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好花儿 2





  荷沅听得出刘总口中的威胁,但此时还能如何?一径冷冷地瞄着他,看着他恨恨离去。再无胃口吃饭,摔了刀叉结帐离去。回到房间只觉得浑身脱力,但还是要与祖海说清,刘总还能冲谁威胁?她的工作他还干涉不到,除了祖海。
  “祖海,姓刘的还是看见了我。”荷沅将经过说了一遍,在祖海“干得好”的赞同声中,荷沅继续道:“可是,我们得一时痛快,姓刘的肯定会报复。祖海,你应该清楚他会对你做什么,你得有准备。”
  祖海沉默了一会儿,道:“早知有这么一天。荷沅,你不用担心,再遇到姓刘的动手动脚,你拿刀子戳他,一点不用客气。我不会等姓刘的上门欺负我,我会想办法。”
  祖海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荷沅心中不信,刘公子怎么可能是容易打发的人。但难道在意大利餐厅的时候她可以俯首承欢?根本不行。都是流氓,她以前可以挥刀子砍上门的小流氓,现在怎么可能隐忍披着羊皮的大流氓?“祖海,我真不想做女人,工作场合麻烦多多不说,生活上面还有那么多骚扰。这个社会是男性社会,男人做什么都可得到认同,女人做什么都会换来背后议论。除非放弃性别,喉咙低沉,面目毁容,身材走样,才可以通行无阻。否则天天提心吊胆,没一天安宁。我真受够了。”
  祖海能够体会到荷沅的气愤,但他也很能体会到刘某人的气急败坏。社会上多的是那些仗着一点权势骚扰女人的男子,刘某人未必真心喜欢荷沅,也不会认真追求荷沅,不过是想得手而后快,如今被荷沅这般诋毁折辱,他这下肯定是认真上了。唯一不知的是刘某人的气量小到什么地步,他的报复会进行到何种程度。祖海听着荷沅痛诉,一直沉默,等荷沅说完,才温柔地道:“宝贝,不要那么生气,你要成了男人我怎么办?社会上姓刘的这种人还是少数,我们应付着办就是。再不行,你不想干了就回家来,我还巴不得你休息下来天天在一起。别难过了,当作踩到一团屎。”
  “祖海,我不止给自己惹麻烦,我还给你惹麻烦。不,我决不回家做家庭妇女,你看看隔壁那个文学女青年,我若是也成这样就完了。还有,今天我的职业身份多少也帮了我,我不信我若是家庭妇女,姓刘的今天能那么轻易放过我。祖海,我不知道刘某人会如何报复,祖海,我最担心他对付你。”
  祖海“哼”了一声,道:“除非他不要命了。荷沅,我会安排,你不用太担心事。你早点睡觉吧,明天告诉我飞机到达时间,我一定要去接你。”
  荷沅听了一声叹息:“祖海,这时候我真想在你身边。”
  祖海在电话里好生安慰了好久,这才结束通话。放下电话后考虑了很久,心里虽然将刘家十八代祖宗骂了一个遍,但还是知道骂人没用,行动才是关键。总不能等着姓刘的欺负上门,他得想出一个主动解决的法子来。
  而荷沅在激动过后,悲凉地伏在枕头上发愣,职业身份真的对她有帮助吗?这么说会不会是侧面指责祖海没能提供她完美的保护呢?但荷沅随即否认,祖海不是青峦,神经绝不会如此过敏。看祖海后面的回答便知道。一向都是她闯祸祖海替她扫尾。而职业身份,她这算什么身份呢?她可曾好好利用她的职业身份?荷沅知道,同类公司相同职位的人活得绝对比她风生水起,她如今已经签下神州特种的合同,又已经将另外两只巨大合同推向进程,是不是可以算不辱使命了呢?起码,她做得比安德列在位的时候好。她是不是该对总部有所要求?也有必要放下羞怯,在公众面前提升自己的身份含金量?
