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红尘






  齐砚秋微微一笑,“住店,一间上房。”

  “好好,请两位随小的来。”小二忙不叠迟道,领着两人上了二楼,停在天字二号房,齐砚秋又塞给小二一绽银子,“麻烦小二哥送些酒菜来。”

  “好好。”小二点头笑道。

  醒梦径直推开房间,还算的是干净整洁。

  齐砚秋随后走进来,却还是歪着头想着,醒梦瞥他一眼,“还在想什么呢。”

  “喔,我在想,你真的姓苏吗。”

  醒梦一挑眉,靠在窗边看着风景,道:“狐狸大多姓苏你不知道吗。”

  “亲戚关系?”

  “不,有名嘛。”

  齐砚秋喔了声,又在心里盘算哪家苏狐狸最有名。

  醒梦望着前方不远处的烟火燎烧,露出不耐表情,江南庙多寺多,不小心就会碰上几个收香火的,这倒还是其次,熟或不熟见面打个哈哈也就过去,可是总是有些所谓的行道修道人,叫叫嚷嚷的斩妖除魔,那真真是讨厌。再者,在山上清静惯了,人多反而眼花缭乱。

  一桌子菜固然是好,可是几十桌菜都搁在面前,那可是叫人倒胃口了。

  “苏梦。”齐砚秋靠过来,“下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没什么。”醒梦冷眼看他,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我做,请尽快说。”

  “何必这么着急。”齐砚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挂在嘴角又是一丝的浅笑,“人间风光无数,何不趁机好好观看呢。”

  “各花入各眼。”

  齐砚秋耸肩道:“陪在我身旁不好吗?”

  “……”

  面对醒梦冷眼,齐砚秋却只是微笑,并不作答,他只是说道,“苏梦,你可知道,人间不过五十年。”

  “这与我有何关系。”五十年对于醒梦而言不过是弹指瞬间,他已过天劫,几近成散仙,这样的问题对于他来,从未曾考虑也无需考虑。

  “谁又不想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

  醒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与天地同寿,活的太久是苦;与日月齐辉,那亦是孽,“活那么久做什么,你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吗,只是为活着而活着,有什么用处。”

  “那你呢,活了千年,你有什么必需要做的事情吗。”

  “你有啊!”

  “你管我!!”

  醒梦瞪齐砚秋,齐砚秋亦是。

  “呸呸呸,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醒梦早就气的把什么所谓的风度丢在脑后,跃出窗外,“看到你的脸就头疼,让我清静会去。”

  “喂,喂,喂喂……”齐砚秋下一句还没有说完,一道狐火就冲他丢过来,齐砚秋往后跳起这才堪堪避开,下衣摆却仍被弹开的青色火焰余波扫中,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待到齐砚秋回过神来,醒梦早就不见了踪影。

  齐砚秋脸上挂不住笑,咬牙切齿,“苏梦苏梦苏梦!”

  “你把我名字当念经啊!”

  冷冷的声音隔空传来,狐火横劈而来,来势汹汹。

  “喂,你烧了客栈今天晚上就睡树上吧。”齐砚秋只恨自己不能像那狐狸一样可以所谓的腾云驾雾。

  前一刻尚且还汹涌的青色狐火硬生生转道弯后便消散不见,却遗下一片白茫雾气。

  而那狐狸似乎是彻底的离开,任凭齐砚秋在客栈里面脸皮黑如锅底咒声连连,毫无响应……

  反倒是小二开门的时候,看见一屋子的如烟般的雾气怔住,怕是里面走了水,却是被齐砚秋三分冷笑给挡了回去,问是问不出口,只能压住满腹的疑问又给带上门去。

  齐砚秋在客栈里面气结,醒梦在外面也不好受。

  胸口的伤经这一闹便又裂开,醒梦靠在树下,刹白的脸色,止不住的心血翻腾,疼一分心里便怨一分,怨一分便又疼一分。

  “你什么时候狼狈成这样了?”轻轻一声笑,银铃般,从天而降的美人,我见犹怜。

  眉心一点红痣,三枚的金铃挂在手腕,动起来便是哗啦的声响。

  招魂的铃。

  醒梦只是冷冷看他一眼,“滚开。”

  “唉,脾气还是这么不好。”他只是笑,离醒梦三尺远便停下,他修行不如这狐狸,所谓明哲保身,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醒梦嘴角挂起一丝笑,“绛姜,你不好好在南山上避天劫,跑来江南做什么。”

  “人间好风光嘛。”绛姜眼睛转了几圈,掩嘴笑道。

  “喔,原来……”话音未落,醒梦突然起身,绛姜只觉得眼前青影一晃,便被压在地上,醒梦的妖眸含笑看他,眼里却是千年的坚冰看不到一丝温度,绛姜不由打了个冷颤,醒梦手指压在绛姜脖上,“别把我当傻瓜,虽然吃同类不是我所好,但是我也不介意试上一试。”另一只手挑逗般在绛姜胸前滑动,挑开前襟,伸出来的尖锐指甲在他胸前划出一道血痕,“我看看,哪儿比较好吃呢……这儿?”

