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贼(寄秋)
到底是谁阳奉阴违地支使他们为恶?若是没人在背后支持着,他们不敢胆大至此,竟枉顾她的吩咐私下为非作歹。
「怎么?吓傻了呀!听不出我大哥的意思,恋爱税听过没?在我们地盘上谈恋爱是要抽税的。」
怕两人傻楞楞的不解其意,剪了个庞克头的少年特地解释一番,边要着弹簧刀边露出恶意的嘴脸。
「是你要解决还是我来负责?当某人将我当沙包扛走的时候,没顺手带走我的皮包。」现在她是身无分文,比乞丐还穷。
杜玉坎一手将她推到身后,独自面对一群恶少。「少逞强,这是你们企业化的成果吗?」
看来成效不大,不过尔尔。
「让你见笑了,一个初成形的企业体系难免有几只害虫,哪天有空捉出来一捏就上轨道了。」树大有枯枝,适时的修剪是必要的。
敢背着「蝴蝶」擅自抢地盘,他们幕后的大哥想必吃撑了,需要运动运动,
「又要杀人了?」他不悦地一瞪,不高兴她的黑道作风。
「你别太紧张了,捏死一只虫不算什么,我就不信你瞧见蚂蚁窝淹水会好心的造桥让牠们逃生。」做人不用心存慈悲、留下他们等于是害人。
第一次杀人的确会不习惯,她连作了三天恶梦还无法正常进食,连握起筷子都会发抖,怕见任何刀具的反光,彷佛上头沾满鲜血。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她便知道自己已是满身罪恶的人:心已麻木的不在乎有多少人在面前倒下,只要能创造出更好的未来,再多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让她在地狱的泥淖里爬行吧!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走。
「人不要蝼蚁,他们有生存的权利。」杜玉坎声音一沉地警告她。
「即使是恶贯满盈的十大枪击要泛?」悬赏千万,死活不论。
「是,即使是恶贯满盈的恶徒。」法律自会制裁,用不着她出手。
傅青萝语气一酸地加以讽刺。「你真是宽宏大量呀!以后逮到我的小尾巴时可要记得比照办理,别大小眼地给我一问又黑又臭的牢房。」
瞪着她,杜玉坎的眼神比刀锋还凌厉,不满她的暗嘲,丝毫不把纪律当一回事,以轻贱的方式羞辱国家律法,当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竞赛。
看得出她一点也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随时做好硬干的准备,不管别人同不同意她的行为。
「喂!你们俩嘀嘀咕咕在说什么?还不把钱拿出来孝敬,想要刀口往肉里插才甘心吗?」浪费他们的时间。
等得不耐烦的小混混撂下狠话,纷纷取出随身凶器在一旁比划着,藉此威胁他们动作快一些,别磨磨蹭蹭的令人发火,
「小心点,小弟弟,别把刀拿错边划伤手,通常都是一些大哥拿钱来孝敬他,希望他高抬贵手。」别怪我,我这人最怕吓了。
「青萝……」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叫妈都没用,好歹让她见识见识他的能力嘛!「他刚才说像你们这种小角色不用三分钟就能摆平了,我还赌你们能多撑几分钟呢。」
最好不要让她失望。
「一分钟。」冷冷的男音一扬。
「喔!听到了没,他说一分钟耶!你们说是不要太欺负人了。」火上浇油才烧得旺。
经过她的煽动,逞强好斗的小男生哪能吞下气愤,表情一恶的群起围拢,棍棒下离手的打算给不上道的「老」男人一个教训。
「干,你没见过坏人是吧!我们就帮你留个记号好让你永生难忘。」
他见过的坏人很多,数目之巨令你咋舌。
傅青萝没机会再加油添醋地补上两句,在额头染了一撮红毛的少年喊了声「给他死」后,所有人便一拥而上地喊打喊杀,声势浩大叫人看了腿软。
她随即像没事人似的靠着树干上观战,还向围观的小贩赊一根香肠和烤玉米,对表计时当眼前是一场泰国拳赛,不时喊出剩余秒数。
一分钟看起来很短,感觉满地的呻吟声听起来很惨,当最后一名恶少飞趴在她脚旁时,她正好咬了三口香肠和两口玉米。
时间停在四十七秒,不足一分钟。
「英雄,需要一只勋章吗?」真是不济事,好歹撑足六十秒。
眉微挑,杜玉坎瞅着她两手中的战利品,调侃道:「挺会及时行乐的,妳不会内疚吗?」
「人生苦短何必虐待自己,你让我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千万别低估你的敌人。」她得改变策略对付他,拳脚功夫上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教她南拳的师父说她是少见的习武奇才,能举一反三进步神速,别人用三年努力习得的,不一定比得上她七天修得的功力,若持续不懈怠必能成大器。
