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三部全)
一更十分,三月匆匆二来,凑到窗下,小声说:“刚收到师弟的飞鸽传书,大公子已出了长安,公子吩咐送给大公子的礼物,师弟也已经送到。”
孟珏点了点头,三月悄悄退下。
孟珏去敲云歌的门。
“谁?”
“是我,有话和你说。”
云歌拉开了门,不耐烦地问:“什么?”
“刘贺已出长安”
云歌绷着的背脊突然软了,扶着门框好似站都站不稳:“你如何知道的?”
“四月也算我的人,难道你希望我坐看着她往死路上走?后面的事情你就不用再操心,刘贺的武功心智都不比刘询差,他输的是一股决绝和狠劲。”
云歌神情黯然:“现在的刘贺不是当年的大公子了,他现在究竟是醉是醒都不清楚。”
孟珏淡淡地说:“我已命人把红衣的棺柩带给刘贺,他就是醉死在酒坛子里了,也得再爬出来。”
云歌隐约明白了几分刘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悲悯中也认同了孟珏的推断,不错!刘贺绝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惊扰红衣。云歌冷冷地说;"你若不想毁了你的锦绣前程,最好回去蒙头睡觉。"她砰的一声将门摔上。想着抓紧时间,还能够睡一两个时辰,立即向塌边走去。至于明天怎么办,即使天要塌下来,也先养足精神。
孟珏静静地站了会儿,转身回屋。
半夜,刘询正睡得香甜,何小七慌里慌张地爬进寝殿。
刘询立醒,沉声问:“什么事?”
何小七一边磕头,一边禀奏:“接到隽不疑大人传书,说……说已经放刘贺出长安。”
“什么?”
刘询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扯开帘帐,怒盯着何小七。
何小七硬着头皮,将隽不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刘询赤着脚跳下了塌,几步走到墙壁前,打开暗格,收令牌的匣子已不见。他脸色铁青,眼中又是伤又是恨,声音并寒彻骨:“我要刘贺的人头。”
“是”何小七磕了个头,赶忙起身,向外疾掠去。
刘询悲怒交加,连她都会最终辜负了他的信任!这件事情绝非她一人能做,还有……孟珏!肯定是孟珏指使的她,可是……孟珏如何知道兵符印鉴的收藏地方?还有开启机关的方法?不可能是云歌!登基后,他特地将未央宫温泉宫所有的机关暗格都重新设置过,即使云歌以前见过也没用过。也不可能是身边的宦官,他们没有这个胆子!那么是谁?能是谁?这个人一定是他最亲近信任的人。
刘询回身看到牠旁的梅花,枝头的俏丽全变成了无情的嘲讽。他突然举起玉瓶,狠狠地砸到地上,巨响中,立即香消玉殒。冷水挡着碎花慢慢淌过他的脚面,他却一动不动地站着。
刘姡Ыゴ螅泻⒍云髌さ谋臼乱步ピ觯贩康畋凰值眉Ψ晒诽?br /> 他让宫女们兜起毯子做塌,一人提着一头,摇啊摇,睡在上面果然很舒服,他欢喜地咯咯笑。
他在鹦鹉的脚上系了根绳子,看鹦鹉煽动者翅膀冲向蓝天,突然,他用力一拽绳子,鹦鹉尖叫着掉下来。看着鹦鹉飞上去,掉下来,他哈哈大笑起来。
他开始留意那些宫女长得好看,哪些长得不好看。他只要长得好看的服侍他,因为他只喜欢一切没令的东西,这样他才会变得美丽。
……
刘姡У木俣湓谛砥骄劾铮还且桓鎏云泻⒌暮侄眩缫袄锩婺募夷泻⒆用挥刑凸竦巴婀衲兀坎幌不端⑾不侗还底盘鹤右∽潘淙蝗萌送诽郏膊皇鞘裁创蟛涣说氖虑椤?br /> 可刘姡У男形湓谀切┍ザ潦榈某佳劾铮唇ソヒ鹂只拧?br /> 根据史书记载,商纣王小时候就喜欢被宫女兜着睡觉;喜欢美丽宫女,讨厌容貌丑陋者;喜欢虐杀动物……
十几个官员上书请求六旬慎重考虑太子的事情,其中还包括刘询一种信赖的隽不疑。这些官员劝奏说,虽然一向的规矩是立嫡长子,可若有贤者,史上也不乏越长立幼的事情,皇上春秋鼎盛,将来定会子孙繁多,不必这么早就将太子定下。
面对这帮大臣,刘询充满了无可奈何。这些大臣全非玩弄权术的人,他们也许古板僵化,却是真正信奉皇权、忠于汉室的臣子;他们不见得是最好的栋梁之才,确实汉家朝堂稳定的基石。对于权臣、弄臣、奸臣、佞臣,可以用权术计谋,甚至威吓化解,可面对这些大臣,他想不出来任何化解的方法。置之不理?只是一时之策。这些人的古板固执绝不会让他置之不理,何况还有个霍光!惩罚?会寒了忠臣的心;可不惩罚,难道准奏吗?
