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轻尘
“对不起,连累姑娘了。”他再次开口,那声音如美玉般清透,让轻尘的心不知不觉中仿佛被一道甘泉滋润过一般,疼痛稍缓,理智也慢慢回到脑子里。
“不,是我的错。是我要报仇,原本不关他们的事。我应该把他们留在外面的,都是我的错…”她缓缓走到护卫们的尸体旁边蹲下身去,一个一个为他们合上眼睛。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正要离去的衣袍,一个原本重伤昏迷的护卫睁开了眼睛,颤抖地叫着:“小姐,大小姐…”
“我在这里,我没事。我很好 …对不起,都是我害死了大家,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洪叔叔 …”轻尘握住他的手,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却叫不出他的名字,心中更是悔痛万分。她一直看不起他们,所以不屑去记他们的名字,可是他们却为她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大小姐,你没事……没事便好 …回去告诉大寨主,我们二十二名兄弟都不是孬种……””
“你们不是孬种,你们都是英雄!是我的英雄!”轻尘抱着他的头,泪水混着雨水不断从她下巴滴落,那凄婉伤痛的画面让周围一圈儿蓝衣人也感到一阵阵心酸。
“大小姐…你别哭,其实,其实我们,我们都喜欢你…能为你而死,我们都会感到幸福的…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
唇边还残留这一抹幸福的笑意,他的头忽然无力地侧到一边,只有那双眼睛还不舍地注视着前方。
“你醒醒啊,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她不断摇着他的头,泪水飞溅中,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她失去的,是二十二颗年轻炽热的、最纯净忠臣的心啊!
雨停了,轻尘坐在马车上,趴在窗口望着外面,空气很清新,天气也变得凉爽起来,但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感觉不到,胸口闷闷的,一想就疼。
刚才,言公子的人帮她挖了一个大坑,把二十二名护卫的尸体都安放在坑里,要帮她一起掩理了。她请他们在树林外面等她,说要亲手掩埋这些为她而死的护卫。然后,她将他们的尸体全都收到黑龙戒里,找了一个空旷的角落安放。
黑龙戒里没有空气,也没有时间,尸体不会腐烂,她要把他们带回去,带回天王寨去向洪叔叔请罪。她要永远记得这次教训,冲动的后果就是死亡。
“姑娘,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不知姑娘你还有什么心愿,旭希望能稍稍弥补心中歉疚。”
轻尘回头,静静地看着言旭,不明白这么一个柔弱的贵族公子到底怎么碍着楚家的事了,他们要赶尽杀绝。这个男子,实在是轻尘见过的男人中最独特的一个。他不高大,不强健,不会武功,容貌虽然俊美,却也没有好看到雌雄不辨祸国殃民的地步,但不知为何,轻尘看着他温柔而清透的眼睛,就知道他很不简单。
“姑娘?”被轻尘这么盯着看,言旭虽然向来镇定,也忍不住有点脸红。但很奇怪,他也并不觉得这姑娘失礼,仿佛只要是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极自然的事情。
“你不用跟我道歉,也不用觉得愧疚,本来就是我太莽撞,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轻尘看着他那双清透的眼睛,目光转而又变得茫然。
言旭也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叹道:“只是,你招惹了他们,以后只怕后患无穷。如果姑娘愿意,让旭送你回家可好?”
回家?现在哪里还有她的家?轻尘忽然自嘲一笑,眼底泪痕隐隐:“我已经没有家了。而且,我也不怕他们。他们追杀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啊…”言旭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凝重。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阵,忽然又道:“姑娘可否能告知芳名?”
