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秀舍
这里又算了一回账,青竹心想少南他一人读书。全家人一齐供他,要是不肯上进的话也太对不住这一大家子人。人人都想升官发财,但真正做上官位,手中有实权的,后来大富大贵的又有几个呢,未来如何。全靠少南的造化。
等青竹忙碌完回去睡觉时,经过少南的窗下,里面一片漆黑。不透半点灯光,心想他应该睡沉了。
青竹回到自己的屋子,经过外间的时候,见簸箕里的那些蚕已经到三眠的阶段了,这个时期不怎么吃桑叶。过几天就好了。
她走到里间,将自己存钱的那个小包找出来。将里面的钱全部倒了出来,有几块碎银角,更多的还是铜板。青竹把所有的钱数了一遍,加上那些银角,全部有十来两的样子,是她这几年全部的存款。
望着这些散碎的铜板,青竹心想只要再花个几年,五十两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她突然又想,就算将钱全部存够还给了项家,果真就能如她所愿,能够成功退亲吗?这毕竟不是订婚那么简单,她也在这边生活了几年,还替他们家谋划了一项不大不小的产业,如今账本都在她手上,只怕没有那么简单让她说走就走。
青竹将积攒下的这些钱一一收起来,虽然她的初衷不改,但这几年的发展却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再加上三番两次回夏家时白氏对她的那番言辞说教,不免心想母亲肯定是不赞成她退婚,到时候还不知要闹得怎样的天翻地覆。良人何处可得,回去再由他们做主随便嫁个莽夫的话,再养几个参差不齐的儿女,一辈子都围着锅台转,还真是了无生趣呀。
第一次,青竹觉得忧心忡忡,心想到底有谁来解救她于进退两难之中。
这一晚,青竹竟然失眠了,到了快四更的时候方睡着,只睡了一个更次就起来了。
用了早饭,白氏说该上街去买点肉回来,虽然今天不逢场,但肉类应该还是能买到的。青竹回屋换了身出门的衣裳,提了篮子便准备上街买菜去。少南忙跟了出来说要和青竹一道出去逛逛,现在他考完了试又没别的事可做,家里人也不管他,由着他去吧。
两人才出院门,却见白显一家四口来了,青竹心想看来还得多买些菜。
白英见青竹和少南要上街买东西,也想跟着一起去。回头和她娘说了,白显家的倒没二话,只说让她别胡乱买东西,早点回来。
青竹提着篮子在前面走,心想中午吃什么好,要不再去池塘里捞条鱼,做个蛋汤,菜园子里的菜都还没出来,还得再买点小菜,再割两三斤肉,想想一大家子吃的话应该够了吧。
琢磨了一回,也计算了下大致要用多少钱。听见白英正缠着少南问东问西,说的都是些外面的那些事,少南成了项家唯一出去见过世面的人,所以势必都会缠着他。
听得少南道:“我平时都在书院里,又不准私自下山,省城里倒没怎么逛过。不过再怎么着也比我们的小县城大吧。”
白英道:“可怜我长了这么大,连城也没进过。”
少南不免嘲笑起这位表妹来:“这有什么难的,说不定将来你嫁到城里去了也未可知。”
白英红了脸说:“二哥说这个来取笑我。”
这兄妹俩聊得很是高兴,青竹也没插过嘴。三人一行到了街上,白英这里望望,那里望望,路过那些成衣店,首饰店、布店就有些挪不动步子。
照白英这样磨磨蹭蹭的,等到他们将菜买回去都要中午了,青竹有些不耐烦的和少南道:“你们两个慢慢的逛,慢慢的看,我去买了菜好回去了。”
少南道:“我可没闲心逛街,还是陪你一道买了菜才是正经。”这里又催促着白英该走了。
白英有些恋恋不舍,青竹见她那样子,心想还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丫头,要是去了大一点更繁华的地方,只怕更不愿意了。
到集市上走了几个来回,该买的菜都买下了,少南帮她提篮子,青竹负责议价看秤,两人配合还算默契。
青竹又问少南:“几时放榜呀?”
