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秀舍
“闻着真香,好像又有些食欲了。”
青竹道:“他们不在家,我们俩也方便,不拘什么都打发了。”
翠枝和豆豆说:“豆豆,你闻闻,你二婶做的菜好香是不是?”
青竹忙道:“大嫂别教她喊什么二婶,我也听着别扭,别人听了也别扭,浑身的不自在。”
翠枝笑道:“妹妹是害羞了,你在这里长久了,自然是她的二婶。以后还得靠你教养她。”
这里青竹弄了酸辣汤,与翠枝二人吃了一回,豆豆只喝青菜小粥。
饭罢,翠枝说要去午睡,青竹也不理会,回了房编了回草帽辫,也觉得眼皮沉,索性丢过这活儿上床躺着。偏偏又闷热得紧,只得摇了几下扇子。
迷迷糊糊里,觉得门外进来一人,身穿大红官服,巍巍峨峨的样子,后面还跟着好些仆从丫鬟。青竹便问他:“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娘子,我这是要接你回去的。如今我做了大官,我们夫妻也该团聚了。”
青竹恼了,指着他骂:“你休得我胡说,我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哪里来的什么夫婿。快出去。”
那人要来拉扯她的衣裳,青竹却不认得他,只推搡着,后来自己跌了一跤。转瞬间,眼前的情形又变了,只见青梅和谢通走了来,赶着青竹一口一个好妹妹的喊着,又说给她许了门亲事。
青竹便问是哪家,青梅却指着谢通说:“就是你姐夫家的兄弟,娘也说好,如今花轿正在外面等着,你快快装束了去吧。”
青竹急忙道:“我不去,我不去谢家,不嫁他家。”
“傻妹子,即已做定的亲事如何不依,如今已经收了他们谢家的彩礼。你再是闹性子,只怕娘是要恼的。快别说胡话了。”
青竹死活不肯,挣脱了青梅一行人便就往外跑,跑了没多久,便觉得脚下无力,可后面有人追她,直将她逼到了贺钧崖边,后来青竹竟失足跌了下去。
原以为会摔死了,没想到竟遇见了前面那位穿大红官袍的人,依稀像是少南的样子,只是生得格外的高大。青竹便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接你回去呀,走吧,爹娘还等着我们行礼呢,你也别乱跑。我新升了官,要去湖北,你收拾了与我一道去吧。”说着便去拉她的手,青竹原本不肯,又想嚷嚷,却喊不出声,急得想跑,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跑不动。
青竹躺在床上急得一阵乱蹬,又仿佛听见屋外狗叫得厉害,将她给吵醒了,一额头的汗,后背上也全是汗。
又听得门外有人在大喊:“项大姐,快开门,项大姐!”
青竹心想翠枝在里屋里睡觉,定是睡沉了,也没听见什么声响,这叫项大姐,定是叫白氏,只好披了衣裳,也顾不得笼头发,穿了鞋便去开院门。
青竹往外一瞧,却见是同村的二栓子他爹,都唤他老栓子。
老栓子见是青竹,忙问:“项大姐呢?”
青竹答道:“大伯娘去马家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老伯有什么事吗?”
