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鸦杀(第十部)





“从反映速度和胆量——最重要的是气魄上都能看得出啊。和那种本身弱小的家伙进行威胁的感觉完全不同。”  
“因为我在手术台这个流血的战场每天都以生死为赌注而进行战斗哦。”  
“很好的比喻,不过我并没有打算追究你的过去。我要从『命运的一击』中保护你的理由,和你的过去并没有关系。”  
“命运的一击?也就是会带来致命伤的攻击的意思吗?”  
“没错,对于那种中了这一击就会爆炸完蛋的攻击,战舰上的人都是这么称呼的。医生你有过在战舰工作的经验吗?”  
用明朗的口气解说着不祥名称的宇宙军英雄,理所当然是不止一次让敌人承受过这个名词的职业军人。  
“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我有过一次的临时经验。为了替某位濒临死亡的军队要人做手术,我在前往某个行星的时候,在迎送我的驱逐舰医疗室中担任过外科的军医,”  
“不是单纯的接送,而是还要把你当船医支使吗?银河联邦军也太小气了吧?”  
“不是的。那是我本人主动提出的。比起无所事事地待在驱逐舰狭小的客房中,医疗室那边要宽敞和舒服得多。那是最能让我安心下来的环境。”  
虽然深知驱逐舰客房面积的路西法多对此深表理解,但是对于其它外科工作人员来说,这趟航行想必会变得相当痛苦了吧?  
“其实当时船上并没有真正的外科专门医生。只有内科医生。虽然不是内科医生就无法进行外科诊疗,不过很大程度上还是多亏了检查机器和治疗机械的协助吧。当然了,如果他们笨拙到连普通的缝合都做不到就另当别论。”  
“是因为外科医生的欠缺,才被派去进行迎送任务吧。”  
“因为是安全第一的航行,所以我没机会听到命运的一击这个单词。顺便说一句,那时的舰长就是安里。”  
“你们就是那时相识的啊。”  
会直接称呼名字的亲密度,就是在那次航行中孕育出来的吧?因为按照规定,就算是任务,负责招待的舰长也要和客人每次在同一桌子上就餐。  
他们现在所走的走廊的尽头的房间,就是外科主任室。  
“这里距离住院病房区相当遥远,如果是因为患者的病情突变而受到呼叫也很辛苦吧。”  
“只要跑几步就可以了。反正平时随便哪个医生都缺乏运动。”  
“怎么说呢,该说是无法想象你奔跑的样子呢,还是光是想象就觉得很恐怖呢……你也就罢了,因为执勤而累得半死的其它医生想必会很痛苦吧。”  
“曾经有人申请过,说最高时速三十公里就好,希望可以配备一些电动轮椅。不过因为没有停椅子的空间而被驳回了。而且外科医生总不能在医院内部引发交通事故吧。总之过劳的话只能靠打点滴来恢复了。”  
“都搞不清楚哪边才是患者了吧?”  
萨兰丁将ID卡插进入口的检测装置中,用左手的食指按住了指定部分。  
“指纹识别形式吗?”  
“还要加上静脉识别形式。”  
“这个好像装备在研究区的全部房间中啊,为什么要这么慎重?”  
“因为有很多危险的药品,以及和患者的隐私有关的资料之类的东西,这些要是泄露到外部的话可就头疼了。——好了,请进。”  
“可是远远比药品危险的存在,不是还像这样自由在外面行走吗?”  
