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好花儿 2





  警察很快就来,三个人骑着一辆三轮摩托。两个人跳下去一看,雪亮的手电光束下,果然是脸色青紫昏迷不醒的冰儿。荷沅的车子立刻被征用,送冰儿前去医院,一路荷沅只是心想,她偷了父母的珍玩,交出自己所有的家底,如今她丈夫又害了朱家老大,不知道她在家里会受多少白眼。今天又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刺激了她,让她又跑到车库避难。从此以后,她以前的锦衣玉食生活将结束了吧。只不知刘朱两家会如何反目,如果是聪明人,此刻应该既往不咎,联手共渡难关。
  警察问起冰儿姓名身份的时候,荷沅发觉,她竟然从不知道冰儿全名,要么她是刘太太,要么她是朱家冰儿,朱行长的妹妹,冰儿长那么大,从来没有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存在,所以她的名字无关紧要。而如今刘某潜逃,朱行长双规,还怎么联络冰儿的父母?她只有有问有答,尽力将自己所知告诉警察。一边却是悚然心惊,一个女人,如果混到连姓名都模糊,换作是她梁荷沅,她会不会发疯?
  荷沅帮冰儿交了急诊费用,有点不放心地等着警察通过纪委联系到朱行长家,听到朱行长太太拒绝过来医院,只提供了冰儿家父母电话。又过很久,才见两老急急赶来,荷沅远远看了一下,与当事警察打了招呼,自己回家。帮冰儿,但还是不喜欢朱家。不是一杯茶。
  回到车库还是心惊肉跳的,小心检查没人后,才进了里面。返身出来,第一件事便是从家里拿了一支电工用的焊枪,用一根焊锡将刘家车库的两个钥匙孔封了。刘某已经潜逃,冰儿已经无车,她只有先下手为强,等有新主人了再行换锁也是不迟。否则以后多的是晚上回家的时候,天天如此心惊肉跳,还怎么做人。
  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是她昨晚想了很久可是没敢付诸实施的。她打电话给青峦,如今只有青峦是知情人,可以作为她的传声者了。“青峦,我想本周回家,但把元旦让给他回家。你跟他讲,我们统一口径,就说我元旦出差去美国总部了。暂时还是别告诉上面父母。”
  青峦叹气:“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他又是谁?祖海现在住我这儿,你自己跟他讲。”
  荷沅想说不要,但还没等她说出口,只听青峦手机那头传来模糊的对话,一会儿还是青峦回答:“好吧,就照你说的做。你又加班?怎么那么晚才有电话给我?”
  荷沅只觉得心中揪了一下,虽然早知道祖海会得拒绝接听她的电话,明天只有强颜欢笑面对家中四个长辈了。“市里外协开会,然后有点事去了趟医院。”荷沅想问祖海是不是以后都住青峦那里,但又不肯开口。
  “你去医院?你自己还是别人?”青峦说的时候,发觉旁边坐着闷声不响装作看书的祖海终于转过脸来。
  荷沅才发觉自己说了可以误导别人的话,忙道:“不是我,我送人去急诊。没别的事,晚安。”
  青峦看看身边又是死样活气转过脸去的祖海,只得照着荷沅的话复述一遍:“好好,不是你就好。还有什么需要统一的?”
  荷沅想了会儿,终于忍心道:“我春节也让给他吧。春节我去旅游。”
  青峦将荷沅的话转告祖海,祖海想了想,道:“不用假惺惺,两个人不一起回家两次,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她不说,我元旦也会跟父母们说。不要搞得她反而是被我逼出家门的小媳妇。既然做得出来,有种就担着。逃避干什么。”
  青峦不便全部转达,只是跟荷沅道:“祖海说,他会回家将你们两个情况与父母说明。你春节不必避出去。”
  荷沅发现她装作鸵鸟钻的沙堆被祖海搬去,愣了会儿,才道:“好吧,有劳他。他胆魄比我大。谢谢你,青峦。今晚我会收拾出他的用品,明天你帮他到安仁里拿一下行吗?”祖海手中还有安仁里的钥匙。
  青峦哭笑不得,这两个人一口一个他(她),就是不提对方名字,也不知上世是什么冤家。他将荷沅的话转达给祖海,祖海冷冷地道:“我一个粗胚穿不了她给我置的高档衣服。她自己处理吧,烧了扔了,我不敢要。”
  青峦只得对着电话那头道:“好吧,荷沅,我后天晚上八点去安仁里,你那时应该回来了吧。”
  荷沅立刻明白,一定是那头的祖海不要衣服,青峦夹在中间,这个好人当得很艰难的。“我后天下午就回,四点吧。谢谢你。没别的了吧?”
