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秀舍
明春索性不再理会青竹,走出了灶房,却突然见明霞穿着一件她从来没见过的衣裳站在屋檐下。明霞看见了明春,立马就跑来展示她的新衣服:“大姐,你说这衣服好不好看?”
明春一看是件半旧的葱黄底红点子的斜襟短袄,不像是新做的,便疑心是不是青竹从娘家带来的,因为明霞穿在身上明显的衣袖要长出一截来。
明霞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向明春卖弄着她身上的衣裳。明春怕青竹看见了,又要和明霞争吵,便要将明霞往屋里拉,又劝说着她快脱下来。
明霞却执拗道:“不,这衣服现在是我的了,我就要穿着它。大姐管不着,我去给娘看看,还要给大嫂看。”
明春喝了一声:“之前的事还出得少了不成?”
青竹听见她们两姐妹的争吵声,连忙走了出来,分明看见明霞身上那件早起青梅给她包上的衣裳,不由得怒火涌了上来。大步上前,质问着明霞:“我的衣服,为何你要穿在身上?”
明霞打从心眼里不喜欢青竹,虽然比青竹要矮上半头,不过气势却一点也不输于青竹,再说这是她家,青竹一个外人凭什么在她家指手画脚的,还要和她抢东西。明霞扬着脸说:“是你的东西,你把它喊答应就是你的。”
青竹没想到遇上这样无理刁钻的丫头,心想是不可能说服她将衣服脱下来了。突然想起她放在枕下的钱,不知在不在。连忙跑回屋子,伸手在枕下一掏,幸好还在。青竹不敢再把钱藏在枕下,连忙放回了身上。见自己包袱里的东西被明霞东一件西一件的,翻得满床都是。青竹想,这好歹也是青梅的一片心意,原本是给自己的,明霞为何要占了去。
青竹气不过,便要找明霞将衣服讨回来。
才走出房门,却见白氏坐在堂屋里,明霞在跟前奉承。
白氏见了明霞身上的衣服,少不得要问:“哪里来的,一点也不合身,快给脱了。”
明霞却不依不饶:“我喜欢它,就要穿着,娘管不着。”
白氏摸了摸明霞有些稀疏枯黄的头发说:“你要是喜欢你就穿着吧。”她又想起大儿媳来,自从回来以后,见她躲在屋里一直没出来,便低声和明霞说道:“你去瞧瞧你大嫂,看看她在做什么。”
明霞便要去隔壁屋子,却见青竹一头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拦住了明霞的去路。
青竹抬头和白氏道:“大伯娘,这是家里大姐给我的衣裳,妹妹穿着也不合适,我还是给拿回去吧。”
白氏正眼也不瞧青竹,淡淡的说道:“一件衣裳而已,值个什么事呢。明霞既然看上了,你就给她吧。”
青竹气结,见那件袄儿空荡荡的挂在明霞身上,一点也不合体,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就这么给夺了去,很不服气,便和白氏理论:“虽然只是件衣裳,在大伯娘眼里不值什么,但对我来说却是姐妹间的情分。我自己的东西,想来也有权利如何处置。”
白氏听见青竹这番言论有些恼意,冷眼瞧了青竹一眼,心想经日不见,怎么就变得伶牙俐齿起来。还说她脑子不好,看来好得很。这语气,这做派,看样子项家是要轮到她手上决议了吗,只怕还不成呢。
正文 第十六章项少南(500加更)
白氏先不管青竹而是和明霞说:“你去吧。”
明霞欢欢喜喜的去大嫂屋子了,将青竹晾在了那里。
白氏这才斜睨了青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听你刚才那话好像有什么大道理,我也不问你了。不过你有句话是说对了,不过是件不值钱的衣裳。明霞喜欢,就给了她,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别忘了,你们夏家可是使了我们项家五十两银子呢。”
青竹闻言咬咬牙,心想白氏护女儿未免护得有些过头了,左右不过是件衣裳,凭什么她的东西要别人来处置。青竹心里气不过,知道多说无益,因此便退了出去。
明春倚在房门前纳着鞋垫,也不瞧青竹。此刻项永柱和项少东回来了。白氏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便走出了屋子:“哟,今天怎么一块儿回来了。”
项少东含笑着说:“恰巧在半路上遇见的。”永柱在村上一瓦窑帮忙,少东则在镇上给人做伙计。
青竹知道该要忙碌晚饭的事了,明春也收拾了下便来帮忙。
林翠枝见丈夫回来了,少不得要和他絮叨几句。少东还算心疼人,进屋就问:“今天怎样,昨夜不是说今天要去镇上找大夫给瞧瞧吗,可还好?”
