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月钟情(完)
“娘!出门门!”娃娃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她从姐姐那里听到的信息。
苏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默默地想了片刻,忽然瞪眼,“出门?!”莫非这句话的意思是:娘要出门?
“可恶!”苏清匆忙抱起及时通风报信的女儿,飞奔到姞月的屋子。
屋里果然没人。
“诶?苏大人?”小河提着一桶水,看上去像是刚刚给果树花草浇完水,“兰叶姐妹怎么是您抱着回来的?她们竟然跑到书房那边去了吗?”
苏清没工夫去解释女儿们为什么跑去了书房,他比较想知道的是:“姞月呢?”
“姞月?”小河听苏清这么一问,也有些发愣了,她推开了屋门,“姞月不就在里……面……”不对,姞月出去了。因为小河她已经看到桌子上的纸条。
——有事暂出,饭前回府。为公平起见,两个归你,两个归我。
小河好笑地将纸条递给了苏清,“姞月带着婧女和小台出去玩了。”
苏清接过纸条,看都不看,直接就揉成一团,弯腰将刚被自己放在地上的娃娃扛了起来,一边肩头坐一个,黑着脸出门抓在逃妻子去了。
姞月在中秋节前的这个时间出门,除了去见那只不安分的红兔子,不做他想。可最近京城出现了不少专门抢劫女子的案件,姞月这个时候出去玩,万一被盯上了……
苏清气势汹汹地带着女儿,杀了出去。
稍晚,小河端了晚饭正路过前院,却见姞月一手牵着垂头丧气的婧女,一手领着不敢吭声的小台,耷拉着脑袋跟在苏清身后,磨蹭着进了家门。
苏清放下双胞胎,姐妹两个欢喜地叫了一声,撒丫子跑向小河,好像是闻到了她手中端着的饭菜的香味。小河笑着将兰叶姐妹带走,留下了私自出逃的娘仨去面对苏清一人的怒火。
“外面这么乱,你居然自己带着两个小孩子出门去瞎晃悠,你就不怕被人抢走孩子?幸好你还知道要换上粗布衣服,可你看你的样子,像是穷人家的媳妇吗?万一有人盯准了你,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拦路抢劫、索要钱财又杀人灭口怎么办?我能马上跑去救你吗?没点儿头脑!嫁给我这么久了,聪明劲儿怎么越发不如从前了?”苏清叨叨念、叨叨念。
“什么嘛,京城也……”姞月不服地顶了一句。
“京城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京城照样也有处理不了的抢劫案!前几天刑部的那群笨蛋们不就来求我帮他们调查吗?你别说你忘了!”苏清轻轻一瞥她,姞月马上闭嘴。
“爹……”婧女不忍见母亲被父亲骂得狗血喷头,大了胆子出声。
谁知一向宠爱自己的爹爹却压根不管,只冷冷地扫过来了一眼,“都怪我平时太宠着你了,才让你一次又一次地胆敢教唆你娘带你出门!婧女,从明天起,我要亲自教导你的课业——不许偷懒!”
“爹!”婧女委屈地跺脚,“怎么又关我的事啦!”
苏清没好气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不好好教育,以后那就是疯丫头一个,说出去让人家笑话。你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呢!”
婧女冲苏清做了个鬼脸,甩了姞月的手,跑开。
“阿姐!”小台见状,也不失时机地从母亲身边逃走,追在婧女身后也跑远了。
“这孩子!真该好好教育了!”苏清瞪眼,不知是在说女儿,还是在讲儿子。
姞月小声地抗议道:“男孩子你管好了,反正我也没法教育。可是女儿,我要女儿跟着我!你一插手,绝对要养出个化石标本,好不容易我有件事情能大展身手了,你别想让我又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干!”
忽视“化石标本”的意思,苏清勉强同意了她的话:“可以。不过一旦我发现有不对的地方,那你必须让我来接手。”毕竟婧女是未来的太子妃,真被姞月教导成疯丫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什么叫‘不对’的地方……喂喂,我可是现代教育下的新人类,跟你们完全不同好不好啊!居然鄙视我受到的教育……哼!”姞月碎碎念。
“首先要让婧女懂得日常的礼仪,还有琴棋书画——我还好说,如果换了你去教导,也许得多请几位西席……刺绣什么的不必要很精通,嗯,你不是会些刺绣么?稍稍教会她就够了……”苏清在前面一句一句地嘱咐着妻子,告诉她需要注意的事项。
转过一个弯,苏清却发现自家小妻子正学着女儿,在他背后做鬼脸——到底是婧女影响了姞月,还是姞月影响了婧女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会这种动作!
