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
顾厉游看他犹豫,把他拉起来,“走吧。”
陈孟凡回头,“我选的碟。”
顾厉游说:“全部装起来,我付钱行了吧?”
陈孟凡提了一口袋的DVD上车,发现齐远商居然也在车上。
齐远商把他买的DVD拿住来翻开,忍不住扬起手上一张对顾厉游说道:“喂!你就由着他看这种碟啊?”
顾厉游笑道:“你想看就借给你看好不好?”
陈孟凡问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顾厉游说道:“因为今天周末,他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只能来找我。”
陈孟凡小心问道:“薛亦然还在缠着你?”
顾厉游微笑,“你给他提点建议,怎么对付薛亦然这种人比较好?”
陈孟凡认真想了想,“打他骂他只会让他更兴奋……”
顾厉游说道:“嗯,有道理。那干脆就对他好吧!有一种人,你越惹他他越兴奋,一旦你怕了听话了,他就没兴趣了。”
“不是啊,”齐远商说道,“我是真怕他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那就讨好他试试!”
“行不行啊?”齐远商觉得听起来很不靠谱。
“试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你也不能再有什么多的损失了。”
赵可沫新婚燕尔,心情好气色也佳,老公温柔体贴什么都她说了算。蜜月回来想起一群朋友还没聚过,便约出来玩玩。一些不方便在出现在婚礼上的人如齐远商、陈孟凡等也就叫着一起了。至于唱歌,还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今天的人真的来得挺齐的,连杜以兰都抱着儿子出现了。
赵可沫的幸福大家都看得出来,虽然没有说也都觉得她没有跟着齐远商是件好事,否则现在肯定不会出现这样子的笑容。至于齐远商自己心里多少也有数,大家都不谈过去,只说些婚礼啊蜜月之类的愉快的事情。
只是从薛亦然中途突然出现就开始有些气氛紧张了。
薛亦然走到赵可沫身边坐下,“姐,今天好漂亮!姐夫一定把你照顾得很好吧?”
赵可沫笑着说道:“是啊,姐姐过得很好。”
薛亦然点点头,“那就好。”然后看向陈孟凡,“你怎么也来了?”
陈孟凡指着顾厉游,“被拉来的。”
顾厉游问他:“要唱什么歌?我给你点歌好不好?”
陈孟凡连忙点头:“好!”
齐远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装作无视薛亦然,与坐在自己身边的杜以兰聊天。
薛亦然安静地坐着,听着陈孟凡五音不全的歌声,看到顾厉游一直微笑着而又很认真地听他唱歌;回过头来,赵可沫正在给齐远商他们讲蜜月的经历,大家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薛亦然打了个哈欠,觉得有点累了。
赵可沫偶然回头,发现薛亦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微笑着看了看弟弟,抓起搭在沙发上的一件外套问道:“远商你的么?借来用用吧!”
齐远商自然不好拒绝,同意了。
赵可沫仔细地将衣服披在薛亦然身上。
薛亦然微微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陈孟凡唱歌唱累了,顾厉游看着他疲倦的表情,对赵可沫说时间差不多了,回去了吧。
杜以兰怀里的孩子也睡着了。
赵可沫站起来,说道:“就这样吧。”
薛亦然被惊醒,动了动发现身上盖着的外套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愕然抬头,看到齐远商也正看着他。
齐远商想到下午顾厉游和陈孟凡说的那些话,于是随口说了一句:“当心感冒。”
薛亦然低下头,鼻端轻触衣领,汲取温暖的味道。
走出KTV大门的时候,顾厉游把自己的外套搭陈孟凡肩上,“出门也不多穿一点!”
陈孟凡怒道:“还不是你!老子本来没打算出门的!”
顾厉游把衣服拉链给他拉上,“我这不是在补救吗?你要病了还是我遭罪。”
赵可沫夫妻送杜以兰母子回家,齐远商没开车来,本来想坐顾厉游的车回去,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扯住了衣角。
齐远商回头,看到薛亦然站在他后面,死死抓住他衣服不肯放。
“那个……”齐远商说道,“我先回去了。”
薛亦然说道:“我送你回去。”
齐远商连忙摆手,“不用了,怎么敢麻烦你!我还是先走了!”