  那样做是不是非常嚣张?但显然,那样做能保护她自己。不能总给祖海添麻烦了,祖海也才刚刚起步,不能总是拿一波接一波的麻烦消磨祖海宝贵的发展空间。以后更多出头露面机会,她必须自保。
  咬着嘴唇下定决心,荷沅给一个相熟的知名时尚杂志编辑去电,“我是MS中国办的梁荷沅,我投降,呵呵,我接受采访,不,明天不行,下周,我去机场接你。”
  放下电话,荷沅不由心想,“投降”,第二次用到这两个字了。第一次在王是观的教导下向汪先生“投降”,事业出现极大转机。那么第二次用呢?她究竟是在向谁投降?向汪先生、向时尚杂志编辑?不,荷沅觉得自己是在放弃心中原来的坚持,而向现实投降。她真该放弃以前单纯的简单生活的条条框框吗?或者说,她正在放弃以前单纯的简单生活的条条框框了?原来取舍并不艰难,原本看似洪水猛兽似的东西,时机成熟,也就一个电话可以解决的“小事”。
  但这么一来,她可不止再是卖文字的落了下乘的人,还是个卖隐私的龌龊小人了。荷沅不由想到了木香架下的刘太太。说起来,遇到这样的丈夫,是她真正的不幸。她可知道,她丈夫才是真正的龌龊小人?
  而后,荷沅跑到楼下商务中心,先订了机票,然后了解一下北京飞宁波的航班,以备做给老骆的方案,然后当场书写了一份传真传给朗尼,很简单的几句:朗尼总裁,为工作,为成绩,请考虑改变我的职务和待遇。
  毋需多言,她的成绩摆在那儿,她的工作更是摆在那儿,现在她盯着市场经理的头衔却将技术支持也调度在内,且不说她做的不是份内事,或许还招技术调度的冤,每次调度时候的协商也麻烦死,即便只为工作,她也有必要要求相应的身份。何况,相应的身份还将对应相应的待遇。以前总不好意思说,今天想想,那是她应得。
  但荷沅心里还是疙瘩了好久,觉得自己这么做很有要挟朗尼的意思。为免内疚,她去电美国,了解带团考察情况,以及客户所提要求,回头记录下来想出对策。似乎做多一点工作才对得起发给朗尼的传真。
  …
  三天之后,朗尼亲自抵埠传达任命,荷沅升为市场总监,负责市场与技术两大块。而汪先生终于苦尽甘来,抹去前面的“代”字,可还是副职,掌管财务人事内勤。朗尼自己兼任正职。荷沅与汪先生平级。回家荷沅笑对祖海说,如今是女主外男主内了。而祖海说,汪先生沾了荷沅的光,朗尼是为搞平衡而将汪先生升级的,否则财务大权该怎么分配?荷沅顿时感觉到了汪先生曾经提起过的玻璃屋顶。
  朗尼走后,汪先生单独宴请荷沅夫妇。虽然没有明说,但三人心照不宣。
  唐生年与荷沅之间彻底丧失可比性,事至如此地步,他反而安心下来。荷沅给他中小市场拓展部的位置,明确分工与计酬,并与他休息天开会整整两天商定中小市场的发展布局框架,给予他明确的指导性方向与较以前大的工作自由度。两天的会议中,唐生年发现,以前的黄毛丫头,今天居然能够很好地统揽全局,他不得不承认,荷沅给他的待遇能激发他的积极性,可将他的别扭压到垃圾桶。
  祖海通过关系宴请刘某人,企图先礼后兵,但当场在宴会上被刘某人抹了面子。刘某人状似云淡风清地对祖海说,只要得罪他的人陪他去一趟海南,便可消解梁子。说完都不给在座几位官员的面子,拂袖而去。祖海干脆不再提起,酒席上改与几位官员商谈接手城南那家半公性质的近乎破产房地产公司的事项。
  时尚杂志居然来了一套人马,摄影造型撰文。荷沅在安仁里接待了他们。正好笨笨生了三个孩子,家中添丁加口,喜气洋洋。不过摄影师一针见血指出,院子里的绿化不差,但房间里除了插花却没有其他绿色植物,很是单调。闹哄哄忙了一天才罢。祖海本来不想来,但被荷沅晚上拖着出席宴请,他也是到一下场就走。他说他不喜欢接触眼高手低的文化人。
  空余时间,荷沅见缝插针地看老骆给她的资料,不知道老骆是不是花了不少心思整理,里面有政策性文件,有经济研究,有时政评论。或许用点心思也可以从报纸上找到,但效果绝对不如老骆给的系统性的强化好。这些资料认真看下来,荷沅发觉自己看问题的眼光宏观了许多。以前只是孜孜于业务业务,现在看到了整个MS办事处在中国的发展。她把这些资料推荐给祖海,祖海最先有点反感老骆的东西,但看了几份以后便没了声音。两人往往睡觉之前粘在一起同看一份资料,又理论联系实践一番,将自己的工作拿出来对比,似乎是一帮一,一对红。