少南道:“可能得下个月吧。到时候你给我写信,在信上告诉我也一样。”
“这了赶路也好,这往后面越来越热,暴雨也就越来越多,路上倒不方便。”
白英紧紧的跟着他们后面,见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心想还真是两口子,看来二哥对这门亲事是满意了。白英此刻倒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似得,不免有些悔恨,不该跟出来。
路过一个摊子时,少南随手买了根木簪,上面刻有字画,倒还算雅致,回头就给了白英:“我这个当哥哥的从来没送过你东西,喏,拿去吧。”
白英接了过去,倒也喜欢:“这是头一遭,我一定会记住。”说着就往发中一插,还问青竹好不好看。青竹点头道:“还不错。”
白英笑道:“二哥的情我自然要领,回头给你做双鞋子算是回礼。”
少南听说笑道:“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看来要穿上你做的鞋子还不知哪年月。”
到家时,白英又忙将那簪子取下来给她娘看了,白显家的看罢又递回给白英,取笑着她:“你收了你二哥这么大的礼,准备怎么还呀。”
白英说:“我已经许下一双鞋子。”
白氏在一旁听了忙道:“那少南是赚了。”
屋里人都笑了起来。虽说这次没有特意摆酒宴给少南饯行,但舅家举家都来了,也凑了两桌的人,算是给少南送行。
白显对于这个外甥很是看中,又指着自己的儿子说:“可惜他小了些,要想靠他,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白显家的忙说:“你靠儿子,我们娘仨现在还靠你呢,不多亏了大姐、大姐夫给我们家一碗饭吃,年底又给分东西,又给分钱的,你现在还在外面浪荡呢。”
说着白显不好意思起来,讪笑道:“当着外甥小辈们的面你就别揭我的短了。”少东忙给舅舅跟前的酒杯里添了酒,白显二话不说端起了酒杯,又说少南也该喝几杯。
永柱道:“他还是小孩子喝什么酒,让少东陪你喝吧。”
白显却说:“少南才不是小孩子,这里马上就十五了,算个成年人了,哪里有不喝酒的道理。”又主动给少南面前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的酒,撺掇着少南喝了几杯,只见少南瞬间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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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离情
中午喝了那么点酒,项少南竟然整整睡了一下午,酉时二刻才起来,脑袋依旧觉得有些昏沉沉的。像他这样的状态赶路仿佛并不是什么好事。
白氏见儿子如此,便嗔怪弟弟白显不该给他灌那么多的酒。
少南摆摆手说:“算了,这都是我自寻的,怪不得别人。”
白氏便让青竹给他做点酸汤醒醒酒。
青竹依言做了一碗酸笋豆筋汤,正好前些天永林家送了半罐蜂蜜来,青竹又给泡了蜂蜜茶。
两样送到少南跟前,他倒喝了半碗汤,又喝了些蜂蜜茶。
青竹道:“你酒量小跟着逞什么能呢,这下好了吧。你也别睡了,起来活动一下吧。当心宿醉更难受。”
青竹见少南带回来的那口黑箱子正放在床下,便拖了出来,掀开一看,只见装了一箱子的东西,还是有些乱七八糟的,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就替他整理了一回。
“真是的,还不知如何整理箱子,一股脑的乱放,规划好了也能多放几件东西。”
青竹正收拾着,少南却一只手伸来阻止了青竹的动作:“先别急着弄它,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说着便将掌心打开,青竹瞧了一眼却见是对银质的耳坠子,坠子不大,两朵玫瑰花样式,看上去倒还小巧。
青竹从他手心里拿过,说道:“买这个做什么,不如将钱省着点儿花,为了给你凑钱读书,家里也快露出短来了。”
少南却道:“东西小,不值几个钱。是在城里的铺子现给你买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青竹便想起初三那日他突然问自己需不需要什么东西,她并没要他帮忙买什么,哪知却给她带了这个回来。青竹想只怕现在她也戴不出去。只好都放起来吧。
青竹继续替他整理东西,一面说道:“三番两次的送我东西,你明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些。”他送的东西,青竹都还收着呢,也一直没有戴出来,或是告诉别人。
少南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吟片刻方道:“我知道你还是想离开这个家吧。”
