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深渊
多少美艳娇娘和秀美少年他不爱,偏偏对一个已近不惑、性格冷淡、一板一眼的无趣老男人产生了兴趣,这是什么道理?萧峻霆其实挺胸闷的,就像他不喜欢吃酱豆腐,却被突如其来的食欲牵引着、不情不愿地朝那碟东西举筷一样。
“老大。他带着女儿出门了,我打听到他们是去XX影城看晚场电影。”手下在教职工公寓底下窝了半天,发回报告,萧峻霆唇角轻扬,绽开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身边的小承机灵地抓起车钥匙,屁颠屁颠地跟着老大出了门。
一路风驰电掣,赶到XX影城时,晚场还没开始,影院门前的停车场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车,小承钻出车门四下张望了一圈,汇报道:“老大,没见到许先生的车子。”
“你先去买票。”萧峻霆点了一根烟,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小承摸摸鼻子,一溜小跑去买票,还顺手买了两包爆米花和冰淇淋,甚至还有一束大得夸张的玫瑰花。
这笨蛋在干什么?萧峻霆不悦地瞪着他,凌厉的目光逼得小承汗流浃背,扁着嘴把手里的东西捧在身前,讷讷地说:“大哥你不是来泡马子的吗?小女孩都喜欢这套啦!”
“放屁!”萧峻霆把烟头摁灭,下车伸了个懒腰,对这个拍马屁总是拍错地方的小弟又好气又好笑,“谁说我是来泡马子的?”
“咦?大哥你不是……”不是想泡许凤渊的女儿吗?后半句话在老大灼灼的瞪视之下咽了回去,小承低下头,鞋尖搓着地板砖——虽然那个小妹妹幼齿了点,但是长得非常漂亮,老大想换换口味也未尝不可,如果有人敢嘲笑老大有恋童癖,他小承一定会二话不说招待对方一顿臭揍。
内心燃起誓死护主热情的小承弟弟有片刻走神,没注意到许凤渊的车子已缓缓驶入停车场,萧峻霆拍了他后颈一下,低声命令:“跟上!”
要出手了吗?不愧是老大!小承跟着萧峻霆朝那对父女迎上去,并在两个人打招呼的时候,向前一步,把手里的花递给许凌笙。
许凌笙吓了一跳,本能地躲在许凤渊身后,轻轻拽他的袖口:“爸爸?”
许凤渊也吃了一惊,不过一张脸还是纹丝不动,保持着绝佳的风度对小承点了点头,说:“承蒙青眼,我女儿年纪还小。”
萧峻霆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小承那个迟钝的家伙居然还开口分辨:“不不,这是我们老大的一番心意。”
许凤渊双眼微眯,像看河童一样看着萧峻霆,威风八面的大当家脸上很是挂不住,狠瞪了小弟一眼,强忍住想掐他脖子的冲动,转向许凤渊,说:“这小子喜欢讲冷笑话,别理他,我们进场吧。”
电影业发展不景气,大片上线也不到三成上座率,萧峻霆一直觉得在黑灯瞎火的电影院枯坐几个小时是一件傻得没边的事,但是手下给他的资料显示,许凤渊保持着每周去一次电影院的习惯,除了加班加得昏天黑地抽不出空来之外,基本上雷打不动,而且他的休闲娱乐很单一,爬山、看电影、垂钓,都是多年不变的习惯。
可见这个男人是多么无趣。
在许凤渊身边坐下,注意到他女儿探询的视线,本着拉拢分化敌方力量的原则,萧峻霆对小朋友绽开一个迷死人的笑容,问:“小妹妹,你喜欢看电影吗?”
许凌笙狐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回答:“我不喜欢,爸爸喜欢。”
许凤渊摸了摸女儿的头,眼底有一抹温柔闪过,萧峻霆盯着对方瞬间柔和许多的面容,竟然有片刻失神。
俊秀的眉眼,睫毛出乎意料地浓长,托他每天板着扑克脸的福,眼角几乎没有皱纹,皮肤不像女人那么柔滑细腻,但是非常干净,白皙的色泽带出浓浓的书卷味,鼻梁挺直,菲薄的双唇微抿着,端正优雅,完全符合沉稳内敛的谦谦君子形象。
目光凝滞在那双薄唇上,萧峻霆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夜的梦——
……浸染着欲望的冰冷脸颊融化得春意盎然,喘息的声音带着哽咽,这张端正俊美的脸埋在他的胯间,浅色薄唇费力地吞吐着他的……欲望贲张,如神一般凛然不可侵犯的脸庞沾上点点白浊,散发着无以言表的淫糜滋味……
乍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冥思,萧峻霆起身到走廊里接电话,小承趁机坐了过来,悄悄碰了碰许凤渊的肩膀,压低声音说:“老大这回是认真的。”
许凤渊皱了皱眉,不悦道:“开什么玩笑?”