老栓子神色慌张的说道:“了不得了,出了天大的事,你公公在窑上出了大事,现在躺在那里流了一摊的血,人事不省。快快叫了人去将他弄回来吧。窑上已经慌乱了。”
青竹不听则已,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大事,顿时觉得一个焦雷在头上响过,心想向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了事,可是白氏他们也不在家。只好对老栓子道了谢,赶紧跑到翠枝房门,拍着门板说:“大嫂,大嫂,你快起来。”
翠枝也听见了些响动,披了衣裳,趿了鞋过来开门道:“什么事呀,这么慌慌张张的。”
青竹便将老栓子的话说了一遍给翠枝听,翠枝着实唬了一跳。青竹道:“真是要急死个人,偏偏家里没什么人。大嫂你往大哥的铺子里跑一趟,去将大哥叫到窑上去,要快,千万耽搁不得。”
翠枝没经过这样的大事,有些害怕,见青竹吩咐只好答应。豆豆还在床上睡觉呢,只得用了背带捆了,将她背在身上急急忙忙的锁了门就往镇上去。
这里青竹也顾不得换什么衣裳,略笼了头发,将自己存的钱装上,便往窑上而去。心里越发的急,想到永柱多好的一个人。她在项家的这些日子,就永柱对她最关心,甚至还会背着白氏给她钱用,还替她操心夏家的事。她在项家过得虽然不好,但多得永柱照看,日子也不算是太坏。这么忠厚老实的好人,为何偏偏会遇上如此的横祸。
青竹撒腿跑着,心里胡乱的想,又向各方菩萨祈祷了一番,老天保佑,得让大伯平安无事才好。
日头正毒辣,青竹也没个遮阳的东西,跑得气喘吁吁,又大汗淋漓。幸好这窑上她来过两次,大致的路她也认得,一口气跑到那里,见许多人围在一处,黑压压的一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争论些什么,青竹心里愈发害怕起来,七上八下,到底忐忑难安。她鼓足了勇气,连忙拨开了人群,凑上前去看个究竟。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横祸
瓦窑上的人围做一团,也不开工了,赫然见项永柱睡在地上,地上不知是谁给垫了床草席。却见永柱的右腿的膝盖至小腿处全是鲜红的血迹,将身下的席子也给染湿了。
青竹但觉触目惊心。周围的那些人还在指指点点,有人说要不要送去医馆,也有人说要不要报官之类。青竹眼睛一热就掉下泪来,又见永柱闭着双眼,上前轻轻的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有,心想老天保佑还有一口气,幸而伤的不是致命的地方。
围观的人见项家只来了这么个小姑娘,便说:“快去叫你家大人来,将项老大给搬回去,不能死在外面,不然棺材也进不了屋。”
青竹听了这话更是心疼,又连忙向那说话的人啐道:“是谁在咒他,人还活得好好的,你与他有什么冤仇,要这样的诽谤。他死了你得什么好处。”
看热闹的人被青竹这一呛倒也乖乖的闭了口,青竹只是心痛永柱的伤势,心想着赶快送往医馆前应该得到控制才是。这里忙找人要了些热水来替永柱清洗了伤口,又要了干净的布条将伤口给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避免再次感染。
只是永柱仍在昏迷中,凶吉未卜。青竹甚是担心,不过虽然她也着急,却还算临危不惧,镇定之极。这里安顿好永柱,让人帮忙守着,便又找知情人问了话,她得知晓永柱到底是如何受的伤。听得那人说起,当时好像是堆放的瓦垮塌了下来,正好砸伤了永柱,流了许多的血。
青竹这才明白了,心想这是工伤吧,那么窑上总得给个说法才是,便又在那人的带领下去事故现场看了。只见碎了一地的瓦砾,还能看见已经凝固的鲜血,此时已经变成暗红了。
青竹又问窑上主事的人是哪一位,便有人给她指了那人住的屋子。青竹听说便找去了。
低矮的瓦房,门虚掩着,青竹先拍了拍门板,却听得里面有人高声问道:“啥事?”
青竹这边回答了:“有话要请教。”
青竹站在门外等候了一阵子,才见有人来开门,却见那个大汉赤裸着上半身,披散着头发。底下只一条齐膝的短裤。青竹乍一看了,连忙别过了目光,忙说:“我家大伯被砸伤了。听闻您是这里的主事,还请指教该如何算责任人。”
那汉子上青竹上下打量个遍,只见是个毛丫头,压根就不放在眼里,一面催着她:“小孩子家家的跟着凑什么热闹。快去将你家里人给拖走。”
青竹却挡在前面不走,不依不饶的说:“现场我去看过了,也有证人,您总不会赖账吧。我家大伯可是在您窑上受的伤,总得给个说法。私了公了总得占一头。”
那汉子听了青竹这一番话,倒觉得有几分意思。看她年纪不大,办事竟然如此老练沉着,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便笑了一句:“什么私了公了,倘或他死了,这烧埋费我倒还愿意出一点。本来就是同村的人。”
青竹登时就拉下脸来:“没事还好,若有事,项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迟早会找了族人来讨说法。”
一句话让汉子噤了声。青竹又惦念着永柱的伤势,便不和他多计较。表了态,摇摇摆摆的就折回去了。这汉子见青竹走远了,骂骂咧咧一通:“小丫头片子,毛还没长齐就会学着耍威风了,不过就是伤了个人吗,看这样子倒像要将这窑上给翻过来一样。我就不信了,还奈何不过一个小丫头。”
青竹左等右等也不见少东来,心想耽搁不得,只好央了人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永柱抬在上面,一路护送着往镇上的医馆赶去。
且说少东正在铺子里忙碌,突然见翠枝背了豆豆匆匆赶来将此事告之与他,少东顿时惊得三魂去了两魂半,那铺子里的掌柜忙道:“你快去看看吧,耽搁不得。”
少东忙忙的告辞,撇下翠枝往窑上奔去,还没到村口,却见青竹和一行人往这边走来,中间抬着的想来便是父亲了。少东大喊了一声奔跑了过去,只见永柱躺在架上,依旧昏迷着。身上盖了副旧毯子,少东拉着青竹问:“爹他怎样呢?”