薛亦然看着齐远商跳上顾厉游的车,立刻就关上了车门。
八
薛亦然晚上坐在书桌前,不小心打翻了墨水,一叠白纸全部染成了黑色。钢笔没了水,墨水倒掉了,白纸也染黑了。薛亦然坐在椅子上发愣。
突然想起了小的时候,拿了个干净本子写日记,被一个男生拿去在班上逐字逐句念了出来。每一个人的笑声都还可以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那之后就只敢在家偷偷写,还害怕父亲看到了,于是写了就烧掉。后来还是被逮到过,被打过,可是过了还是要偷着写。有一天,钢笔坏了,不敢问父亲要钱,只能去偷同学的笔。就是那一天,一个哥哥告诉他,不用理别人说什么还说要送一只钢笔给他,最后走的时候把小绿给了他。那天晚上,薛亦然抱着那个布偶,睡了人生中最香甜的一觉。连睡着了都在微笑着,他以为终于肯有人伸手拉他出去那个黑暗的世界。结果那个哥哥没有出现,再一次将他狠狠踹进了黑暗的深渊。
薛亦然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坐起来看到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一团,香烟也没有了,薛亦然揉了揉自己的头,披上外套出了门。
走到街对面通宵营业的小超市买了一包烟,本来还想买墨水的,结果售货员说没有。出门的时候被一个进来的人撞了一下,薛亦然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在意。正要出门的时候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臂,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兴奋:“薛亦然是吧?还记得我吗?我是谢誓宏啊!”
薛亦然多看了他一眼,“不记得。”
谢誓宏亦然很兴奋不肯放手,“怎么不记得了?我是你初中同学啊!同桌了三年的。”
薛亦然推开他的手,“我不认识你。”说完,往外面走去。
谢誓宏追了出去,“你现在怎么样啊?”
薛亦然说道:“你烦不烦?我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谢誓宏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很久没看到老同学了,很兴奋。”
薛亦然转身要走,谢誓宏递了张名片给他,“有空出来喝喝茶啊!”
薛亦然低头看到名片上几个大字:心理治疗师。立刻将名片扔回谢誓宏身上,“你什么意思?”
谢誓宏愣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薛亦然把从超市提出来的口袋扔他脸上,一脚踹到他小腹上,“妈的!你找死啊!”
谢誓宏捂住腹部退后两步,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
薛亦然捏紧了拳头,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香烟,微微颤抖着手点燃。
谢誓宏惊疑地看着他,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说道:“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到同学一场,我不是……”
薛亦然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塞回口袋往家走去。
谢誓宏在后面喊了一句:“我没有恶意,可以的话希望能再见见你。”
薛亦然去了趟医院。
那个苍白的老人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一句话也没有跟自己儿子说过。从五年前薛亦然第一次操起棍子敲到父亲身上就变成这样子了。虽然那是仅有的一次对父亲的暴力反抗,但是却换来了无法挽回的结局。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薛亦然不止一次想过,就这样子下去,永远不要说话,不要站起来,那就最好了。过去的记忆是痛苦而不堪的,既然如此就这样子守着现在吧。
薛亦然默默陪他坐了一个下午,临走的时候说道:“我不想将来跟你一样。”这不应该是属于他的结局。
晚上,薛亦然坐在床上看着谢誓宏的名片。那天还是不小心装进了口袋里,回来之后却没有再丢掉,放在了床头柜上。
薛亦然看了那张名片很久,还是揉成了一团丢在桌子上。
不需要医生,他可以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对姐姐也好,言哥也好,不都能够很好的相处下去?没理由对着其他人就不可以的。
薛亦然爬起来打开电脑,茫然的在网上寻找任何对自己有用处的东西。他开始贪念那种尝试过一次的温暖,尽管只是一点点的温暖,他也想得到更多,不想放手。
齐远商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小盒子。
里面的小礼物没什么稀奇的,关键是上面还写着生日快乐。他的生日都快过去两个星期了,自己也没有在意,现在突然有人送生日礼物给他,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
更让他觉得汗毛直竖的是,薛亦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要约他出去。
齐远商第一反应就是薛亦然终于玩够他了,决定杀人灭口了,当务之急是找个理由快点推托掉吧。于是说道:“我晚上有约了。”
薛亦然说道:“推掉!”