“真的!我以性命担保。”小承举起右手发誓,“老大以前泡马子都是用来暖床,从来不会花心思讨好对方,他这次是真的想谈恋爱。”
“和一个十五岁的中学生?”许凤渊眼底的寒气在懊热的八月末也足以把人冻僵,小承打了个哆嗦,开始怨恨电影院冷气开得太强,他咬了咬牙,迎难而上,说:“虽然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如果老大高兴,我也很乐意多个大嫂。”
许凤渊摆了摆手,像打发一只苍蝇那样,说:“我可不乐意多个女婿,这事没得谈。”
小承垮下肩膀,愁眉苦脸地说:“老大失恋的话,我也会跟着遭殃的。”
“幼稚。”许凤渊冷冷地撂下两个字,转过头继续看电影,懒得再理这个笨瓜,小承垂头丧气地坐回去,一抬头,正对上老大乌云密布的脸,吓得“哇”地一声叫出来。
老大究竟听到了多少啊?苍天救命啊!
四、
萧峻霆很想给这小子一记雷霆灭顶掌,直接送他回老家——当时因为看见这个不上道的古惑仔被别的组员欺负于是一时心软把他留在身边当小弟,虽然平时憨憨笨笨的逗弄起来挺好玩,有些时候那种脑瓜不开窍的蠢劲总是气得萧峻霆七窍生烟。
小承缩着肩膀坐回去,头也不敢抬,知道自己肯定又踩了老大的地雷,希望老大能忍耐到回到家再揍他,不过就算萧峻霆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他当小弟的也会无条件服从并且含泪赞一声:打得好!
等待命运的处决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轻笑,轻得像是幻觉,难道老大不生气了?小承满怀希望地抬头朝老大看过去,却发现对方锅底脸依旧,只是多了几分惊愕,再顺着老大的目光转过头来,正好看到许凤渊唇角转瞬即逝的笑纹,像冰山化开的水痕折射着耀眼的光茫,映在眼中,生出片片涟漪。
别说早有绮念的萧峻霆,连小承这个毛头小子都看傻了,当然他的震惊有一半来自老大的态度。电影画面亮了起来,他清楚地看到了老大盯着许凤渊的眼神,活像一只饥馋了许久的饿狼看到犹有体温的新鲜猎物,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小承惊叫一声,指着萧峻霆,结结巴巴地说:“大哥!原来你、你……”
“没大没小!”萧峻霆一记铁拳K过去,让这个口没遮拦的小子失了声,嘶嘶地喘着气缩在座位里,前排几个观众好奇地回头,又被萧峻霆一记恶狠狠的目光瞪回去。
笑容如昙花一现,没一秒钟许凤渊又恢复了没啥表情的扑克脸,淡淡地说了一句:“峻霆,这小朋友很有趣。”
“哦?”萧峻霆把小承扒拉到一边,身体朝许凤渊倾去,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搭在对方手臂上,低声说:“虽然傻,倒是还有点用处。”看在小承今天把这张扑克脸逗笑的分上,萧峻霆决定继续把那个活宝留在身边。
许凤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又转回去看电影,压根没注意到对方不怀好意的咸猪手。
这老家伙相当迟钝,萧峻霆下了结论,借放映灯微弱的光线打量着对方的手。
那是典型读书人的手,修长有型,皮肤白皙,筋骨劲瘦,指节上有些薄茧是长期握笔的结果,优雅一如他的外表风度,不过萧峻霆还记得许凤渊是个有些拳脚功夫的人,不过那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某些场合下,这修长的手指抓在他背上会是什么滋味?