  九月,夏天快结束时候,老骆才携两位男性朋友大礼拜早上到来。荷沅亲自开着新到手的奔驰车到宁波机场接上他们,提前让小周在普陀开了三间套房,而后让小周隐身。三个人不用登记便进了房间。都是高官,与老骆一样和蔼可亲,待荷沅很照顾,没一点架子。可能是臭味相投才能成朋友,三个人说起话来海阔天空,又幽默风趣,听得荷沅有时只有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赞叹的份。行程非常紧凑,荷沅有点相聚恨短的感觉。偶尔,荷沅就看资料时候遇到的问题问一下老骆,但大多数时间没有单独交流。机场送别时候荷沅有点依依不舍,老骆也看出来了,只微笑以对。
  当出差成为家常便饭的时候,接送便也成了工作,工作当然不是做丈夫的所为。荷沅曾经取笑祖海说别的都可丢,唯独工作不能丢,否则以后谁给接送,说得祖海很是尴尬。秋日的一个微雨的下午,荷沅拎着箱子被司机接上,忽然觉得有点累,不是很想上班,便将司机放到公司,自己开车回家。到了两家合用的车棚,荷沅打开属于她的卷帘门准备将车开进去,却见刘太太莫名其妙地站在车房里,三十多的人,穿一件纯白毛衣,纯白裤子,长发飘飘,看上去还是清纯得很。荷沅不是很想搭理姓刘的一家,但还是打了个招呼:“刘太太好,有没有去逛了新开通的高速公路?”
  刘太太微微侧身,做梦似地说了声:“高速公路?啊,可以世界大同了。”
  荷沅这下倔脾气上来了,很不信邪,笑嘻嘻地道:“是,有兴趣与我一起兜风吗?微雨燕双飞。”
  刘太太轻咳一声,转过身来,拿两只黑漆一样的眸子看着荷沅,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要求,不如直说,转弯抹角反而恶心。”
  荷沅奇道:“我有什么要求?不过是一个人兜风有点无聊,想拉上一个人。我车上有排箫曲,一起欣赏如何?”
  刘太太嘲弄地一撇嘴角道:“我从不参与我先生的生意,他抢你先生的生意也罢,不抢也罢,与我无关。在我这儿,你讨不到我先生的放手。”
  荷沅“咦”了一声,拖了那么多天,刘某人终于出手了吗?怎么没听祖海提起?既然没有提起,那么必定不是大事。她想了想,笑道:“我不很清楚我先生的生意。不过我不勉强你了,你怕我对你不利也是人之常情。一个人兜风没意思,我还是倒车进来吧。”
  荷沅正要走出去开车,却听刘太太一声断喝,“慢,我跟你去兜风。”
  荷沅惊讶地看着刘太太,再次莫名其妙,难道她肯兜风还是恩赐不成?不过没有多问,还是打开车门,让刘太太坐下。但也没怎么去与她搭话,自己打开手机,戴着耳机与祖海通话。“祖海,我回安仁里了,有点下雨,灰尘倒是少。”
  祖海在那边想了想,道:“你没说要回来,我有个比较要紧的饭局。荷沅,你要么一起来。”
  荷沅笑道:“不去了,出差也都是应酬,回来懒得再跟你应酬,我随便吃一点,你不用赶着回来。听刘太太说,刘总是不是抢你生意?我还以为他那么多日子没动手,应该已经忘记了呢。”斜睨了刘太太一眼,不把她当回事。
  祖海笑道:“我本来怕他动用关系找税务城建之类的来找我麻烦,反而他没动用那一层关系,奇怪了。可能省委与市府还是隔着一层,也可能怕我鱼死网破传出去不好听。他现在跟我玩猫捉老鼠,我要买南城那家房产公司的地块,他跟我争。我看争不过想放手了,他又没了声音。已经拖了一个多月,搞得我哭笑不得。荷沅,不是大事,大不了我放弃就是。“
  荷沅想了想,道:“城南那家房产公司的两块地皮我记得你说过都是在市中心的,你准备拿来造办公楼吗?我还是觉得……”
  祖海笑道:“我有两个打算,大一点的一块与人合作宾馆,小一点的造写字楼,出租或出售。市中心的地皮只会增值,可以当作永久的固定资产,以后贷款也可以方便一点。”
  荷沅心中还是反对,她觉得把资金捆在楼堂馆所不是合理的选择,但看了眼坐得笔直的刘太太,又有点生气,心生一计,道:“祖海,那你就坚持到底,说什么都不能放手。相比之下,刘总虽然实力雄厚,可只是房产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