在十几封奏折前,霍光的人也开始陆续上奏折,如果他再不及时处理,到最后也许会变成不得不准奏。
隽不疑第二次上疏,论述“贤者唯用”。刘询看着侃侃而谈的他,心里烦闷无比,面上还要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只希望能再拖一拖。霍光显然不打算再给他拖延的时间,大司农田广明跪下附和隽不疑的奏疏。田广明曾力劝霍光和诸位大臣废除刘贺那个昏君,选立他这个明君,是被他嘉奖过的“有功之臣”,以“能识人贤庸”闻名朝野,没想到这么快,这个他御口嘉奖过的贤臣就又来识人贤庸了。
别的大臣也开始陆陆续续下跪,恳请他慎重考虑册立太子的事情。
他看向张安世,张安世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刘询心中淡叹了一声,转开了视线。
刘询望着下面仍不停上奏磕头的臣子,几分茫然地想,谁说皇帝可以为所欲为?这个位置上的人,因为顾忌太多,不但不能为所欲为,反倒处处受制。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地一再述说古代废愚立贤的典故时,孟珏突然满脸自责地跪倒在地,大户;”臣有罪!”
刘询的心在他的“有罪”声中安定下来,问道:“爱卿自入朝为官,只闻爱卿的贤举,从不闻有失检点之行为,何来有罪一说?”
孟珏磕头奏道:“臣身为人师,却误教子弟。误了平常人,最多让朝堂少了一个栋梁,可误了太子,却会祸及天下,臣不但有罪,还罪该万死。”
“此话怎讲?太子的功课,朕和中为卿家曾一同查考过,爱卿教得很好。”
隽不疑他们也都点头。刘姡г诰氖撤矫娴谋硐质滞怀觥?br /> “有一日臣想给太子讲述贤君、暴君的故事,教导他学贤君、厌暴君。臣先讲贤君,然后又给他讲商纣王小时候的故事,希望他借此明白小时的善恶会影响大时的贤昏。臣讲述到一半,还没来得及批评纣王所行,身体突感不适,怕有犯殿下,所以匆匆请求退避,本想着第二日继续讲故事讲完,可臣……臣竟然忘了,纣王的故事就只讲了一半,又是混在贤者的故事中,殿下年纪尚小,还未懂分辨,只会照着先生讲述的去做。臣……臣罪该万死!”孟珏说着,砰砰地磕头。
几位大臣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原来并非刘姡П拘圆斜?br /> 张安世跪下来,一面磕头一面陈述太子的善行。比如对待大臣谦恭有礼,克己安人,小小年纪就知道每日去长乐宫给上官太皇太后请安,有这些行为的人怎么会是本性残暴呢?
刘询又以父亲的身份,赞了几句刘姡粘K鍪律衔铝级睾竦谋硐帧?br /> 隽不疑等人都沉默了下来。
刘询见此,想着再说几句场面话,就可将此事暂且抛开了。不料田广明却不依,虽不再弹劾太子恶行,却将矛头对准了孟珏:“孟太傅自责的话很有道理,太子师关系着天下万民的安康,孟太傅却如此草率唐突,此次幸亏发现得早,上来得及教导、纠正太子,可下次呢?孟太傅还会忘记什么?会不会等我等发现时,已经大错铸成,悔之晚矣?到时候大人真是万死都不足矣!臣认为孟大人实难担任太子师一职,泣奏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务必严惩孟珏,另选贤良。”
孟珏现在是待罪之神,只能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等候裁决。
众人本以为孟珏是霍光的女婿,霍光应该会帮他开解一下罪行,不想霍光低着头,垂目端坐,好似和他完全无关。
张贺跪了下来,张安世未等他开口,就亟亟开始替孟珏辩解求情。可田广明言辞犀利,此事又本就是孟珏失职,张安世辩解的声音越来越软弱无力,田广明越来越咄咄逼人,大有孟珏不死不足以谢天下的样子。
刘询猛地拍了下龙案,制止了他们的争吵,扬声下旨:“孟珏身为太子师,未尽教导之责,本需严惩,念其向来克己守责,暂从宽发落,廷杖四十。杖后继续留用,以观后效。”
廷杖之刑就是挡着文武百官的面杖打,与其他刑罚想必,廷杖本来用意不在惩而在辱,不过因为孟珏所犯罪行恶劣,所以四十下的廷杖,算是既辱又惩了。