轻尘回过神来,淡然一笑道:“我叫步轻尘。言公子可以叫我轻尘。”
“步轻尘?轻尘,轻尘…”言旭似乎有点震惊,但很快又淡淡地笑了。然而那个笑容刚刚露头,又变成了怜惜和心疼,到最后全部都化作清清浅浅的温柔。
““难道我这么有名,你知道我?””轻尘微微蹙眉。不至于吧?这个时代通讯并不发达,而且也不习惯记女人的名字,就算她和楚昊云在周王的寿筵上和离事情闹得有点大,人们也最多记得一个步氏而已,应该不会将她的名字传出去的。如果言旭真的知道她 ...楚家的对头,研究楚家每一个人也是常理,难道她不小心竟然救了楚家的老对头?这个言旭,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呢?
言旭摇摇头,轻轻一笑道:““没有,旭只是觉得姑娘的名字很好听.....”
看着他的笑,轻尘禁不住呆怔了一下。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一块绝世美玉一般,让她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润亲切。一时间,她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从前,人们常以玉比喻君子的美德,轻尘尚为不解,但现在从言旭身上,她明白了。君子如玉,实在贴切啊!
““步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灵泉.....”说道这里,轻尘忽然又变得恍然。上路的时候那么热闹,如今还没走到一半路程,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言旭关切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地说:““也是参加才子佳人演论会的吗?倒是同路。””说着,他忽然从小桌子的抽屉里取了茶叶出来,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给她道:““喝杯热茶吧!”
轻尘无意识地接过来,捧在手心里,这才感觉自己小腹有些隐隐作痛。
她闻着茶水淡雅的香味儿,竟越闻越觉得好闻。于是举杯喝了一口,嗯,真的好香啊!不知不觉中,她就将一杯茶喝干了。
““还有吗?这是什么茶叶?我怎么从来没有喝过?,”
言旭温和一笑,摇摇头道:““你可别打我这茶叶的主意。我也只有一点点。”
““小气!”,轻尘轻轻哼了一句,然而心里却放松下来。这个言公子,可真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轻尘,”他忽然叫了她一声,待轻尘抬起头看着他,他又道,““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吧!等你睡醒了,便将所有烦恼的事情都忘了......”
““现在?睡觉?这怎么行.....,”然而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沉溺下去,失去了思考能力,而后意识便变得模糊,身体一软,便倒在椅榻上。
言旭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闭上眼睛,呼吸均匀,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将她的身体平放在榻上,又从窗下的柜子里找出一床薄毯来,盖在她身上。
而后,他取出随身的一包银针,在自己右手中指上扎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来,轻轻按在她眉心。只听他低声沉冷,念了几句古老的咒语,而后才叹息道:““忘了心中所有的伤痛吧!从今以后,你只是单纯快乐的步轻尘,是我言旭的义妹。””
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似乎感到很疲惫,竟然闭目养了养神。而后才掀开窗帘,伸出一只手到窗外,勾了勾手指。
一名蓝衣侍卫立即打马过来,轻声道:““少爷有何吩咐?”,
““她睡着了。有什么话,现在回吧!”他的声音仍然温和儒雅,只是多了一份上位者的威严。
那侍卫小声回道:““这位姑娘不知使了什么古怪,她那些护卫的尸体都不见了。.”
闻言,言旭不觉惊异地看了轻尘一眼,想了想才道:““是不是用了化尸水一类的东西?””
““应该不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少爷,这位姑娘有些古怪,而且武功又高,我们这样带着她一起走,会不会有危险?”
““不,她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以后,你们要像保护我一样保护她。.”
““什么?这怎么可以?”
““嗯?你在质疑我的话么?””言旭难道露出一丝冷漠威严的表情来。
““属下不敢!属下遵命!””
轻尘悠悠醒来的时候,天色都擦黑了。她疑惑地坐起来,一时间有些迷糊。她是谁?这是在哪儿?
““妹妹,你醒了吗?饿不饿?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
轻尘回头,这才发现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昏暗的光线中他的脸有些模糊,但却有一种异样的温柔。
看到言旭,她的神智忽然间一下子清醒过来。
啊,对了,她是步轻尘,她是要去灵泉参加那个才子佳人演论会的。来的路上遇到了大哥,所以他们结伴而行。可是,她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呢?她好像遗忘了什么事情? 对了,她和大哥究竟是怎么相遇的呢?为什么她忽然想不起来了?