但是看见他利落的身手后,傅青萝不得不质疑师父是否特别偏爱她,把她占优势的一面吹捧得淋漓尽致,却忽略她招式上的不足。
没有接触过武学的人定看不出其中差异,那捉、扣、点、甩都有名家的架式,他习武的时日绝非一朝一夕,起码有十五年以上的修为。
「我是你的敌人?」杜玉坎的声音略微上扬。
「不然呢?你要自称是我的朋友还是情人?我们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明人不说暗话,用不着拐弯抹角。
「如果有人肯退一步的话,我比较喜欢情人这名词。」天底下没有什么事不能改变,人随现实而变。
她笑着咬一口玉米。「你退还是我退?我是属化石的,已经僵硬好几万年。」
想要她退也退不了,因为她不能动。
「妳说呢?」他不把话说死,保留十公分的妥协空间。
「我说杜警官,你也别为难自己了,早点整装回台北免得难看。」在大家都陷得不深的情况不及早抽身,不必恶脸相向。
「什、什么,他是条子?!」
一名打算趁其不备的恶少高举手中的刀子一楞,表情错愕不知该不该下手。
「对,条子,而我是『云端』的员工。」他踩到地雷了。
「云……云……云端!」完了,他会被老大活活打死。
听见「云端」两字,一群趴在地上的少年脸色全刷白了,连滚带爬地赶紧起身,此听到警察还惊惧三分,全身发颤抖成一团。
「也许白老大嫌地盘太小了,回去告诉他一声,不满意可以商量,别搞小动作让人瞧了心酸。」好像她是小家子气的人,不近人情。
「我们不要……不是雄哥的手下,妳搞错了。」他们连忙撇清,欲盖弥彰。
果真是他。
稍微运用了一点手段的傅青萝笑得十分冷酷,眼底流露出对不听话者的失望,在整顿的过程中总有几个特别顽强的,不肯改变过去争强好斗的模式。
表面上大家都服从「蝴蝶」黑帮企业化的作法,既得利益又能维持台面上的平和,装装样子何乐不为。
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还有不少老大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以为「蝴蝶」什么也不知情地两边得利,得意地向其手下炫耀。
其中以白雄夫的城府最为深沉,也最难对付,人称雄哥的他已在道上混了四十几年,累积下来的势力和人脉最为惊人。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下一个要刨掉的就是他的根。
「青萝,别让脑子里的想法成真。」看着她眼波的流动,不难猜测她在想些什么。
傅青萝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发出令人忧心的笑声。「去跟香肠伯把帐结一结,我欠他六十七块。」
「妳连摆摊子的小贩也认识?」杜玉坎掏出皮夹抽出百元大钞,替她付了零嘴的费用。
「高雄一带的摊贩我都很熟,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和朋友,所以我不能收手。」否则他们将无立足之地。
「嗄?!」
他默然了。
第六章
「妈,妳把我的内裤收到哪去?怎么我就是找不到那条有条纹的?」
「欸!你这孩子到底睁眼了没?不就放在左边柜子第三格,一拉开就能看见了。」
「我说的是前面有只大象的,不是印有鳄鱼的这件。」虽然很像但还是有所差异。
「喔,那件呀!我看到上面沾了奇怪的东西,洗不掉就把它扔了。」裤底黄黄一片真不雅观。
他惊讶地大叫。「什么?!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耶!」
蓬头垢面的大男孩心痛走出卧室,边打哈欠还边捉背,睁着睡眠不足的浮肿双眼,略带惺忪地走过客厅,准备到浴室洗脸刷牙。
他大概是打盹了,在经过三分钟后突然满口泡沫地冲出来,不敢相信所见地揉揉眼睛,冷静再冷静地深呼吸,以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眼花。
可是他重复了三次,「幻觉」依然真实的存在着,他想自己可能还没睡醒作着怪梦,再回房躺躺就会清醒了,梦不会变成真的。
「早安,傅学弟。」
幻听,一定是幻听,他在作梦还没醒,白天太疲累了,到了晚上才会猛作奇怪的梦,他得减少工作量不让自己太累,现在过劳死的案例太多了。
催眠自己仍在梦中的傅青蒲蹒跚地走向房门口,不肯接受眼前的事实,喃喃自语地说是假的,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他可以安心睡大头觉。
「咦!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怎么牙刷了一半又走回去。」睡迷糊了不成?