青竹摇摇头说:“不大好,这要大夫给看了才知道。”
少东带着哭腔说:“老天爷呀,这叫什么事!”
一行人匆匆赶到镇上,好不容易找到了医馆,大夫出来给看了一回,又掐了人中,又捏了虎口,好一阵子永柱这才醒过来。大夫又给检查了腿上的伤势,据说是伤到了骨头,情况有些不乐观,不过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大夫给开了一大堆的药,青竹和少东身上的钱都不够,少东只好又跑去杂货铺找掌柜借了几两银子。
后来大夫说:“只怕要去床上躺几个月,目前来看不是很乐观,怕的是以后不能再做重体力了。”
这话让青竹和少东皆是一震,青竹心想,永柱是项家的顶梁柱,又是庄户人家,这突然说不能做重体力,天也塌了,以后这一家子可该怎么办呀。少东痛心疾首,又不好让永柱听见了,怕他多想。这里清理好了,少东便将永柱背了回去,又忙让人去马家那边捎个信,让白氏母女赶快回来。
白氏带着明霞正在马家做客,高高兴兴的陪着马家太太说家务话来着,突然有人跑来告诉了她家里的情况,白氏震惊之余差点晕过去。马家人也跟着慌乱了,这里马家太太连忙叫人备车,又让马元和明春一道送白氏母女回去,顺便看看要不要紧。
当白氏带着女儿女婿赶往家里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闹哄哄的乱成一团,白氏大哭道:“老头子,你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出如此祸事。要是有个好歹叫我以后靠谁去。”守着永柱跟前哭了一阵子,永柱已经十分清醒了,觉得心烦,冷言冷语的说:“我还活着呢,还没到死的时候。你们都下去,让我一人静静。”
白氏听说,忙擦了擦眼泪,不敢在跟前多唠叨。
这里明春又安慰了永柱一回。
永柱不大怎么肯说话。
白氏到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又叫少东和青竹叫到跟前来问了,少东说:“幸而弟妹在家,又知事体,及时的将爹送去医馆,不然还不知要闹成哪样。对了,为了给爹看病,我在掌柜那里还借了钱,所以还得让娘拿些钱出来,我明天去还了。”
白氏听说便开了箱笼给少东数了钱,又问了青竹一番事。青竹说:“我一个小孩子家家,今天到窑上去问,那里人颇不把我当回事,所以明日大伯娘和大哥一道去了,大伯的事总不能这样算了吧。虽然没有闹出人命已经是万幸,但大伯以后连体力活也干不了,总得赔偿点损失。”
白氏点头道:“是这么个说法。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说话的余地,我看这事还得将你小叔叔一并请来了,再找几个族中说得上话的人一并去了。才不会被人看不起。”
少东答应了。
这里永柱躺在隔壁,也大约听见了堂屋里谈话的内容,心下觉得凄凉。他还以为自己身强力壮,能够再干好几年,多存点钱,哪知飞来横祸,断送了他所有的梦想和期待。他这一倒下了,家里的事又该谁来担着,少东想要自立门户,少南还小,又在外面读书,还有个年幼的女儿,又有外债没有还清。举目都是烦心事。不免又想老天爷你好狠的心,索性将我给打死了,也不用管这一摊子的烂事。
正在惆怅感伤时,明春端了熬好的药来让永柱服。
永柱起身喝了,又觉得那药格外的苦。
明春心疼道:“爹老实憨厚了一辈子,这榔头村哪个不说爹好呢。没想到竟遭如此的祸事,老天爷不开眼,为何不去惩治那些恶人去。”
永柱叹说:“合该是我命苦,好在你也出嫁了,不用在家里跟着受苦。”
明春却正色道:“爹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嫁了人就不是项家人了吗?”
永柱道:“我现在是个没用的废人了,以后还得靠你们小辈来支撑着这个家,项家这一支不能就这么倒了。”
闹了半夜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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