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笑拥江山
晨,茯灵替唐玄披上外衣,道:“阿玄,不如我们走吧,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争斗有花有水的地方。”
唐玄静默了一会,道:“茯灵,我不是不愿意带你走,不是放不下这里的一切。只是你该清楚,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几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声,又捉起她腮边的一缕秀发在手中把玩,“今天你还是不要去了。”
“不,我要去!”茯灵说话的声音还是低低的,轻轻的,吹絮不起,却无比地坚定。
“人人都道你性格温驯,从不与人相争。我却知道,你一但下定决心便是百死不回,坚强尤胜男儿。好吧,我不拦你,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也别拦我。”唐玄低笑了一声,唐药,我与你比了二十年、拼了二十年,生死胜败,今日就做个了结吧!
唐门的公审,唐老太太依旧端坐在大位之上,三大长老唐令唐惊唐缺坐唐老太太左手边,三绝的传人催云掌唐寄雨,天残缺唐少云,以及唐门目前最好的暗器制作高手茯灵则在唐老太太右手边落座。至于其他唐门弟子,只能在厅外围观。站在正厅里的唐药已然取下了面具,依旧是那目若流星、气宇轩昂的英雄年少。
虽说一年多以前在唐药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如今明眼人是一看便知,但走过场的形式却不能不要。唐老太太微咳了一声,威严道:“唐药,你既有冤屈,我便给你陈情的机会。把一年多以前发生的事清楚明白地告诉大家,不可有丝毫隐瞒扭曲。否则,唐门门规你该知道。”
唐药拱手称是,将一年多前的往事娓娓道来,这个故事茯灵便是第二次再听也觉得残酷。偷眼看向唐玄,仍是一贯的无动于衷,看不出他心中所思所想。难道他真的从未悔过?
天残缺唐缺听唐药说完便皱了皱眉,道:“药儿,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弥天大罪。你,可有证据?”
唐药一怔,怒道:“难道我本人不就已是最好的证据?”
随意剑唐惊为人如他练的剑法一般随意,笑吟吟地递过去一杯茶给他,“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慢慢说。说了这么多,渴了吧。”
唐药稍有踌躇,但还是接了过来,没等送到嘴边,一个身影已如旋风般冲到他身边,一掌把那杯子打飞了出去。“惜朝!”唐药喜道。
“顾惜朝?”唐惊显然也吃了一惊,站起身道,“你怎么混进来的?”
顾惜朝不理会他,带着几分责怪的表情对唐药说道:“我知道唐门长老递来的茶水你不能不喝。但事有轻重缓急,现下是非常之时,你就是推了这茶唐惊长老也该体谅。”
“看来,你是担心我害他?”唐惊勃然大怒,从没见过此等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后生晚辈,这个顾惜朝,方才听了唐药提他的名字,出卖兄弟的江湖败类,教人闻风丧胆的常胜之将,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顾惜朝转身施施然对唐老太太和三大长老行了一礼,方应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请长老见谅。”
站在他身后的唐药悄悄拉他的袖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顾惜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放心不下你。”
唐药心里感动,刚想说话却猛然觉得心口一窒。有毒……
“见谅,我当然见谅。”唐惊冷冷一笑,声若霹雳,“因为这不是让人喝的毒,是让人闻的毒!”
事情发展到这步,似乎已经出乎唐老太太的预料,她一直在防着唐玄出手,可为什么先动手的反而是唐惊?“唐惊,你在打什么主意?”她急道,同时暗暗运转周身真气,希望能拖延足够的时间。可她的门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这毒实在太厉害,内功修为不够的门人一个个倒了下去。这其中还包括刚受过伤,目前正是气血两虚的顾惜朝。
“惜朝……”唐药显然是慌了神,赶紧抱住他下滑的身体。无奈他也没力了,两人一起跌坐在地,相视苦笑。
“奶奶,别费力了,流雪凝霜的毒是逼不出来的,你越是运气毒发得越快。”满意地检验一下目前还能站着的人物,只剩下了五人。除了唐玄本人,还有就是三大长老以及唐寄雨。流雪凝霜是新研制出来的毒,他瞒得极紧,便是连茯灵也不知底细。
唐惊显然是对顾惜朝比较有兴趣,仍专注地跟他说话,“顾惜朝,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今日要死的所有人都是你害死的。”
顾惜朝已经没有力气回答,看了唐药一眼,晕了过去。教人生疑的却是:他看唐药的那一眼显然是恼怒多过担心。
“喂!”唐惊拉着顾惜朝的手晃了几下,悻悻道,“这就晕了?真没意思!”
