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凤





少不会有人惦记她的身价,若王怜卿知道她有钱,说不定会死缠着她。穷人是个很好的掩护,免去了一些麻烦。
  书闲陵看都不看王怜卿,可这屁孩今天吃错了药,硬是挡着她的路。书闲陵有些不耐烦,说一个三十几岁高龄的大妈怎会瞧上一个半大孩子?
  “让一让,挡着路了!”
  王怜卿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见她眼神冷淡,他有些害怕,怕什么又不知道,见她轻松的拿着很重的弓,她力气真大。张掌柜平日里拨弄算盘,写写帐,不会做其他的事,要说真本事,眼前的女孩,肚里才是真的有货。
  他有些好奇,这丝丝的好奇,如同蝇蚁在他心里下了籽,又孵化出了无数的小虫,慢慢的蚕食他的心,心一点一点残缺,血液在流失!
  他嘴里发出不清晰、让人听不清、唧唧哝哝的低声,“我能跟你一起去打猎吗?”
  书闲陵怪叫一声,“啥?你当打猎是游玩啊,回家去,昨天你爹还来说,你再过三天就是张掌柜的小侍了,回家去别瞎闹”。
  昨天,男孩的爹找到她,希望她能主动的劝一劝王怜卿,张掌柜不是好女人,张掌柜的正夫,也不是好惹的男人。他的儿子嫁过去,只怕是死路一条。
  书闲陵不想多惹事,一个是黄盖,一个是周瑜,关她什么事?这种男女之事,掺合不好沾一身的腥,她拒绝了男孩的爹,他的年纪不过是三十几岁却沧桑的很。
  王怜卿大吃一惊,转瞬间便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一张小脸硬是憋红了,嘴里发不出声。
  书闲陵没工夫和他闲磨叽,越过王怜卿身旁,径自骑毛驴出城门往大山里去,王怜卿追了几步,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
  他父亲正为儿子的婚事忧心忡忡,见儿子神情不对,以为发生了不妙的事,细声相问,王怜卿抽抽搭搭的说了大致情形。
  他父亲心里开心,哄着儿子,“卿儿,此时回头还不晚!张家既没下聘又没文书,你怕什么?”
  王怜卿满腹的委屈、迟疑,“她不喜欢我。”
  书闲陵对他的冷淡,薄情,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爹倒是笑了,“傻孩子,她是善心人,你待她情真,她怎会不动容?处的时间长久了,她自然会疼你宠你。人心都是肉长的,待你再长大些,出落的再好些,她还不迷恋你?”
  王怜卿心里舒坦了,搂着父亲撒娇,他的父亲这才放下压在心上的大石,世上的女人,真心诚意待男人好的,能有几个?

  春暖人间,世间有爱

  书闲陵进山要好几日才能回城,王怜卿自那日想通了,第二日下午便跟张掌柜说了退亲的事,张掌柜不动声色,也不用强,只等天黑了。
  到晚间,月色横空,照在王家院子里,分外精神。
  王怜卿刚要睡下,窗户底下传来窣窣价细声响,他有些怕,躺下了又不愿惊醒父亲,父亲才吃了药睡的安稳。很久后,窗底下的虫子叫唤实在太吵。
  王怜卿起身点了气死风灯,驱逐吵闹人的虫子,他提灯照着,仔细查找,不料后脑猛地一痛,身子一歪,便什么也不知了。
  院中栽种的两三棵树,临风摇曳;一丛蔷薇,拦着腰儿爬上了王家的竹篱围栏,那花瓣儿,一片一片的落下。
  几片蔷薇花落在王怜卿脸上,花香清幽,王怜卿慢慢苏醒,身上凉薄,乍一看,又昏阙过去,眼泪婆娑,滚滚的落下。
  臂上的朱砂,颜色浅淡,不久便会整个消失。
  他身上衣衫,遮不覆体,两腿间湿淋淋的难受,他艰难站起,扶着泥墙,慢慢回屋里,两眼无神的望着房梁,男儿家虽不说个个都是孤忠奇烈,但未出嫁的男人,若婚前失了贞,还不如死去!
  王怜卿心中发恨,他手上的一截碎布,他认得,是她——张掌柜!这厮故意留下一碎布,故意叫他知道,坏他名节的是她。
  父亲说张掌柜不是好人,从前他还不信。
  好个精明剔透的张掌柜,先是拿夏虫引他出门,又将他击昏,再毁他贞洁!
  这个女人,不是人!
  王怜卿脸上的泪水,一刻未干,舍不得父亲从此孤苦伶仃,指望那人怜悯,她为什么不在城里?