“虽然有好奇心是好事,不过没想到你这么主动想要品尝放了致命毒素的茶水啊。”  
外科主任室的主人,用蕴含着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的声音回答了同伴半是开玩笑的话语。  
研究区角落的这个房间,正对着入口的墙壁的上半部分全都是拥有调光功能的玻璃窗,所以干净整齐的室内洋溢着午后的明亮光芒。  
左侧的墙壁是延伸到天花板的柜子,里面罗列着各种各样的药品、放着某种样品的瓶子,以及贴着意义不明文字的盒子。在柜子的中间位置是几个抽屉。  
窗边是一张长桌,电脑和周边机器都集中在了右侧,中央的位置则留下来用于调查东西或是书写文件。  
右边墙壁的一半都被收纳了文件和记录光盘的柜子所占据。  
而放置了试验机器以及类似于分析装置的东西的巨大的长方形桌子,则位于房屋的中央,强调着这里是医学人员的研究室。  
但是,房间中却存在着完全飘荡着异质氛围的区域,而且近乎彻底地和其它区域区分了开来。  
黑色的漆制屏风在进门后的右侧划出了一大片空间。屏风上面精雕细琢出了孔雀们在庭院中嬉戏的光景。  
而屏风的上面和下方分别镂刻了蝴蝶与牡丹,屏风的支脚则是牡丹叶子的花纹。  
地板上铺着代替脚垫的薄薄的丝绸织品,在有着龙型浮雕的黑檀柜子上面,摆放着青瓷以及水晶的各式茶具。  
铺着青色缎子的躺椅也是黑檀的,椅背以及椅子脚上的雕刻表现出了汹涌的波浪。椅背的顶端是海鸟展翅飞翔的雕刻,椅子的腿部则是想要跳跃起来或是潜入海底的鱼的雕刻。  
一张暗红色的圆形漆桌似乎是主要的使用对象。在桌面和有着优美曲线的四个桌脚上,全都浮现着交缠在一起的花朵的浮雕。  
那不是对原本的木桌进行了雕刻,而是采用了独特手法,为了让花朵浮现出来,刷了不止一遍的漆。  
除此以外,不计其数的红色花朵也精致而执拗地掩盖了整个桌面,让人怀疑制作他的匠人是不是存在着空白恐惧症。  
在用目光追逐着花朵花纹的期间,路西法多都有些目眩。  
虽然路西法多对于家具方面的大师或者是素材一窍不通,但是他至少看得出那是在制造上相当花费时间和成本的高档品。  
虽然和小时候在拉菲星王宫所见过的那些用具的样式和素材都不同,但同样都是集中了超高度的技术和审美意识才孕育出来的美术工艺品。  
“嗯。虽然班卡少校的高级沙发也很厉害,但是讲究到了这个程度的话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了。……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优雅啊。”  
在客人不断地发出感叹,陶然沉醉于其中的期间,萨兰丁打开了连接阳台的房门。从在阳台上栽培的各种各样的植物之中,他摘下了若干可以用作药草茶的草药。  
“我马上就给你准备茶水,你先坐下来等等吧。”  
“哎呀呀,真的是很不得了的房间呢——话说回来,你不是住在这里吧?这么高档的家具只是被当作医院的备用品,总觉得超级浪费的说。”  
“虽然我不否认它们确实很昂贵,但是家具就是为了使用才制造出来的东西。因为比起宿舍的房间来,我在这个主任室度过的时间要长得多,所以放置在这里还比较合理。难道不是吗?”  
萨兰丁笑着从柜子上的茶具中取出了药草茶用的水晶壶,走到饮料供应机那边注入了热水。 

一面用目光追随着主人熟练地准备茶水的身影,路西法多一面提出了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回答的问题。 
“这个坐起来超级舒服的躺椅,是不是平时也用在打瞌睡上面啊?” 
“是。因为是配合我身体特意定做的,所以无论是大小还是睡起来的感觉都无可挑剔。一方面是没有把卧床放进来的空间,一方面也是为了保留人性。至少在床上好好睡眠的乐趣还是要留给自己的房间吧。” 
“……主人和家具明明都是如此优雅而充满气质的艺术品,可是该说是浪费呢还是说遗憾呢。” 
很清楚外科主任的日常生活完全脱离了普通人范畴的军人,从心底感到了遗憾。 
“你自己也不敢说你过的是符合容貌的生活吧?” 
“我是进行过在极限状态的生存训练的军人。不管是在野外森林、岩石洞||||穴还是战斗机的驾驶舱都能熟睡的人,不可能拘泥于文化性的生活环境吧。” 
“你总是这样立刻就能给自己找到借口。你就没有想过立刻从军队退役,从事一些更能最大限度地利用你的美貌的工作吗?” 
“如果是像医生这样容貌和性格一致的话,就算从事这样的职业倒也无所谓。不过我的容貌只是单纯的DNA的产物。还是军人比较合我的性子……怎么了?” 
美貌的外科医生,听到美貌军人的斩钉截铁的宣言后,只是哼地冷笑了一声。 
“我在卡马因基地的四十年工作期间,也算是见过了众多的军人。可是像你这样为所欲为的军人,我可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军人合你的性子?就不知道联邦宇宙军方面会不会这么想了。该不会只是你剃头挑子一边热吧?” 