一场电影,看得心不在焉,散场的时候,萧峻霆坚定了把许凤渊拖上床享用的决心,至于这座年近不惑的冰山有没有食用价值,尝过再说。
小承把烫好的衣服挂起来,偷偷地看了老大一眼。
萧峻霆正看公司的财务报表,虽然是混黑的,白道上几家正经的公司倒也经营得不错,将来就算金盆洗手,兄弟们的退路也早就铺好了。
在明白老大的真正目标之后,向来絮叨的小承变成个闷嘴葫芦,连走路都轻手轻脚地,像一只刚下了崽的母猫。
虽然对老大的忠诚和崇敬未减分毫,但是如果有人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一定会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地反对老大朝许凤渊出手,说句大不敬的话,想尝鲜也要看对象好不好!许凤渊何许人也,出身书香门第杏林世家,辈辈受人尊敬,他本人更是集高学历高智商高社会地位于一身,头顶那一堆啥米教育专家的光环足以照得他这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小跟班睁不开眼……呃,老大好像也没有念完高中就被开除了……总之他们是大大地不般配!老大去追许凌笙还可以说黑马王子配清纯佳人,老大去追许凤渊……那是什么状况,他想都不敢想。
更不用说最大的问题横在中间:他们都是男的!男的!男的!
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老大走上玻璃、变态、艾滋病的不归路?!
小承哭丧着脸把地板拖干净,解下围裙,虚张声势地甩在沙发上,抱着死谏的决心向前一步,异常坚定地说:“老大,地板拖完了,我想跟你谈谈。”
萧峻霆连眼皮都没抬,说:“哦,先去给我倒杯水。”
小承扁扁嘴,乖乖地捧了杯水递过去,萧峻霆润了润嗓子,说:“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谈,坐下。”
咦?上帝听到他的心声了吗?正在绞尽脑汁想开场白的小承弟弟咽了口口水,小声问:“是关于许凤渊的事吗?”
“这个……算是吧。”萧峻霆上下看了他几眼,问:“你想不想上大学?”
小承嘴角抽搐几下,说:“大哥别取笑我了,又不是不知道我笨得连高中都念不完。”
“呃,这倒没错。”萧峻霆摸着下巴,说:“不过你还小,老这么荒废下去也不是办法。”特别是这小子连混黑道都没前途。
小承后颈寒毛竖了起来,早忘了自己的满肚子谏词,嘴巴张开,像条缺氧的鱼。
萧峻霆当他的沉默就是赞同,继续说:“我问过许凤渊,他们学校大学部不需要高中文凭,你只要通过入学考试就行。”
小承吓傻了,难以置信地摇头,萧峻霆拍拍他的肩膀,说:“明年六月考试,给我好好复习,别丢你老大的脸。”
打击接二连三,小承扯住老大的衣袖,发出椎心泣血的嘶鸣:“老大,我见了书本就像见了杀父仇人……”
“那就把杀父仇人嚼烂了吞下去!”
“老大……我一上考场就手脚发软头晕目眩……”
“记得提前吃晕车药,考试之前喝几瓶滋补强壮剂!”
“老大——我是月光光族没闲钱交学费……”
“你只要拿到通知书我会包个六位数的红包给你。”
……
“老大~~你见色忘手足,为了泡许凤渊连小弟都不要了……”
“小孩子懂个什么屁!”
五、
暑假像鬼屋里的蝙蝠,呼啦啦地一闪而过,学期则像里头的僵尸,赖着不动。
开学了,许凤渊的一对儿女变成闪闪发光的高中生,而且由于凌城的坚持,两个小鬼都跑去住学校宿舍,只隔着半个校区也不肯去住他的公寓,丢下孤独的老爸一个人形单影只。
许凤渊没那个细腻的心思以及多余的美国时间来伤春悲秋,他的工作安排得密不透风,校长快要退休了,继任者还没敲定,有意让大弟回来,然而那个脾气冷硬到和他如出一辙的许凤擎向来不买他的账,一年也打不了几通电话,而每通电话打不到两分钟就要么冷场要么被凤擎喷着火挂断,久而久之,兄弟两个进入冰川期。
许凤渊知道自己缺乏亲和力,如果在方圆百里之内票选“最不讨人喜欢的人”他估计会排入三甲之内,但是个性天生,让他装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长腿叔叔,下辈子还有点希望。
女儿才离开三天,他就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精确到每平方英寸的地板上都被杂物覆盖着,想打电话叫家政公司,结果连电话号码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于是在衬衣穿完、洗过的那一堆衣服又飘着浓烈的洗衣粉味道的情况下,许凤渊只好在某晚下班之后,独自开车去市区补充战略储备。
常去的男装店还没打烊,许凤渊一边刷卡一边考虑着校长候补的问题,一路心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