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兽





            柏渐离凝视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快说啊……”
            肖诚只是催促着,丝毫没有察觉他内心的波动,等输好了,他把他的手机一把抢过来,“现在给你的手机加我的号。”
            “喂……”
            柏渐离想夺过来,却晚了一步。
            肖诚拉下联系人名单,一瞥之下,顿时呆若木鸡……
            空空如也的联系人中,只有一个名字──肖诚。
            “我自己来。”
            柏渐离突然觉得脸有点烧得慌,一把夺回手机,把肖诚的旧号删除。
            删完了抬头,顿时浑身一寒,鸡皮疙瘩掉满地,只见肖诚的眼中飞出无数红心,像个花痴少女般眨啊眨, 
            “渐离……你的联系人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
            受刺激太大,他开始反覆呓语了。
            “那又怎样?”
            柏渐离冷冷看着他,眼眸在镜片后闪着寒光。
            “呵呵呵……怎么会……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肖诚开始咧嘴傻笑……
            柏渐离真恨不得一掌把他拍飞。
            “我上厕所。”再也受不了他的这副傻相,他转身就走。
            “我也要去。”肖诚像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
            “不准跟着我……”柏渐离朝他吼。
            “干嘛……久别胜新婚……亲爱的老公……你不要不理我……”肖诚抱住他的大腿不放……
            “去死!”
            两人像小孩子一样,闹成一团。
            这个时候,柏渐离终于明白了,如果这世上有人可以对自己无限度迁就、无限度容忍,无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会介意,依旧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话,那个人,非肖诚莫属。
            他潜伏在心中那头乱暴的独行之兽,无法忍受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也没任何人能忍受这头兽,只除了肖诚。
            只有他可以。
            谢言和张进这群人一进来,正好看到肖诚把柏渐离压倒在床上“蹂躏”来“蹂躏”去,两人笑着纠缠的情景,不由一个个张大了嘴,里面足可塞进一只鸡蛋。
            肖诚也就算了,只是……那个和他闹在一起的人,真的是柏渐离?
            谢言冷冷哼了一声,突然觉得双眼刺痛,不由掉头就走。
            “老大你去哪里?”姚金龙连忙问。
            “关你屁事!”谢言恶声恶气地回了一句。
            姚金龙没由来挨了骂,有点找不着头脑,只能讪讪地摸摸鼻子。
            其实和以前相比,肖诚和柏渐离的关系并没有太大改变。肖诚固然一天到晚有空就巴着他,但柏渐离仍是淡淡的,以自我为中心,能独来独往,就绝不“拖家带口”。
            只是,在谢言眼中,却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愈见柔和,尤其和肖诚在一起的时候,全身那种无法接近的疏离感,都在肖诚暖如春风的明朗笑容中,丝丝化开……
            他原本就长得很端正,只是表情过于冷峭,现在一松懈下来,眼神就变得柔和多了,在镜片后闪着微微的光泽,有一份禁欲的性感。
            谢言经常被这样的他吸引,不知不觉,视线胶着在他身上,等惊觉后,再度陷入自我厌恶。
            柏渐离自己应该没有意识这种改变吧,明明是很人性化的改变,称得上一件好事,可对谢言而言,却宁愿他还是原来那个难以亲近的柏渐离。
            *tt*tt*
            入秋后,天气渐冷。
            男生们一向懒,不爱清洁,柏渐离是个例外,不管天气多冷,他都保持着每天冲澡的习惯。
            下午睡到三、四点后,他照常爬起来,端着脸盆到公共浴室去冲澡。
            这个时段,浴室往往空无一人,今天也是。
            正当他走到储物柜前,开始脱衣服时,听到门怦地一响,身穿球衣、满头大汗淋漓的谢言走了进来,看来是运动后想来冲个凉。
            柏渐离瞥了他一眼,没有打招呼,摘下眼镜,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浴巾,就朝里面的沐浴室走去。
            视他为无物。
            这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实在让人恨得牙咬咬,谢言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觉满脑的热血猛地往上涌,疾走几步,一把揪住他的手臂,将他按在冰凉瓷砖墙面上。
            柏渐离吃了一惊,虽然他吃惊的表情仍然馈乏,“谢言,你怎么了?”冷静的语调没有太多慌乱。
            “你和肖诚在黄山发生了什么?”
            谢言盯住他,脸色凝重,气息却突然紊乱起来。
            如此大幅度暴露在他眼前的柏渐离,让他心脏怦怦直跳,全身一阵发热,又一阵发冷,指尖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
            两人身高虽然相当,但谢言身板比他宽阔,近距离一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拢入怀中,形成无比暧昧的姿势。 
            他衣冠齐整,他却几近全裸,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露出流畅的腰线和修长的大腿。
            他的肤色天生白皙,身上肌肤比脸上稍深一点,恰好是健康的象牙色,细腻光滑,透着年轻的光泽,不知是沐浴露还是用了香水的关系,他身上自然散发出一种清新的气息,闻起来既舒服又干净。
            谢言觉得一阵恍惚。
            只要低下头,稍微向前一触,就能碰到他那淡淡的柔软嘴唇……
            柏渐离却猛地一甩,推开他,“我和他的事,不需要向你报告。”
            谢言清醒过来,冷笑道:“你们肯定发生了什么,要不然,你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我还是我,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我也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你就继续念咒去吧,柏渐离,你真以为自己一如所想般坚强?”谢言看着他,“肖诚对你来说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他一直想问,现在,终于问出来了!
            柏渐离的表情明显有点疑惑,他的迟钝,还真不是一点半点,“谢言,不要问我这么白痴的问题。”
            笑话,除了室友和同学外,还能是什么?