  “啊!”呼痛的声音被生生的压了下去,剧痛袭来,醒梦的一只手已经挺入绛姜前胸,手里似乎已经握有跳动着的心脏。

  “我说……。”忍不住的泪从绛姜眼里流出来,醒梦冷冷的笑,到底还只是修行了几百年的小狐狸,这样就受不了。

  “呜……啊!”脱了固禁的绛姜竟然大哭起来,“你,你欺负人!”

  “你是人吗?!”醒梦一记敲上绛姜的头,早知道这个好哭的家伙会这么雷声大,还不如刚刚就吃了他算了,省得现在心里更烦躁。

  “那……,那你欺负狐狸。”

  一脸的哀怒,如若是碰上其它人,怕又是要迷倒几个人,这样的风情,也是不多见的。

  醒梦沉下脸色,绛姜咬咬下唇,硬生生的把接下来的泣声给咽了回去。

  “醒梦知道九还草吧。”

  “说重点。”

  九还草是传说中的圣物,一茎九叶,深浅各不同,浅绿,草绿,碧绿,深绿,墨绿,青绿,紫绿,夜间便有九绿争辉,传说闻者便延年益寿,若能将九还草炼成九还丹服食,死人可复活,活人便能成仙。

  但凡修道中人,谁人不知道九还草大名。

  〃九还草现世了。〃绛姜右手微放出红光,抚在胸口,刚刚的骇人伤口便不见踪影,又一一片肌白如雪。

  “噢。”醒梦对此并无太大兴趣,随口答到。

  “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兴趣啊。”

  “那种东西对于我来说有什么用吗。”醒梦懒懒的趴在一旁,却在绛姜看不到的位置眼色沈了沈,金眸犯起的杀意在片刻后便隐去,“你想争九还草来避天劫?”

  天劫不好避,得了九还草,再不济也不会丢掉性命,一切尚可重新再来过。

  绛姜站起身来,金铃摇曳,摇出一片哗哗声响,巧笑倩兮,“算了吧,我才不招那祸事呢,只怕是到时候拿的到守不住。”

  “那倒也是,你还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醒梦撇撇嘴,绛姜修行不够,就算是侥幸得了九还草,还得要小心应付那些上门来抢的,那才真真叫做要命。

  小狐狸被实话扎到,竖着毛狠狠的瞪了醒梦几眼,咬着下唇,好似又要发作,片刻之后大眼睛又骨碌骨碌转了几圈,“醒梦知道九还草还有个用处吗。”

  “你才活了几年,比我知道的还多了。”醒梦白他一眼,绛姜却嘻嘻一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看见醒梦脸色一变,便越后跳去,红艳的纱衣,随风而舞,信手变化出古琴,弦声,拔起来行云流水,如此地有梁必会绕其三日,金铃随拍混杂其中,娇声笑道,“醒梦啊醒梦,我给你如此重要的消息,弹一曲报答我吧。”

  古琴随皓腕扬起,平平的落在醒梦面前,醒梦淡淡一笑,掀开面纱,风中吹起桃花雨,浅深不一的色,满天的红霞,欲与夕阳比高的艳丽,纤长的手指搭在琴弦,急急如雨,弘声叮冬。

  绛姜随那琴声而舞,绛衣灵动,浮在风中,即有女子妩媚又有男子英气,金铃踩踏,半点也不见跳脱开去,和谐之中却又好似一较长短,琴声切切,铃声切切,绛姜的舞亦越来越快,只见红影转动,搅起周身桃花瓣,好似永不会落下,围在身边发出风声。

  琴声,风声,铃声,舞声……

  百鸟突然被惊起,铺天盖地的黑影。

  琴声曳止,生生的断在宫音,醒梦冷冷的看着那名闯入的华服少年,他已目瞪口呆,只能看着眼前两人。

  惊为天人。

  那份震撼在他眼中一览无遗。

  绛姜停下,金铃不停反而越动越响,一片肃杀之气,醒梦抬手拦住绛姜,他不想在这里惹上杀孽,将琴递还给他,“这份人情我先记下,下次有机会再还。”