“姞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哈哈……别叫别叫,我这不听着的嘛!你这都是要奔四的人了,小心身体,少动肝火……少动肝火……”
“姞、月!我有这么老吗?!”
“哈?哈……哈……”
“还笑得出来?”
“……既然苏大人不想听我的笑声,那就请您今晚去睡书房吧。”
“……”
苏府零散小事集
【认人记】
成亲许久了,姞月一直都想知道苏清在婚礼那天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认出康瑶的。依苏清这个人的精明,绝对不可能是掀了盖头后才发现。
某天,在闲聊的时候,姞月问苏清:“我和康瑶的差别很大么?我感觉我们的身高也差不多,新服……我记得我没有在你面前穿过那身衣服。当时你怎么认出来的呢?”
苏清想了想,依然是那个避重就轻的答案:“我说过了,凭感觉。”
姞月冷笑:“感觉?想必苏大人有过尽千帆之能,居然能只凭着感觉就可以发现两个女人间的不同?我听说,‘闻香识女人’这种事情,只有花花公子才有本事做到。”
——这种时候再装神秘就不成了。
苏清咳了一声,解释道:“走路的姿势。”
“此话怎讲?”
“你不习惯穿长裙子。康瑶穿的那身新服,裙摆挺长的,但我亲眼看见新娘走路的姿势十分轻巧得体,如果换了你……没被绊倒就是好事了,怎么可能会走得那么自然?所以,那个人肯定不是你,而是王府里的另一个新娘。”
“喂!”
“嗯?”
“……算了,没什么。”姞月悻悻地就此作罢。
她只是有些幻想破灭而已。
还以为苏清是靠着爱情啊什么的感召呢,原来还是凭借了他那双透视眼。
于是,姞月就此彻底醒悟:在丈夫苏清的身上,永远不用期望能找到一丝一毫的浪漫因素,因为这个人太理智太精明了,简直就是浪漫的绝缘体。
【孕夫记】
由于姞月在怀孕初期差点儿流产,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处于危险边缘,随时都有可能流掉。一旦处理不当,说不准姞月自己也会因大出血而一命呜呼。
因此,苏清自告奋勇地担当了孕夫一职——其实姞月对“自告奋勇”这个字眼很有意见。
然而姞月晚上睡觉的时候并不老实,尤其她身体状况大不如怀孕之前,晚上总也睡不安稳,更会因做恶梦而尖叫。噩梦的内容无外乎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孩子被强硬地打掉,未婚先孕被人耻笑等等等等。
偶尔,姞月做着噩梦的同时,还伴有踢打——这些都是她在梦中保护着孩子的举动。那么与她同床的苏清,总会首当其冲地被打。
有一次……
姞月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孤单地看着对面一闪一闪的红灯,她想回头喊苏清,却发现身后除了一道道让她眩晕的斑马线,什么人都没有。她转了头,前面的红灯变成了一个狰狞的脸,大张了嘴巴要吞了她。姞月一惊,连忙抬起手一阵乱打。
“月?月?哎哟……你怎么了!”苏清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他似乎跑得很急,才几步就窜到了自己面前。
“姞月!”
姞月缓缓地掀开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苏清放大了的脸,左半边脸似乎有些发红。
苏清倚在枕头上,一手撑着床铺,一手使劲地拍着姞月的肩膀,见姞月清醒了,这才松了口气,想起来要捂着脸颊喊疼:“你又打到我了,这次可是脸啊!幸好明天是休沐日,没有朝会。”
姞月根本没听到苏清在说什么,她只睁了一小会儿眼睛,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早,姞月睡到自然醒。
“……啊?苏清,你的脸……?”姞月讶异地叫了道,“怎么回事?昨晚碰到哪里了吗?”
