子的楚家二老?让她跟从前一样对着公公婆婆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晨昏定省,她做不到。
若是别人伤害了她,她可以想办法报仇,可是楚家二老的仇,她不能不报,却又不知道能如何报。真的将楚昊云拐走跟她一起浪迹江湖?可是楚昊云是这么容易就能拐走的么?要破坏楚家的窃国计划,又该如何破坏?楚昊云会不会因此而怨恨她?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想得真是太天真了。
她该怎么办呢……
温秀雅进门第四日,楚昊云便将仍旧““昏迷不醒””的轻尘接回青枫院。他摸着轻尘的脉象,发现她的脉搏跟之前一样虚弱,几乎就没有什么好转,让他很担忧,又很疑惑。
由于老爷子收回了楚昊云很多权利,他自然也清闲了许多。这天午后,他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便提前回到后院来。
楚昊云没让人通报,怕惊扰了轻尘,然而临近内室,却听到采薇在与人谈话。难道是大嫂过来看望依依?
只听采薇道:““少夫人,您还要装下去么?””
装?装什么?楚昊云正在疑惑,却不想竟然听到了轻尘的声音。
依依醒了?楚昊云兴奋不已,正要冲进去,就听到依依轻叹道:““现在都回来了,自然也不必装了,等会就派人告诉他我醒了,也省得他担心。””
什么意思?难道轻尘早就醒了?楚昊云及时收回脚步。
采薇笑道:““这样就好了,您不知道,三少爷这几日多么担心您。”
只听轻尘幽幽一叹道:““在密室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我醒了,他却不能带我回来,不知道他要多么愧疚为难。所以,就让他以为我一直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而他把我照顾得很好,这样他心里也能好受一点。我知道他也过得很辛苦,孩子没有了,他一定也很难过……”
楚昊云怔怔地站在帷帐外面,听着轻尘那么善解人意的话,那颗原本烦躁、忧虑、悔痛、自责的心仿佛被最清激的泉水洗漆过一遍,说不出的舒畅,仿佛他哪怕轻轻呵一口气,都是那么纯净芬芳。
他的依依啊,叫他如何不爱?
““依依 ...””楚昊云再也忍不住冲了进去,紧紧地拥抱她,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轻尘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让他抱着,然而心里却感觉很难受很委屈。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听到的这些让他感动的话不过是她想让他““听到”而已。她早就听出他沉稳而轻微的脚步声,知道他回来了。她竟然学会了对心爱的人耍心眼儿,她不知道自己是变聪明了还是变得更加可悲了。
晚间,轻尘再一次出现在青枫院主院正房的餐厅里,漠然地接受了侍妾的大礼。
温秀雅听说步轻尘““养病”回来了,也赶过来与她见礼。
““秀雅见过姐姐!姐姐请喝茶!””温秀雅假笑着屈膝行了半礼,而后端了一杯茶奉给她。这个礼本来应该在新婚第二天就行的,只是步轻尘““病了”,,谁都不见,她也没办法。
轻尘盯着温秀雅,几乎能看到她眼睛里冒出的淡淡的火苗。见到这个女人,轻尘就忍不住想起婚前婆婆的话。都是这个女人惹出来的,她不知廉耻非要赖上楚昊云,所以自己才会心情激动被人所骗,最后给了公公婆婆一个借口杀了她的孩子。如今看到温秀雅,她刚刚压抑下去的丧子之痛立即又钻了出来。
“姐姐?”
轻尘半天不说话,也不接她敬的茶,也就是说步轻尘这个正妻根本就不承认她这个侧妻的身份,让温秀雅很是难堪。
““姐姐,妹妹与夫君也是明媒正娶拜过堂的,公公婆婆也都喝过妹妹的媳妇儿茶了。妹妹与夫君也圆了房,早就是夫君的人了......””言下之意就算你不承认也不行,她温秀雅已经是三少爷的妻子了。
拜堂?圆房?
轻尘心中一痛,猛然回过神来。她忽然站起身来,抬手就将温秀雅举着的茶杯打回她身上,巨大的力道让温秀雅禁不住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体,随即便喷出一口鲜血来。轻尘余怒不减,远远地指着温秀雅的鼻子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滚出去—— ””
——“滚出去!””
一大屋子的侍女都怔了。两位少夫人要正式对决了么?看不出来少夫人好厉害啊!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一个有娘家和公婆依靠,一个有丈夫宠爱,到底谁胜谁负?
然而,众人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轻尘忽然又转身对楚昊云发怒道:““你也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第四十三章 带我走好吗?
““滚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
轻尘失去理智的怒吼着,双手用力挥动,将茶几上的茶杯水壶花瓶香炉等等一股脑儿的全都拂到地上,摔得稀里哗啦 ...
所有人都怔了,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轻尘。
是的,此刻的轻尘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
轻尘相信楚昊云是爱她的,可是她受不了他的隐忍和懦弱。她觉得,他被父母逼迫娶一个不爱的女人,甚至是他们的仇人回来,这就是懦弱!她甚至不敢肯定楚昊云会不会因为父母的逼迫而真的跟那个温秀雅圆房,毕竟那个女人的确长得比自己娇媚好看。即便他们之间没有肉体关系,她也受不了。
……她永远无法忍受那个害死她孩子的罪魁祸首之一的温秀雅竟然也是她丈夫名正言顺的妻子。
人在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容易被打动,而一旦脱离险境,往往就会变得现实理智起来。轻尘就是如此。
楚昊云在她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他用他滚烫的泪水给了她心灵的温暖,用他有力的拥抱给了她心灵的依靠。他的温柔耐心、他的深情愈合了她心中淌血的伤口。可是现在,温秀雅的出现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原本结疤的伤口再次被捅破,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甚至比刚刚受伤的时候更加难以忍受。
所以,她愤怒了。
她恨!