  青峦看看祖海,祖海没话,只好说没事,结束通话。青峦一放下电话,祖海已经大声道:“青峦,不用去拿我的衣服。我又不是自己买不起。”
  青峦勉强笑道:“祖海,是朋友的话就别说这种话,大家都方便做人。你说你在商场上能屈能伸的,怎么到了荷沅面前就不能让一让呢?荷沅也是,书都白读了。两夫妻不会关上门耐下心来谈?非要闹得你们家大人们都知道?”
  祖海不语,只呆呆看着自己脚尖,好久才道:“你这儿两室一厅太小,明天我给你换间大的,你得管我一辈子食宿。”祖海跳起来走向目前属于他的房间,“不要跟我提起她,否则你等于是把我往外赶。”
  青峦原以为只要收留祖海几天,没想到他好像是长住久安的样子,青峦倒有点想不通了,祖海这么赖着他究竟是为什么了。难道只因为他目前是祖海与荷沅沟通的唯一桥梁?
  远处不知是谁家在放目前流行一时的歌曲《心太软》,任贤齐一声声的心太软中,青峦发觉,三个人中间,也就他一个人心太软而已。
    五十六
  
  九八新年在王菲与那英的《相约九八》中到来。可是青峦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祖海趁他上班,席卷他的东西,搬到刚刚装修完毕的一处宽敞的四室两厅。满房间都是装修味,大冷天睡觉都得开窗。青峦想搬回去,祖海先他一步,将房子租了出去。青峦不由猜测,是不是以前祖海做的赖皮事情太多,荷沅忍无可忍?
  但是祖海没得意多久,东南亚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影响逐渐显现,再加福利房停止分配,两害叠加,房地产界一片愁云惨雾。刘某潜逃抵债给银行的两处烂尾楼压根没人接手。除了刘某的房子,这个城市不断有新的烂尾楼出现,原因这样那样,后面潜藏着一个个房地产公司的破产倒闭。祖海抛空那批夏天开始做起的拆迁安置房后,捏着手中已经批得的地块,却不敢拆迁。虽然一家国际连锁大超市已经轰轰烈烈开业,可是祖海还是不敢在最不景气的时候贸然上马建造房子,即便是他想造,建筑公司都不敢带款给他做。而且,造出来后也没多少人买房,购买力已经在前面一年提前释放了。再加去年过年开始谈起的一家工厂置换出来的地块,祖海手中握着不少地块,可是只能做着他的地主,付着银行的贷款利息,却不能将地主转化成为房产商。
  于是祖海很闲,青峦看见祖海读书读得很用功,据说他得应付MBA毕业考试。青峦不知道,原来带职又付出很多钱读的MBA也要读得那么辛苦,他不由也萌生出读MBA的宏愿。他随机翻了一些祖海看的书,原来他读的东西够杂。祖海背书背得辛苦时候,总是要自嘲一下,说是这几天功夫将以前懒得读的书都补回来了。青峦只是不明白,有些书祖海苦苦背它干什么,不是一篇论文可以打发的吗?非常奇怪。有时看着祖海白着眼睛念念有词,他都觉得好笑,觉得祖海矫枉过正了。
  春天快到的时候,宋妍来电话请青峦过去帮她一起规划。青峦想约上荷沅一起去,免得宋妍误会什么,林晶晶事件再次上演。但他打电话给荷沅前,还是回家先跟祖海说一声,这种危机时刻,他如果征用荷沅,很可能祖海嘴里不说,心里吃醋。他看得出,这家伙死鸭子嘴硬,可心里肯定不知多想着荷沅。又没见他添什么新衣,穿的都是以前荷沅打包过来的衣服。
  但是回到家里,却见久不抽烟的祖海一个人坐在阳台抽烟发愣。青峦走过去,在祖海肩上拍了一把,却把祖海惊得整个人弹跳起来。青峦忍不住笑道:“干什么,我那么大声进来你都没听见?又想谁了?”