齐远商连忙道:“是工作的事情,不行的呀!”
薛亦然冷笑一声,“你骗我!”
齐远商冷汗都下来了,薛亦然也不多废话,直接约了时间地点就挂电话。
齐远商逼得没有办法,下了班直接跑去见薛亦然。
薛亦然站在街角的霓虹灯招牌下,看着齐远商过来,微笑问道:“晚饭吃什么?”
薛亦然笑得越温柔无害齐远商就越心惊,随口建议了一家快餐店,早点吃完就可以不用面对他了。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沉默。薛亦然是不知道说什么,而齐远商是有话不敢说。就等着薛亦然快点玩腻,放他回家。
吃完饭从餐厅走出来,齐远商想开口问还有事吗?薛亦然却突然看着对面的商场对齐远商说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个男人逛什么商场?齐远商头都开始痛了。
薛亦然却有些兴奋,拉着齐远商进去,一直走一直上楼,最后停在卖文具的专柜前面,对齐远商说道:“可不可以买只笔送给我?”
齐远商看着他笑笑,“可以啊,你随便选。”
薛亦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叫你送给我!”
齐远商连忙点头,凑到柜台前面,随手指了一只价格不菲的钢笔,“这个包起来吧,我去结账!”
售货员立刻微笑着给了齐远商价单,让他到角落的收银台结帐。
齐远商跟薛亦然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吧。”
薛亦然点点头。
齐远商走到收银台前,前面一个结完帐的女人转过身来看到齐远商,立刻微笑着打招呼:“是你啊?好巧!”
这个叫做杜语眉的女人是齐远商今天才认识的。上午跟着经理见客户,齐远商第一眼就对这个女人印象极佳。杜语眉三十出头的年龄可能比齐远商还大了一、两岁,离过一次婚,现在自己独立经营一家公司。齐远商身边出现的女人,这个类型的实在很少,长相好气质佳个性独立。齐远商上午就恨不得扑上去约她,哪想到现在会碰见。
杜语眉笑着和齐远商打了两声招呼就要走,齐远商立刻跟过去,“你一个人逛商场吗?要不要我帮你拿东西?”
杜语眉笑道:“你也一个人吗?”
齐远商点头,“是啊,我一个人。”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后果了,反正得不得罪薛亦然也不放过自己,杜语眉跑掉了就没那么好的借口了。
薛亦然在柜台前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齐远商回来,售货员指了指角落的收银台让他去看看。薛亦然走过去几步,然后退回来看着柜台上已经包装好的盒子,摇摇头,“我不要了。”
九
薛亦然一个人开车回到家,进浴室开了淋浴。
身上的衣服湿掉了贴在身上才一件件地剥落,薛亦然把头发全部拨到脑后,用手捂住脸冲了很久的热水,才用毛巾草草擦了一下围在腰上就出来了。
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坐在书桌前用啤酒罐子冰了冰发热的脸,然后面对着摊开在桌子的白纸,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薛亦然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了。突然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名片照着那个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过了很久才有人接,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很不清醒,语气也有些不好,“谁啊?”
薛亦然问道:“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是个疯子?”
“你是谁?”
薛亦然再次问道:“是不是我想要的东西都注定得不到?”
那边的人试探着问道:“薛亦然?你是薛亦然吗?”
薛亦然突然笑了两声,“你是同情我还是想嘲笑我?我不应该心软,我不该放过他。你们都等着看我笑话是不是?我做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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