  小狐狸脸色这才稍霁,抱琴站立一旁,铃声也停,夕阳之下桃花满地,落满青草地。

  那华服少年如梦初醒一般,拱手道,“打扰到两位雅兴,实在是抱歉的很。”

  绛姜冷冷一哼,知道打扰还不快滚。

  让那少年呆立说不出话来,生生的涨红了脸色,看样子他非富即贵,未曾受过如此的待遇,反倒是不知如何反应了。

  醒梦抬眼看看时辰,知道已经不早,什么也懒得说,慢慢的往小镇方向踱去,优雅背景让那少年不禁再度呆楞,只是呆呆看着他的背景不能自语,绛姜亦用法术循去,当那少年回神,除却那满地满眼的桃花瓣,仿若刚刚那是南柯一梦。

  身后转来家奴的呼声,急切切的,好似还带着哭腔。

  晋王府传到这代,只有小王爷这一根独苗,如若有事,怕是所有的人都要陪葬。

  小晋王爷回头一笑,朝着这地招手,“给我把这些桃花瓣都给收回去。”说完便施施然转身离去,余下家奴们一头的雾水。

  再看那一地的桃花瓣,却是心里生出不祥,这九月的天里,哪里应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3.

  待到醒梦回到客栈,早已是月上树梢,齐砚秋不知所踪,反倒是小二看见他的时候好象是吃了一惊,没看见人出去却看见人进来。

  直到快到深夜,齐砚秋才从窗户跳进来,惊醒了浅眠的醒梦,差点一记狐火又将他给轰下去,齐砚秋白他对一眼,醒梦又凉凉看他,“有门不走你走窗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齐砚秋又不恼了,反倒是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包裹,“麻油鸡。”

  狐狸到底还是狐狸,就算他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你出去是为了什么?”醒梦拿不惯筷子,掉的比吃的多,一气之下便将筷子给扔在桌子上面,齐砚秋憋出一脸的贱笑,坐在旁边把鸡撕成小块递给醒梦,“离这小镇三百里处有处麻油鸡闻名于世,我看你走的时候气冲冲的,就趁这个时候跑去买来一只给你消气。”

  醒梦微微一笑,拿起一块丢在嘴里,挑眉道:“你骗谁呢。”

  “唉……,好人难做。”齐砚秋做出一副百般委屈的模样,“枉我特地跑来跑去,为谁辛苦为谁忙。”11B9:)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这小镇三百里处名为溪水集,那里以精绣闻名,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一处麻油鸡很有名呢。”

  齐砚秋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好脸色,看不到被戳穿后的恼意,“没想到,苏梦也不是只在山中过。”趴了过来,眉眼相对,笑道:“是不是每过个百十年就下来祸害一趟人间呢。”

  醒梦一把推开他的脸,那温热鼻息只令他想要扑上去将他精气全部吸光,他可感觉到齐砚秋体内的精气,这对于将人气视为佳肴美宴的妖来说,是莫大的考验,“我倒是现在就想要祸害你了。”

  “那可不行,这样你就少了相公了。”

  一把青狐火将齐砚秋彻彻底底的烧了起来,意欲将他烧成烘烤鸡,齐砚秋好不容易才将火压了下去,却也是灰头土脸,却依是痞样,三分的邪笑,“怎么,想谋杀亲夫啊。”

  “亲夫……”怒极反笑,心动之间便招来许久来曾用过的宝剑离冰,秋水寒气,映出一汪清冷,剑气扫过连木椅桌面上都已经挂上一层白霜。

  齐砚秋眼睛一亮,笑道,“好剑,亘古的寒冰所铸,果然不同凡响。”腰间软剑已瑟瑟争鸣,好似见到老朋友,齐砚秋将软剑从腰间抽出,这才发现原来是一片的红光,迄逦眩目,手柄处刻着繁细花纹,顿时一间房间两季相争,夏冬相对,各守一方天地。

  果然是火融。醒梦暗暗道,当日他在桃花林因为火融形态已改是以未曾看出,火融乃上古神剑,性属火,当年拿在赤侑君手中时,红莲业火一挥之下烧尽三千天庭兵,所向披靡,何等的风光,唯有离冰可以与火融火气相对抗,却也是只能勉强平分秋色。

  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