            “你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谢言放声大笑,跨前一步,将他逼入自己和墙壁之间,围住,“别一脸假正经了,你和肖诚到底发展到哪一步?有接吻了吗?有互相抚慰,还是他已经抱了你?”
            心头那把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让他失去理智,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现在的小孩都太不乖了,一个个缚起来狠狠鞭打!泪……
            柏渐离显然被这个问题吓到了,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下意识一拳挥过去,重重打在谢言嘴角……
            谢言猝不及防,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嘴角火辣辣的,想必出血了吧,够恨!他没有伸手擦拭。
            “不要用你这么龌鹾的念头,来衡量我和他之间友谊!”
            柏渐离第一次觉得怒不可遏,他从未有过如此情绪化的时候,满脑充斥着想揍人的暴力冲动,胸膛剧烈上下起伏。
            “友谊?哈……”谢言发出苦涩而嘲讽的低笑,“柏渐离,不要告诉我,你们还是纯洁的柏拉图。要好的男生可以成为兄弟,为彼此两肋插刀,但绝对不会是你们这个样子,你看看他瞧你的眼神,再看看你自己的,你们要做就快做吧,别他妈的再恶心我了。”
            “不要用你满脑子的废料来看别人,不要因为你自己是野兽,就把别人都想成了野兽!”
            柏渐离骂道,怒冲冲走过去,一把推开谢言,扒出自己所有衣服,抱住就走。
            他一秒都不想和谢言在浴室呆下去,于是就这样围着浴巾,大步走向自己的寝室……
            寝室和浴室有一段路,来来往往,人流不断,不少人目睹了眼前这幅“半裸美男图”,叫好声、口哨声一时此起彼伏。
            肖诚恰好在楼下和人交谈,聊到兴浓处,正笑得花枝招展、阳光灿烂,突见对方脸色剧变,手指颤抖地指指身后,他转过头一看,眼珠子差点凸了出来,连忙大惊失色地跑过去,“渐离渐离……你怎么了……”
            柏渐离也不理他,一脚踢开寝室门,把自己的衣服都丢了进去。
            寝室里并无他人,肖诚小心翼翼贴到他身边,“渐离,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个样子?是刚从浴室出来吗?啊……这么好的身材都被人看光了呀……”
            一想到刚才那一幕,他就有捶足顿胸的冲动。
            柏渐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脸色铁青,瞪着他,“姓肖的,给我老实交待,看到我,你会想吻我抱我摸我吗?”
            “啊?”
            肖诚张大嘴巴,呈可笑的O型。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呃……我承认我是很喜欢你没错,第一眼看到你就很欣赏,和你在一起也很舒服很自然,不过这个亲吻拥抱……我还真的从来没想过……”肖诚讪讪地摸了摸头发。
            “你最好不要,否则,我就把你给跺了!”柏渐离一字一字,清晰地磨牙道,表情认真到恐怖的地步。
            “你受什么刺激了?”肖诚满头冷汗地看着他。
            “没什么。”
            柏渐离松开他,慢慢穿起衣服。
            还好,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谢言一样,至少肖诚就不是。
             
            日子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状态中,飞快流逝。
            一眨眼,柏渐离已经升上大四,前一个学期几乎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接踵而来的,是面临毕业的压力。
            人人开始忙碌起来,忙着选论文课题,忙着考英文四级,忙着联系实习单位,为今后的去留辅好道路。
            柏渐离的实习公司早已确定,是在一家新兴的电子开发公司。
            这是他在一次本市的应届生招聘会上找的,很幸运,老板是个相当开明的人,一下子应允可以给四个实习名额,于是柏渐离又推荐了肖诚、姚金龙和张利群。
            谢言和*也很早联系好了实习单位,但*因为英文废掉两次,现在正头缚布条,日夜苦读英文,否则很可能拿不到学位证书。
            自从浴室事件后,柏渐离便很少和谢言交谈,偶尔视线相对,也立即避开。
            然而,还是能感觉两道沉默而炽热的目光,不时凝聚在自己身上,等他回头搜寻时,又湮没无声。
            坦白而言,柏渐离并不讨厌这样的目光,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被人胡乱臆测。
            在紧张又期待的气氛中,毕业答辩很快来临。
            因为都是熟知的老师,很轻松一一通过,全寝室的人并没有受大多大磨难,纷纷修成“正果”。
            全部答辩结束后,全寝室出动,到学校附近的餐馆大吃一顿,肖诚的父亲胆结石住院开刀,肖诚赶去医院和母亲一起照顾他,因此无法参加。
            五个大男生的食量和酒量是惊人的,满满一桌菜,一上来便风卷残云,一边拼酒,一边划拳,如蝗虫过境般吃了个干干净净。
            过了午夜十二点,大家都有东倒西歪,只有柏渐离依然清醒。其实他也喝了不少,只是酒量好,像个无底洞,怎么也灌不醉。
            姚金龙坐在柏渐离身边,喝得眼睛都直了,嘴里直喷酒气,整个人都歪在柏渐离身上,哭丧着脸说:“前夫……我做错了什么……你干嘛突然休了我……”
            看来他仍对当初被“休”一事,耿耿于怀。
            柏渐离啼笑皆非,“我可没想休了你,是全寝室替我做的主,你要怪就怪大家,别来怪我。”
            “可也是你同意的嘛……”姚金龙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像牛皮糖一样赖在他身上。
            柏渐离苦笑拍拍他的肩膀,哄着他,“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是负心汉,等会儿买冰淇淋给你吃,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姚金龙流着口水嘟囔着,突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似乎被拎起来,一回头,对上谢言布满血丝的双眼……
            正待抱怨的怒吼一下子卡在喉口,姚金龙讪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