百官静静站在殿前广场上,观看行刑。按照法典规定,司礼监命人将孟珏双手绑缚,把衣袍脱下,撸到腰部,裸露出背脊,然后命他面朝大殿跪下,由专门训练过的壮汉杖打背脊。壮汉拿出一截长五尺、阔一寸、厚半寸的削平竹子,司礼监一声令下后,他用足力气打了下去。
一般人受杖刑,总免不了吃痛呼叫,或看向别处转移注意力,借此来缓和疼痛。可孟珏竟神情坦然自若,微闭着眼睛,如同品茶一般,静静感受着每一下的疼痛。
啪啪声中,有人幸灾乐祸地眯着眼睛仔细观看,有人却生了兔死狐悲的心思。宦海沉浮,近日虽是孟珏,他日难保不是自己。
四十下杖刑打完,孟珏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人却高洁不损,依旧雅致出尘,神智看着也还清醒。七喜匆匆跑来,替他揭开缚手的麻绳,掩好衣服,命人送他回府。
孟珏被送回孟府时,神志已有些涣散。孟府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立即炸开了锅。
许香兰闻讯,忙跑来探望。一见孟珏背上的血迹,就哭了起来。
三月刚把几个哭哭啼啼的丫鬟轰出去,没想到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可又不敢轰这位,只能软语相劝:“二夫人不必担心,公子只是受了些皮肉外伤。”
许香兰看三月想帮孟珏脱去衣服,擦拭一下身体后上药,一面忍着哭泣,一面上前想要帮忙。可她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衣服刚拿开,看到背上皮开肉绽的样子,她猛地一惊,失了力道,拽疼了伤口。孟珏微哼了一声,脸色发白,三月一把就将许香兰推开,又立即想起不对,陪着笑说:“夫人还是出去吧,这些事情奴婢来做。”
三月一遍清理伤口,一边纳闷。一般人受杖刑四十下,伤成这个样子不奇怪,可公子练武多年,怎么没有用内力去化解杖力,竟像是实打实地挨了每一杖?
三月拿出府中的秘药,正想给孟珏上药,孟珏闻到药香,清醒了几分,低声说:“不用这个。”
三月以为孟珏有更好的伤药,忙俯下身子听吩咐,不料孟珏闭着眼睛说:“把伤口清理感觉,包扎好就行了。”
三月呆住,怀疑自己听错了:“公子?这次伤得可不轻!不用药,伤口好得慢不说,还会留下疤痕,就是那股子疼痛也够受的,可是会日夜折磨着……”
孟珏睁眼看了她一眼,三月心中一颤,立即闭嘴,咬了咬唇,说:“是!”把药扔到一旁。
因为没有用药止痛,包扎伤口时,三月咬得嘴唇出血,才能让手一点不抖地把伤口包扎好。
一切弄完后,三月小声问:“公子,疼得厉害吗?”
孟珏神情黯然,眼中流转着太多三月看不明白的东西,半晌后,没有说话地闭上了眼睛。三月默默行了一礼后,退出了屋子。
傍晚时分,富裕带着一堆宫里的补品来看孟珏,见面就给孟珏磕头,孟珏忙命人拽他起来,他硬是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这是皇后娘娘命奴才代殿下给大人磕的头。”
孟珏说:“你回去劝皇后娘娘不要责备殿下,更不要自责。”
富裕眼圈有点儿红:“皇上朝娘娘发了痛火,责问娘娘如何做母亲的,竟然让儿子学纣王。虽然皇上怒火平息后,有劝慰开解娘娘,可娘娘觉得全是她的错,奴才们怎么劝都不管用。”
孟珏想了一瞬,说:“你若方便,不妨请云歌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
富裕立即反应过来,点头应好。
云歌进椒房殿时,许平君在抹眼泪,刘姡П环9蛟谇浇牵胧且丫蛄撕芫谩P∪硕牧成祝碜右∫』位危扇跃笄康孛蜃抛欤痪淝笕牡幕岸疾豢虾湍锼怠?br /> 云歌做到许平君身前:“你想罚她跪一晚上吗?”
许平君眼泪流得更急:“其实改罚跪的是我,都是我没有教好他,见他所行不端,也就责骂几句,没有严厉管教。”
云歌招手让刘姡Чィ骸盎⒍焦霉谜獗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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