“废话少说,斩草除根!”唐令凑过来说了一句。
“好!”唐惊拔出了长剑,刚要一剑刺下,又一个灰色的身影在他面前一晃而过,相交的双剑溅出火花,是戚少商!
戚少商没有恋战,一招得手抢得时间,马上抱起顾惜朝又扛着唐药往里冲去。
这个变故实在太快,三大长老竟都没拦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他们眼前。
“他们不能活命!”唐玄皱眉道。
“不错。”唐惊道,“唐玄,你留下。请老太太把药王令交出来,我们三个去追。”
“就这么办。”唐玄点点头,松了口气。这里是唐门,唐药和他的帮手是插翅难飞。
…
●(19)
戚少商原以为扛着两个半死的人,又是在江湖中最神秘莫测的唐门,他这次的逃亡会惶惶如丧家之犬。
但显然,情况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
刚拐进内室,方才还是半死不活的唐药马上从戚少商的肩上跳了下来,拉着戚少商健步如飞地往里冲,哪里有半点中毒的模样?
“你?……他?”戚少商看看跑在前面的唐药,又回头看看仍在他怀里昏迷不醒的顾惜朝。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算是明白了。“看来我们来之前惜朝给我吃的解毒丸也是你是给他的了?那为什么我没事,他有事?难道解毒丸只有一粒?”
“我可没那么小气,解毒丸我给了他一整瓶!只不过……流雪凝霜便是对所有人都无效,对他也一定有效!缘分嘛。”跑在前面的唐药显然也是第一次把顾惜朝算计倒,很有点幸灾乐祸,“你放心,他没事,睡着了而已。流雪凝霜其实最早是专门为他制作的,所以对他使用的效果也最好,目的就是要他在军中多休息。后来嘛,我觉得这药还行,改良了几次,就成现在这样了。”
“如此说来,三大长老是你的人?”戚少商追问道。
“不是。我一直防着他们这一手,所以想办法让他们选中流雪凝霜来害人。”
“我们现在去哪?”
“兵分两路。我去鼓楼敲钟集合门人平叛,绝对不能让唐玄拿到药王令;你去药庐找解药救人。惜朝知道是哪个,你打醒他就是了。下手狠点,千万别心疼,不然流雪凝霜可以让他睡很久。”唐药匆忙给戚少商指了路,赶紧逃之夭夭。虽然不是故意的,但用流雪凝霜弄晕了他却是事实。若是等顾惜朝醒了,可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戚少商目送着唐药一拐弯,身影迅速消失,又叹气。打醒他?谁知道他醒了之后会怎么样?几次举起了手又放下。就是这么一迟疑的时间,三大长老已然追了上来。
人未到,暗器先到。各种银弹、金针、飞刀、铁蒺藜等想得到想不到的暗器携着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三大长老内力精湛,那股逼人的气势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戚少商立刻后悔了,早知道刚才就该听唐药的话,狠狠心先把人弄醒再说。把手中的剑舞出一片剑花,戚少商带着昏睡不醒的顾惜朝艰难地向后退去,心里却暗暗佩服唐药的能耐,顾惜朝的睡眠向来极浅,可如今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不容易!