  王怜卿拿裤腰带往房梁上送,好不容易丢上去了,打了个死结就要寻死,屋外不曾离开的张掌柜一看,更加的不敢声张,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凑巧,书闲陵着了寒,肚腹有些拉稀,连夜回城,也不打猎了,连夜找大夫治病,她知道离王家不远,有一家药铺,店主便是坐堂大夫。
  这是啥状况?
  书闲陵放屁的功夫,眼梢瞄到王怜卿上吊,门开着,不同寻常。她赶紧的抱着男孩小腿,不费事的将他救下,掐人中,胸部锥打,人才缓过气。她这一番声响,把男孩父亲吵醒,傻愣愣的望着突发状况。
  王怜卿自以为必死无疑,见了书闲陵,以为阎王爷成全他一片痴心,扑入书闲陵怀中,失声恸哭。
  书闲陵腹中又是一阵叽里咕噜响,情不自禁的,又是一通响屁,实在不愿意久待,反正人都救下,慌张的把男孩往他父亲怀里一塞,着急去看大夫。
  王怜卿发呆半晌,才晓得自己未死,被书闲陵救下。
  满屋子臭屁味,王怜卿的爹搞不懂怎么回事,但见儿子眉间疏散,心里一紧,摞起儿子右臂衣袖,猛地扇了儿子一巴掌。
  “你,不争气!”
  王怜卿的爹早年见过大阵势,情势越是急迫,他越是镇定,拉起儿子出门,“走,去看看书姑娘怎么了!”
  父子二人,父亲神情坚定不畏,儿子神情惨淡哀愁,钱大夫一见,乐了,以为他父子是担心病人,“放心,这位姑娘不过是受了点风寒,拉肚子!”
  书闲陵也没想他父子过来,心里催生了点暖意,朝王怜卿父亲点点头,好奇男孩为嘛寻短见!碍于钱大夫在场,她不方便问内情。
  钱大夫识人颇多,本来对王小哥嫁给张四贵的事,心有戚戚焉,这会瞧王小哥的意思,倒是对书姑娘有几分情意,钱大夫年纪在五十岁上,非常喜爱书闲陵,喜书闲陵为人厚道,不刁滑,力气也大,有心收她为徒。
  “年轻人啊,不要穷讲究外貌和身材,身体茁壮,健康才是王道,”钱大夫行医多年,见过几个爱俏的孩子,生生的自己个瞎折腾,断送了小命。
  钱大夫乐呵呵的打趣年轻人,“王小哥,这书姑娘,你可看紧了!老娘家里没再多生个儿子,要不就招她做儿媳妇了,大儿子嫁了衙门里的师爷,二儿子嫁了布庄的掌柜,三儿子嫁了邻村的洪秀才,四儿子嫁了远地,给了冒县的刘大人,这五……”
  书闲陵禁不住打断,“钱大夫,你到底生了几个儿子?都是你生的?那要几年生一个?除去怀孕,做月子的时间,您还有时间坐堂看诊吗?”
  怪不得,怪不得钱大夫五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这般苍老,原来,女人生孩子多了,是要伤身地!
  呜呼,哀哉!
  书闲陵掩面,心里默哀。
  王怜卿面上一红,心里丝丝甜意,转而又一苦,喉间腥甜,吐出一口血,这一下,把人都吓着,钱大夫也不贫了,给王小哥看病。
  “忧结于心,气息不畅,情绪忽喜忽悲”钱大夫眼瞅着王怜卿和书闲陵,语气暧昧“王小哥,你初经人事,要注意多休息!”
  王怜卿被钱大夫这话一刺激,又吐了几口血,脸色苍白,人眼看着不行,他父亲再顾不得,跪在书闲陵跟前,“小儿今夜被歹人暗算,失了贞洁,亏了书姑娘相救,求书姑娘收容小儿,为奴为侍,听凭吩咐!只要带小儿离开这东山城,不受外人闲言闲语,王宝章求您啦!”
  男孩他爹叫王宝章,从前是大户之家的仆人,爱上了一个他不能爱的女人,被迫远走他乡,嫁给了一个老女人,拖着幼儿,艰难生存。
  王宝章不求儿子嫁的大富大贵,只求他一生平安知足。书闲陵是好人,傻子都看的见,识人不清,是年轻人才犯的错,儿子已经付出了惨重代价,卿儿还小,一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
  王宝章又给钱大夫磕头,“大夫,今夜实属万不得已,求钱大夫不要声张此事,孩子日后难做人!”