苏清忍耐地闭了闭眼:“是你打的!”
姞月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能打到你?而且还打得这么重?呜呜,我怎么可能……怎么会……”
苏清默默地用冰块镇住脸,瞄了眼镜子,叹息地想着:也许明天上朝的时候,脸上会一片青紫,姞月的手劲真不小。
但是——
“好了好了,你也是不小心的,没事,明天就能消肿。”苏清安慰着从怀孕后就一直情绪不很稳定的小妻子,眼看她都有要哭的趋势了,不劝怎么能行。
“可是……可是你这样就破相了啊!”姞月哭丧着脸,自责极了,“苏清,我是不是天天都这么不老实?那你别和我在一块睡了,要不你还是去书房吧……”
苏清哭笑不得:哪有因为这种事情就去书房的?再说了,她的花拳绣腿对他根本就没什么影响,昨晚只是一时大意才会被打中的,以往也没这么厉害。
“我可没犯错,你休想把我赶到书房去。而且这点儿小伤,没关系的。”这年头,被打的人还要劝慰打人的人么?
话虽如此,又到了晚上——
“哎哟!”
第二天,姞月依然大惊小怪:“苏清,你胳膊上这块破皮的地方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又是我?你……要不你还是去书房吧!”
苏清默:女人怀孕,不可小觑。
【尿布记】
长女出世后,姞月坚持要女儿与自己在一间屋里住。孩子还小,晚上总会哭好几次,而且她一旦吃饱了就有功夫开始弄脏尿布,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你别起来了,明天不是还要赶早去上朝吗?”几乎是在女儿张嘴哭出的第一声,姞月就醒了过来,她按住了苏清,自己下了床铺,去给女儿喂奶。
苏清觉得姞月说得也对,他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翻个身,半眯着眼,等姞月喂完孩子上床继续睡觉。
而姞月刚爬回床上,女儿就又哭了。
苏清被孩子哭得头疼,他指了指小床那边,语气有些不耐地问道:“她又哭什么?”
姞月也困得不行,她勉强地撑着眼皮,抱歉地冲苏清笑了笑:“可能是底下的尿布被她尿湿了吧。要不,你还是回你的书房去睡?”
苏清愤慨:“一个半月!我在书房睡了一个半月!还不够啊?实在不行就把她送到奶娘那里去,晚上吵得你没法休息,你的身子从生完她之后本来就还没好!”
姞月叹道:“奶娘毕竟不是亲娘,我放心不下。这样确实挺耽误休息的,可总也得有个人起来照顾她呀!要不然,她就会一直的哭,到时候大家都睡不好觉。”
苏清没吱声,只伸手将姞月拉上了床,然后爬了起来,走到女儿身边,僵硬地拎起了她小小的身子,摸索着为她换了尿布。中间虽然因为拎得力气太大而让女儿哭了几声,但总体上来说,苏清还是完成了整个过程,并将脏尿布扔到了门外。
做完这一切,他洗干净了手,俯身亲了亲姞月的额头,说道:“以后我来就行了,你需要休养身体。”
沾到枕头就睡着的姞月,早已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从那时起,苏清包揽下了为女儿换尿布的工作。直到日后他的其他孩子出世,他依然保持着这个“良好”习惯:每晚只要孩子一哭,他就下床为孩子们换尿布,或者喊起半睡半醒的姞月去喂奶。
很多年后,苏清的女儿梧桐,不无得意地对她的丈夫炫耀道:“你这不算什么,要知道,在我家,一直都是父亲大人为孩子们换尿布。”
【点心记】
即使是为人精明狡诈的苏清,也有几件比较郁闷而又无法解决的事情。
尽管并不是每件都与老婆有关,但姞月与越刍的某绍“书信往来”这条,绝对是他心中一大恨事。
他自问不是个小气的丈夫,也可以忍受有人与妻子鸿雁交流,问题在于,姞月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神秘?每每不仅不告诉他有信来到,居然还把看完的信全都藏在匣子里。
她这是在防贼?
苏清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不下千百次地在念叨了。
某日下朝后,苏清再次看见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飞进了府里。可叹这只信鸽还是他亲手训练出来送给姞月当礼物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情敌的得力工具……
养“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