一退再退,却已是退无可退。戚少商正头疼,一直靠在他怀里睡得天塌不惊的顾惜朝轻哼了一声。谢天谢地,总算醒了!戚少商宽慰地笑了起来。
“左移三步,走坎位。”全身仍没什么力气的顾惜朝如此吩咐戚少商。
戚少商自然是从善如流,两人一起侧身躲到了左手边的一条走廊上。
“前一步,右后退五步,坤位。”
“哈哈哈,小娃儿,有点能耐啊!”冲在最前面的唐惊已然距他们不足十步之遥,他内力深厚,自然是听清楚了顾惜朝的每一个字。只是,虽然早知他们的步法,奈何这走廊正是按五行八卦之术所排,他的每一步也必须按五行术数方位所走。现被顾惜朝抢占了先机,竟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只能不断地扔出些暗器,阻一阻他们。
唐惊话音一落,戚少商顾惜朝二人就感觉一股巨大纠结的气浪扑面而来。戚少商功力深厚,尚且感觉呼吸为之一窒。顾惜朝更是糟糕,胸口似被重物猛击了一下,咽喉一甜,一口鲜血冲口而出。
“顾惜朝!”戚少商惊道,手中的剑更是舞得密不透风。
顾惜朝抬手抹去唇边的鲜血,拉着戚少商再后退两步,无妄!正是这里了!扔出神哭小斧,飞旋的小斧狠狠撞向一旁的墙壁上的壁灯,带出一道火花。之后,原本无甚特别的走廊墙壁上竟缓缓开了一道暗门。戚少商目瞪口呆地看着神哭小斧如废铁一般落到地上,这才明白顾惜朝何以没有直接把神哭小斧攻向三大长老,原来他竟伤得那么重,连神哭小斧也无力收回。可就是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他还是看出了唐门暗设的机关,并且轻易就破了它。
“快跳!”顾惜朝拽着戚少商衣袖喝道。
三大长老见密室暗门为顾惜朝所破,大惊失色。再不敢有半分猫捉老鼠、欺凌小辈的心态,各自抽出自己的成名兵器直冲过来。
戚少商只来得及退了两步,三大长老已经冲到面前。一咬牙,他反手用力一推,顾惜朝一个人进了那密室。
“戚少商!”顾惜朝实在气弱,竟是一个踉跄跌进了密室。但此时也顾不得疼痛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边,那石门已然关闭。外面的一丝声音都听不到了。四下查看了半天,顾惜朝终于无奈放弃,这道石门只能由外面打开。“这个笨蛋!”顾惜朝怒道,但对戚少商的安危却并不是太担心。唐药的布局,在中流雪凝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透,不然也不会那么放心地就晕了。回头看了看,既然此路不通,就只能继续往前走。
站在密室之外的唐惊见戚少商摆出了进攻的架势,笑道:“小娃儿,凭你一人之力,会是我们的对手吗?”
戚少商也笑了,很坦白地答道:“不是。但我还是想试一试,与唐门三大长老对敌,是江湖中任何一个武者梦寐以求的事。”
“很有胆气,也很会说话。”唐令略带了几分激赏看戚少商,“但纵使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们也不会轻饶了你。”
“包括你那个同伴顾惜朝。”唐缺也走上前,冷冷地补充,“别以为进了密室就安全了。唐门以暗器机关著称,他就是再聪明也一样走不出这个密室!”那密室最重要的东西便是天残缺刀诀,虽然知道别人带不走,便是看,一时也看不全,可唐缺仍不痛快。
“无妨。”提到顾惜朝戚少商却笑得很是放松,他对他不是一般地有信心,“他不是普通的聪明人。”
“三大长老手下不杀无名之辈,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唐惊问道。
“金风细雨楼,戚少商!”戚少商豪气地报完自己的名字,提起痴,直接冲了上去。
“没想到这里还是别有洞天!”顾惜朝低笑了一声,抬手拭去额上的汗珠。进密室这一路机关密布,顾惜朝一路拆一路进,到也的确有些累了。经过长长的走廊之后,是一间透亮的房间,采光极好,专属四川的热烈阳光直射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这房间的主人还惟恐这屋子不够暖和一般,四周多加了十几个烧着碳的火炉。左边一排架子上,放置着不少瓶瓶罐罐,带着股淡淡的药香,想来应该是极好的解毒疗伤的药物。右边的东西却有些古怪。
不断旋转着的圆型铜柱被放置在下面的碳火烤得通红,上面似乎还刻了些小字。顾惜朝不顾炎热,凑上去仔细地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行神如空,行气如虹。真力弥满,万象在旁……这是,天残缺刀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自京城被偷袭的那次后,顾惜朝对这套刀法已是志在必得。盖因剑固灵巧腾挪,然杀场之上,刀之雄浑磅礴远甚于剑。军中将士若能习此刀法,哪怕是十之一二,也是受益无穷。
看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顾惜朝终于无奈放弃。那铜柱转速太快,这房间又太热,热得人心烦意乱,而且他体力不济,再看下去只怕会走火入魔。“难道要入宝山而空手回?”顾惜朝有些气闷地扯开衣领,真是越来越热了!看看铜柱,又看看身上的衣服,他忽然有主意了,狡黠一笑,伸手解开腰带……
戚少商自然不是三大长老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