  钱大夫愣了,无意中窥探了人家的小秘密,还嘴贫的拿它玩笑,激的王小哥口吐鲜血,自己做人,实在是太缺德了!
  一个劲的对着王家父子致歉,“对不住啊,老娘啊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
  书闲陵不合时宜的噗哧一笑,有给人道歉自称老娘的吗?这里的说话用词,有一些和现代网络语相同,在她听来,总觉着怪异、逗趣。
  王怜卿悠悠的醒转,恰看见了书闲陵在笑,愈发的了无生趣,她看不起他,在嘲笑他!
  书闲陵望望王宝章,忍不住要笑,她想起了某著名演员,演绎的《王保长新篇》,四川话里说——王大爷,你好!
  王宝章一脸茫然,怎么?
  书闲陵意识到,自己在不恰当的时机,不合时宜的抽风了,立马正色道,“王伯伯,我会带他离开东山城,可要留下你一人?”
  王宝章激动的拉着书闲陵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感谢CCTV,感谢XX电视台,感谢社会大众对王保长的栽培!)
  书闲陵胖胖的脸蛋,浅浅晕红,微微有些害羞,王宝章治病吃药后,脸上气色大好,气质外显:蕙性清高,一尘全不染。
  书闲陵第一次的心软,第二次的动容,完全是看在王宝章的面上,眼前的这一位——正直盛年的气质男,可惜她不能碰,要不然回了家,她和‘王伯伯’,肯定会被爹爹们手持乱刀,砍成肉饼。母亲书紫萱,还指不定怎么发飚。
  唉,萝莉啊萝莉,你不是大叔和正太都通吃的吗?
  大妈,再一次,华丽丽的泪奔了!
  ——————分割线——————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脸上流著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以上,是大妈在假想的癔症空间里,自弹、自唱、自演!
  ——————分割线——————
  钱大夫大受感动,春暖人间,世间有爱唉!
  女人们,已经很久没肆意泛滥了她们的同情心!
  钱大夫紧紧的揽住书闲陵肩膀,情深意重的道:“大妹子,你放心的走,王兄弟就交给我了!”
  一时间,书闲陵目瞪口呆了,王宝章无语了,王怜卿感动了。
  书闲陵的辈份,一下子上升,她和五十多岁的钱大夫‘结拜’了,王宝章从此留守在东山城,受钱大夫看顾,王怜卿将做书闲陵的贴身仆从。
  王怜卿对这个结果,心满意足,他可以安心的离开东山城,远离不堪回首的伤心地,临行前,钱大夫紧紧的拉着书闲陵的手,嘴里大妹子不停的叫唤,书闲陵一边干笑,一边心打颤,被雷击了。
  “大妹子,姐可告你一句话,做人要知足,厚道人是不兴父子通吃的,明白不??你瞧王宝章的眼神,姐年轻时也曾有过,”钱大夫小心措辞,抑扬顿挫“那一股子迷恋美人的冲动劲啊,时光似流水,美丽不再来!”
  钱大夫追朔过往,一脸的神伤、忧愁!
  书闲陵心内感动,对厚道人,热心肠的人,她从不吝啬好感,觉着有义务让这个厚道人放心,不让钱大夫牵挂,“您多虑了,那样的事情在我身上不会发生”。
  钱大夫轻吁一口气,其实,她心里还有一盘私账,王宝章的长相,与一个男人极为相像。那是位令她一辈子都为之魂牵梦绕的男人,绝代风华,世间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及他!
  当年,右宰相府里的大公子薛正君,生得熏香采令,玉骨冰肌,他才华惊世,是天上的神仙降凡!
  傅粉何郎与窈窕佳人的天作之合,曾轰动一时,薛正君出嫁的那一天,钱大夫远远的瞧着,只一眼,便深陷情涡,她不敢奢想,那位迎娶薛正君的窈窕佳人更是位大贵人,钱大夫远离京都,几十年了,一直怀揣着对梦中情人的惦念,娶夫生子,平淡悠哉的生活着。
  王宝章的出现,激活了钱大夫心中的一滩死水,温柔荡漾着她那颗老去的心,卷起一波波可爱的小浪花,但她一直没接近王宝章的理由,不方便光明正大的照顾他,给予资助,以前也只是象征性的帮帮他,又怕多嘴的邻居坏他名声,对他的帮助,不敢太过于直接。
  钱大夫决定,不再耽搁书闲陵的时间,“大妹子,你好好休息下,明天还要启程”。
  书闲陵点点头,她也不客气,直接回王家休息,这样既经济,省下了住客栈的钱,又能保护王家父子的安全,东山城不能久待,没有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