恨楚宗腾和梁氏!
恨温秀雅!
恨那个直接打掉她孩子的二统领!
也恨楚昊云!
如果不是他的父母这般无情,她怎么会失去自己的孩子?她怎么会受那样的痛苦?如果不是她修炼了卧月功法,如果不是她及时发现黑龙戒的秘密,取出灵果,她早就死了。
所以,她愤怒地对着他们吼叫着:““滚出去!全都滚出去 ——”
所以,她饭也不吃,转身飞跑回自己的房间。她跳上床把自己藏起来,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伤口,即便所有人都知道。
侍女们都以为三少爷会发怒,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呢?这也实在太没面子了。
楚昊云第一次抓起温秀雅的手腕为她把脉,而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轻尘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面。他的目光是沉痛的,却没有丝毫怒火。而后,他亲自送温秀雅回雅园,又开了方子让她的侍女去抓药,并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做完这一切,楚昊云又在温秀雅的房间里坐了很久,直到侍女熬了药端上来。他亲眼看着她喝了药,然后在她期待而又委屈的目光中离开。
离开前,他冷淡地给她留下一句话 —— ““以后不要试图惹怒她,更不要妄想超越她。否则,她就是不动手,我也不会放过你!”
楚昊云回到正房,听采薇说轻尘一直在卧房没有出来,今晚没有吃饭也没有喝药。他轻轻嗯了一声,说知道了,而后就摆摆手让她下去了。相对于轻尘的身体,他更担心的是她的心情。她骤然失去自己的孩子,又被关在地牢里受尽折磨,得救以后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她隐忍得太多太久,也该发泄一下了!
楚昊云洗漱之后回到卧房,却见轻尘坐在床上正在练功。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练功。他只是觉得此刻的轻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层淡淡的仙灵之气,却让他心中恐慌。他很担心,担心她有一天也会像那个夜昕亦一样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依依?”
楚昊云轻轻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
轻尘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
楚昊云伸手欲拥抱她,她却伸手将他推开,神情冷淡,目光坚毅。
““依依!你做什么?””楚昊云面色有些不悦,心里却有些发慌。他不顾她的意愿紧紧抱住她,心中有怨、有怒、有恨,但更多的却是怜。他怜惜她所受到的伤害和痛苦,她的心情她的愤怒他都能理解,可是,为了他们的未来,他必须隐忍。
““依依,我答应过你,只要我还爱你,就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下。你别听那女人胡说,我没有跟她圆房,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以他的骄傲,这些话他本来是不想解释的,他认为她要是相信自己就不会胡乱怀疑。但从二哥那里知道,她对他的信心显然还不足,所以才会被人骗出楚府,差点被强盗抢走,最后被人强抱在怀中还被人当场抓到。
轻尘并没有再挣扎,反而靠进他怀中,将自己的重量全都转移到他坚硬的胸膛。仿佛过了许久,才听她轻声道:“我知道。我怀疑了你一次,所以我的孩子没有了。以后,我不会随便怀疑你。”
楚昊云听她这么说,心中越发酸涩疼痛,他怜惜地亲吻着她的头发,轻轻抚摸着她单簿的身体。
“依依,我把孩子埋在花园里最大的那棵梨树下了,我不会忘记他,我们都不会忘记他。我已经为他报仇了,那天晚上的人,我全都杀了。我跟我们的孩子说好了,等过两年,等你身体养好了,等我不用再处处顾忌隐忍了,他就会回来,重新做我们的孩子。依依,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想起那个已经成型的小小的孩子,轻尘心中一恸,眼泪立即涌了出来,很快就打湿了楚昊云胸前的衣襟。她默默地为孩子哭了一场,忽然喃喃地问道 :“夫君,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是不是觉得我一点都不懂事,一点都不体谅你?”
楚昊云摇摇头,轻柔地抚摸亲吻着她的头发,深情地说:“不,我的依依是最懂事、最体谅我、最为我着想的人。依依,我爱你,虽然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不敢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每多了解你一点就爱得更多,每一天都比前一天爱得更深。”
“可是,我每当想起孩子,我就好恨我自己,也恨你,恨你爹,恨那个温秀雅,看到他们我就想发脾气,我想打人,我甚至想杀人…”
“我明白,我都明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但是依依,以后不会了,我保证!我会保护好你的,一定会的,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楚昊云轻轻抚拍着她的背脊,温柔地哄着她。
“夫君,你知道吗?你爹,他是真的要杀我…”说到这里,轻尘因为心中愤怒恐惧和不甘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紧紧捏着他的手臂,将自己的愤怒传达给他。
“………”楚昊云忽然抱紧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打掉了我的孩子,把我关在地牢里,询问我黑龙戒和无忧决,他们连口水都没有给我喝过…整整十几日,我没死真的是奇迹 …”
“依依,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想这些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为你报仇…”
轻尘忽然笑了,自嘲的,凄婉的笑。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吗?那是他的父母,他能怎样?当他说他已经给孩子报仇了她就明白,原来在他看来,把当晚动手的那些狗腿子杀了就是报了仇了,而主谋却被他直接忽略了。
这就是他们的悲哀,仇人就在眼前,他们不但不能报仇,甚至还要笑脸相迎。
“夫君,你知道我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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