““妹妹,你不舒服吗?”言旭温和而又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头还有点晕,好像忘了一些事情。”她摇摇头,觉得好奇怪,但看着这位结义大哥,心里却莫名地有一种信任感。
晚饭后,言旭将一碗姜汤红糖水递给她道:““喝了再睡。”
轻尘诧异他的细心,但还是红着脸接过来,几口喝干。
““你去马车上休息吧。”,言旭温柔地看着她。
““我睡马车,那大哥呢?大哥身体弱,还是你去马车上睡吧。我随便找棵大树就可以睡了。”
““妹妹,”言旭忽然拉住她的手,温和地看着她道,““妹妹若是信得过大哥,我们一起回马车上睡吧。你睡里面,我靠着门板眯一下就行了。””
轻尘看着他清澈坦然的目光,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一种奇异的亲切和信任感来,真是奇怪得很。他们好像相识不久吧?他们到底是怎么结义的呢?““大哥,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呢?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啊,不过是淋了点雨,发热睡了一觉,怎么就把大哥给忘了?你是个侠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大哥,你忘记了?好了,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快去睡吧!”
““哦......,”轻尘点点头,正要跳上马车,忽然又觉得不对,于是转身道,““还是大哥你睡里面吧,我在外面就好。我自幼习武,身体好着呢!你放心。”
言旭摇摇头,坚持地说:““你是女孩子,不管你有多么高强的武功,你还是女孩子。大哥身为男子,怎么能让自己的妹妹睡在外面受寒而自己一个大男人躺在舒服的马车里呢?更何况妹妹你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宜受寒,乖乖听大哥的话,你睡里面去。”
““大哥,你这是大男子主义,你看不起女人,我抗议!”
““妹妹,我不是看不起女子,而是.....女子生来就应该是让男人疼爱的,就是让你睡马车大哥还觉得委屈你了,又怎么能让你睡外面?你不要说了,无论如何,大哥是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轻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固执的人,但不得不说,他的坚持,他的怜惜,让她心中涌起无限感动来。被人珍视的感觉,真好。
““算了,我们一起睡马车,总可以了吧?””
““啊?这怎么行?这对妹妹名节有碍,旭如何能答应?不行!.”言旭板着脸,严辞拒绝。
轻尘惊讶地张大了嘴,随即踱着脚道:““大哥,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我实话跟你说,我嫁过人的,名声早就不好了,你完全不必在意的。””
““以前如何我不管,可是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妹妹,我自然要为你考虑。以后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你的名誉,连你自己也不可以。现在去车上睡觉。我睡外面,就这样定了!””言旭忽然间变得强势起来,然而,他眼底的认真、维护、怜惜却让轻尘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最后妥协的还是轻尘。她将言旭的枕头薄被放在马车车门前面,就是白日里车夫坐的那个地方,自己却无奈地睡在了车厢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疲惫,竟然很快就睡着了。难道真的是感冒发烧,烧坏了脑子?
之后的每一天,白天两个人都坐在马车里,随意的说说话,却是越谈越投机。
卫东阳就算是相当博学的了,但轻尘发现,自己这位结拜大哥更是了不得,似乎天底下就不没有他不懂不会的。哦,错了,还真有一样他不会,他不会武功。
轻尘虽然母亲早逝,但父亲留在书房里的书籍很多,她也算是个博学的了;再加上她二十一世纪好歹是个大学生,更是天文地理算数杂学都懂一些,同样让言旭惊叹不已。
““可惜妹妹你是个女子,你若是个男儿身,这一届的才子佳人演论会,你必定是两榜魁首了。”.
““大哥,其实我还真的想去参赛呢!你说我女扮男装去行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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