嗄?!怎么妈也来了?「我在作梦,我在作梦,妳不用理我。」
「作梦?」他在说什么疯话?人还没醒呀!
傅母没去注意儿子的异常,只当他轮休回房睡回笼觉,所以未刻意叫唤他吃早餐,反正等他睡饱了自然会喊饿,到时再下一碗面给他就行了。
可是人哪有那么容易入睡,经过十分钟后,傅青蒲一脸狰狞地拉开房门,对着端坐在他家餐桌上喝稀饭的「幻影」投以怒目。
「你……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坐他的椅子用他的碗,还分享他母亲的爱心。
「青蒲,对客人礼貌点,我有教你这么不懂事吗?」真是没规矩!傅母用筷子一敲他直指的食指。
噢!会痛。「妈,我是妳儿子耶!妳别当我是仇人嘛!」
「要是你有人家一半的好教养,我把你当菩萨照三餐供着也没问题。」都当了一年警察还像个小孩子,老是长不大。
「我又不是老爸当神去了,死人才照三餐供奉。」他小声地抱怨着。
「你嘴巴动来动去到底在说什么?我耳朵不灵光了。」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没有啦!我在背六法全书。」牢记里面的法条,提醒自己不要失手掐死正在享用他早餐的男人。
「你要考试吗?」他不是毕业很久了,应该不会有考试才是。
傅青蒲没有回答,睁大双眼盯着不该出现的「客人」。「妈,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是不是走错路了,把他家当饭店来去,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吃早餐喽!你这孩子一早起床尽问些怪问题。」八成压力太重了才会语无伦次,明天得买只鸡炖炖中药给他补补气。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说,他为什么会在我们家出现?警局有特别为他安排住处啊。」一大早上门叨扰也未免太厚颜无耻了。
「喔!是这件事呀!玉坎说他住的地方昨夜漏水,所以想来我们这里暂住。」出外诸多不便,能帮上忙就多费点心。
「妳叫他玉坎?!几时他跟我们家的关系这么亲密……」等等,他刚刚漏听了什么?「暂住是什么意思,家里还有多余的房间吗?」
除非在他上班的时候多变出一间,否则三十几坪的公寓不可能再挤出一间空房。
「那间书房稍作整理还可以住人,你们都大了,不像以前那样常窝在里头看书。」上面都积了不少灰尘,打扫起来还得费一番工夫。
「不行,我反对,那是爸爸的书房,不能让一个外人随随便便进出。」他想都别想。
一提到与父亲共享的私人空间,傅青蒲的反应就特别激烈,像要和人拚命似的口吐白沫,浑然忘却他牙刷了一半还含着牙膏。
现在他可是完全清醒了,是被吓醒的,一双眼睛如牛眼般瞪大,企图以微薄之力阻止「敌人」入侵。
在他的想法里,不是父亲的书房神圣不可侵犯,而是里头有他们点点滴滴的回忆,不能平白被个外人糟蹋了,毁去他们仅剩的想念空间。
「你这孩子是牛呀?怎么老是讲不听,毛毛躁躁没有定性,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还分什么外人、自己人。」不就是一间书房而已。
他父亲都去世那么久了,也该清理清理了。
「妈,他给妳灌了什么米汤,妳干么尽帮着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