  祖海伸腿踢了青峦一脚,知道他取笑的是什么。“给你介绍一个女孩子,今晚八点时候过去喝茶。不许说不去。是我一个朋友托我的,他坐机关,他妹妹也是坐机关的,好像是在外经贸委。我想着你的条件挺符合,过去看看也好。”
  青峦笑道:“要去你自己去,人家做哥哥的找上你,还不是看中你现在单身。别拿我当陪客跟着。”
  祖海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又没离婚,我才不想犯什么重婚罪。你怕我跟着去夺你的光,我开车押你到门口,只在门口等着行不行?帮个忙,别搞得我在朋友前面没法交代。”
  青峦想了想,道:“去就去吧,你不会约吃饭吗?省得我还得做饭。问你这个星期日借一下荷沅,宋妍要我过去帮个忙,我不想一个人过去惹麻烦。你也一起去吧。”
  祖海翻一个白眼给他,“你约她跟我有什么相干。我星期日要上课,没时间。哎,那个宋妍你离她远一点,她找的什么老容是个有老婆的,势力也是有一点,别给人误会你们两个的关系,老容会打断你的腿。”
  青峦奇道:“宋妍……荷沅知道吗?”
  祖海淡淡地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不过不要以为她还是小白兔,她现在精着呢,你我都不在她眼里。”
  青峦笑嘻嘻地道:“我约别人老婆当然得与人打个招呼。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你再模棱两可,当心我周日那天在你牛奶里面下安眠药,把你麻翻了带到宋妍那里去。”
  祖海被青峦挤兑得烦死,跳起身掐了香烟,道:“去吧去吧,我哪里管得着你。不许给我下药,我周日的课很重要。不过我很怀疑,你约不约得到她。一准出差。”
  青峦笑笑,刚开始时候一点都不能提到荷沅,一提到了祖海就闷着一张脸愤然入室。包括春节时候,他与荷沅两个都是关在自己家里几乎不出门。这一阵才稍微好一点,他提起荷沅,他只冷嘲热讽几句而已。不过荷沅倒是很久不曾联系,过了春节她又去一趟美国,还是王是观跟他说荷沅去过美国。不知道这两人这次究竟闹的是什么大事,如果只是单纯他去劝架那些,他看着,觉得祖海在与他同居这一段时间里,应该并无在外面乱七八糟现象。难道是这次吵大了,把祖海吓得改性了?但祖海是吓大的吗?
  青峦进去厨房烧菜,一边拨了电话给荷沅。忍不住探头看看祖海,看他有没有偷听。见祖海又是回到阳台上闷坐,觉得怪了,究竟出什么事。“荷沅,回家了没有?周日有没有空?请你与我一起去宋妍那里。”
  荷沅见到青峦的电话,不觉有点高兴,但又有点紧张,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我在出差,不过我周日可以回来。可能会比较累,我就不过去了。”荷沅并不是因为累而不去宋妍那儿,主要还是因为宋妍有了老容后神神秘秘,而且,她心中还有莫名的反感,她自己也不愿深究原因,总是推脱着工作忙没再去猪场。
  青峦笑道:“那我也不过去,祖海提醒我要注意老容吃醋。祖海说你在出差,果然啊,你们是不是暗渡陈仓?”
  荷沅笑道:“胡说八道。我一大半时间在外面,这宝往哪儿押明眼人都知道。老容看上去是个有点实力的人,青峦你可不能不知不觉得罪了老容。否则吃罪不起。”
  青峦听了忍不住哑然失笑,“你们两个怎么一摸一样的警告。果然,祖海说你不是小白兔,你果然看得很清楚。你不在的话我不会去的。我问你,祖海到底为什么住我这儿?我被他烦死了,你快快领了他家去。最近这段时间,他表现很好,刻苦读书,不涉应酬,已经痛改前非,你可以放心了。”
  荷沅道:“青峦,你也来取笑我了。某人住在你那儿意图还不明显吗?骗吃骗喝呢。改天我连着请你吃一周饭,饿死他。”
  青峦听着大笑,又是探头看出外面,见祖海没有关心他这儿大笑的意思。倒是有点担心了,忍不住问荷沅:“我今天回来就见祖海坐阳台上吸闷烟,整个人傻傻的。以前好像没见他吸烟。出什么事了?看着他那样子我挺不舒服,你就算是帮帮我说一下原因吧。我快被祖海熏死。”
  荷沅又是嗤道:“我怎么会知道,你想知道你不会自己问他,跟我有什么搭界。是不是持续有几天了?你以为他不去应酬是因为改了吗?错。他们那一行现在不景气,他不少朋友破产,你不信回忆一下,他的电话是不是也少了很多。应酬当然也少了,他那些朋友有几个还有钱有兴趣出去玩儿啊。”
  青峦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