青竹道:“初衷未改,所以我想我们之间不该再有过多的牵绊。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情,钱能还,人情却不好还。”
“我并不是要你偿还什么。这些都是心甘情愿送的,是我的一片心意,不是人情往来。也不是应酬。”少南静静的说着,他想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她,却不知她到底能不能领会。就如以前他说的那样,他从来不会去勉强她。项家也不是一座囚笼,来去都是她的自由。
青竹听完他这一番话。愣了一下,继续埋头整理东西。白氏一头走了进来,给了少南两个荷包,还有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的都是零碎的银子和十几串铜钱,总共凑了三十两给少南。见青竹正帮少南整理东西。倒也没说什么。
白氏道:“下午的时候你大哥已经替你雇好车子了,明天什么时候出发都行。此次又是你一人,更得要多小心。”
少南听一句应一句。
青竹已经替他收拾好了东西。见没什么事,收拾了碗筷就出去了。白氏还在跟前和少南训话,少南整个心思都跑到青竹那里去了,心想真该死,才开了个头。就被这样打断了。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他却一句还没说出口。
白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大一篇。少南听得有些不耐烦,末了,白氏又道:“你去你爹跟前算是道个别吧。”
少南心想也很该过去说几话,还有大嫂那里也该去打个招呼。
青竹回到房里,将那对耳坠子收了起来。解开她放东西的那个包袱,项少南送给她的东西都放在一处。她一次也没用过。杏核串的手串、桃木梳、银耳坠。三样青竹都拿一张手绢给包好了,掖在了包袱里。
借着灯火,还得继续做针线。这几年下来,她也缝过不少的东西,如今剪裁缝纫、简单的刺绣都会了。青竹打算先做一套小夹袄给小吉祥,样式都裁剪好了,还是翠枝帮忙裁剪的,如今只等缝制。
翻寻笸箩时,翻到了那只已经做完了的荷包。大红的缎面,一面用黑线绣着一句诗词,一面却只绣了个“福”字。如今只要将准备好的一条丝带穿过去就能用了。
才穿过了一头听见有人敲门,青竹忙放下了,开了门却见是少南站在门外。
“那个,我能进去么?”少南摸了摸鼻子。
“当然可以。”虽然青竹不知道这么晚他找自己做什么。
狭小的屋子,小小的竹床上青竹摆了许多东西在上面,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整理。靠墙的一个角落里放着张高几,上面一盏微弱的小油灯,一些小虫子,小蛾子正围着灯火飞来飞去。可能是因为屋子本来逼仄的关系,竟然还觉得比较明亮。
青竹赶紧收拾了一下,除了床似乎也没别处可坐。少南倒大大方方的在床沿上坐下了,他对青竹道:“你也坐吧。”
青竹依言,坐在另一个角落里,两人像是背靠背的位置。
“才我爹说了,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圆房。”
夜色宁静,只外面偶尔传来几声蛙鸣,然后少南的这句话却犹如当头棒喝,青竹身子一个激灵,目光落到了那摇曳不定的灯火上,幽幽的说道:“果然这就是我的归宿吗?”她痴痴的看那些围绕着光亮的蛾子们,心想连这些小东西也知道与命搏,为何她却做不到呢,就算是飞蛾扑火,她也达不到吗?
听着青竹有些幽怨的叹息声,少南的心情更添了几分凝重,呆呆的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倒一点都没变,还是排斥这里吗?还是在想着离开?”
青竹的目光从灯火移开,望着角落里的一片阴影处道:“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人安排而已。更何况你也不情愿,心想离开对我们都好。”
少南沉默了一阵子,终于伸出手去捉过了青竹放在膝盖上有些不安的手,紧紧的攥住了,感觉她手心里全是汗,她这是在紧张不安吗?
少南突然的举动让青竹忍不住回头来看了少南一眼,四目对视,青竹很快又别过了。她想将手抽回来,别过头说:“你的初衷也还没变吧?”
少南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低低说道:“老实说,我是希望你留下来的。毕竟这个家里需要你,如今缺你不可。”
“或许正如你以前所说,我不过你们家的一个帮工而已,哪里有一辈子做帮工的道理,我也该考虑下以后的事。”
“你自己都说没有一辈子做帮工的道理,早些年我不懂事,才说了那些伤人的话。还请你谅解。如今我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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