虽然是超级坏心眼的口气,但是却一针见血到了可怕的程度。 
因为实在有过太多的证据,所以就算是路西法多这个孩子王大将,在天性的欺负人高手面前也只能气短三分了。 
“啊……不是的。勋章的话我也拿到了很多啊。那些很厉害的大叔们也夸奖过我干得好。” 
“你只是出手快而且擅长打架而已,但是可说不上是优秀的军人。如果说是合你的性子的话,为什么会被降职到号称士兵废弃场的卡马因基地来?” 
“因为我毁掉了一整个空间卫星。” 
在低声如此表示的同时而坏坏一笑的脸孔,因为过于的美丽,所以充满了近乎鬼气的迫力。在失去了遮挡的眼镜的漆黑双眸中,黄金色的光环清楚地熠熠生辉。 
作为失误来说,这个规格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吃惊的医生无声地俯视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男人的面孔。 
“吓到了吗?呐,呐,医生。你是不是觉得很厉害?” 
“明明造成了天文数字式的损害,就少给我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吹嘘了。我从心底同情不得不陪着你的莱拉。你没有作为无期徒刑的犯人被收容进宇宙军监狱反而让我吃惊。” 
“战略电脑MM系列证明我的战术是正确的。比起让一亿的居民全都死掉来,只是毁掉一个卫星还算是好的了吧?可是那些大人物却说宁可牺牲掉三千万人,也还是能让卫星在修理后继续使用比较好。” 
“既然这三千万人中不包含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那么会这么考虑也不算很稀奇吧。” 
路西法多带着危险味十足的笑容说道: 
“不过啊,如果真的牺牲掉三千万人而拯救了卫星的话,我才毫无疑问会直接以无期徒刑犯人的身份去宇宙军监狱吧。就算MM系列支持我的战术也没用。顺便说一句,如果没有它们的支持的话,等着我的判决多半是枪毙。我所毁坏的是能够替换的东西。因为无法用无可替代的人命作借口,那些家伙想必都很不甘心呢。” 
“那些家伙是指什么人?” 
“就是对我看不顺眼到想要抹杀我的家伙。虽然理由是各有不同啦。如果只是因为和我那个情报部老大的父亲敌对已经算是比较象样的理由了。有的人只是因为对我的外表看不顺眼啦,有的人是受不了我获得了他们自己都没有的勋章啦,还有的人是觉得我还这么年轻就那么张狂——总之就是所谓的男人的嫉妒啦。如果是针对我个人的也就罢了,我总不能让部下们也被卷进这种事情死掉吧。” 
萨兰丁面对就好像在阐述别人的事情一样口气轻松的男人,将药草茶的透明杯子和点心放在了盘子上。 
他自己从桌子下面取出了和桌子同样构造的小型圆椅,坐在了黑发大尉的对面。 
“因为你光是外表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结果还拥有无疑会受到保守的团体主义者老人们强烈排斥的性格。我觉得应该也会有不少的冲突才对。在这种内部都存在着希望自己死亡的敌人的状态中,还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呢。” 
“哪里。完全没什么的。正规军的家伙们和情报部不一样,谋杀手段都很肉脚的说。计划和实行都很粗糙。顶多也不过是在战场上假装误伤,或是在敌人面前绊我一腿,让补给无法顺利到达什么的。我还没有愚蠢到被那种不光性格差,连头脑都很差的家伙们杀掉的程度。” 
“……你这种性格就是招惹怨恨的源头。” 
“在宇宙空间航行的战舰就相当于大型密室。在周围有目击者的状态下进行完全犯罪可不是轻松的事情。所以要杀我的话也会选在地面执勤的时候吧。” 
“比如在卡马因基地吗?” 
这可不是能够置之不理的话题。但是应该受到性命威胁的当事人本人却挥挥手。 
“不会不会。过去曾经有两次遇到过真正的危险,不过那些想要抹杀我的家伙,因为我的这次卡马因基地的左迁,也都认为我的辉煌经历也算是到此为止,算是出了口气。所以他们不会冒着被反击的危险来动手脚的。” 
“其实只要仔细看看你,就能知道你不是那种重视勋章和军阶的人啊。纯粹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他人,也就难免会造成应对的错误了。” 
“一开始就对我抱有恶意的家伙,当然不会对我是什么样的人感兴趣。只要看着我的军功他们就会不快。然后不能原谅让自己不快的人类的存在。所以要让这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