翠枝满是心酸的说:“好什么好,你没看见你娘那脸色,我活脱脱的就成了项家的罪人。这才热乎了几天呢。”
项少东便以为是肚里的孩子不好,也跟着紧张起来。翠枝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说我这一胎是个女儿,我怎么的就成了项家的罪人呢?”
少东安慰了一阵子,又说:“自从你怀了孩子,就疑心重。快别多想了,今天我可是忙活了一整天,想要好好的歇歇。”身子便往后一仰,就在床上呼呼的睡了起来。
翠枝见丈夫一回家就知道倒头便睡,不由得发火,狠狠的推了推少东的身子,一头就出去了。
青竹跟着明春在灶房里忙碌,白氏和永柱屋里不知嘀咕些什么。明霞则坐在门口等她二哥回来。
项少南披了一身的霞光,他推开了院门,树下栓着的黄狗连忙向她摇着尾巴,呜呜的叫了两声。项少南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见明霞跑了来,一个劲的喊着二哥。
少南见明霞穿着一件又长又大的袄儿,心想这妹妹怎么就爱穿别人的衣裳。他也不过问,只拍了拍妹妹的脸便要回屋去。才走到院子中央,却听见灶房里大姐和谁正说话呢,少南扭头问着明霞:“姓夏的回来呢?”
明霞点点头,便要去拉扯少南身上背的那个布袋子,少南紧紧的护着不让,又训责她:“干嘛每天都要翻我书包里的东西,我可没藏什么?”
“给我看看不行吗,前儿你不是还装了两个鸟蛋吗。”明霞硬要去翻弄,哪知却惹火了少南:“放开,少来动我的东西!”
明霞等她二哥等了半天,哪知等到了却是一顿骂,顿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少南趁机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里去了。
明霞的哭声越来越大,明春忙出门来看,后来惊动了永柱夫妇。
“嚎什么嚎,一整天就你事多。”永柱劳累了一天,听见哭声不免有些心烦。
明霞揉揉眼说:“二哥书包里藏着东西不给我看。”
永柱便想起少南的调皮捣蛋来,握拳就走进了少南的屋子。
“一家子人就供你读书,你成天就知道和那群野孩子鬼混,要不想学,干脆就别去了。和我一道帮人烧瓦去。”永柱可没什么好话。
少南一怔,见父亲怒气腾腾的样子,便知道明霞在跟前没说什么好话。也不替自己辩解,一手将桌上的布袋子抓过,将里面的东西统统倒了出来。只见纸张书本落了一地,并没什么可疑的东西。憋胀着脸,仰着头,似在无声的抗议。
永柱本来想要教训儿子几句,却见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只好斥责了两句:“要念书就好好的念,别学那些没用的。”
明霞还只是哭,白氏劝了半天,声音还是没止住。永柱走了来,将白氏拉开道:“你就惯着她吧。”
渐渐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明春和青竹两人也做好了晚饭。翠枝出来帮着摆放桌椅,少东被明霞的哭闹声早就吵醒了。
这里饭菜已经上桌,却不见少南过来。白氏便让青竹去看看。
青竹心里犯着嘀咕,她还没见过少南一面,如何开口呢。白氏的话她不得不依,出了堂屋,见少南的屋子还亮着灯火。
青竹迟疑了下,便向着那光亮的地方走了去。却只站在门口并不进屋。
“大伯娘叫你吃饭了。”青竹音量不低,只要他项少南不是聋子,就应该听见了。
青竹眼见着的情景,却是昏暗的灯火中,地上趴了个小小的人,正在一心一意的找着刚才散落的书本。
青竹也不走,就呆在门口,她倒要看看这个未来的丈夫究竟是何方神圣。直到少南将地上的纸页全部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尘,往桌上一放,拿了布袋子压住。回头见青竹还站在门口,语气颇冷淡的说:“就说我不饿,不吃了。”
青竹暗骂,还真是少爷的脾气。不想吃饭干嘛不早早的吱个声呢,让自己白等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看见项少南。在昏暗的灯火下,看不清他身上布袍子的颜色,个头和自己差不多高,生得瘦瘦小小的,皮肤黑黑的,高高的额头,乌黑的眼珠子不停的转动。长得不算太丑,也不算漂亮。四肢健全,没有缺胳膊少腿。不过心里实在适应不了要将跟前这个臭屁孩当成未来的丈夫,打从心眼里抗拒。听见他说不吃,转身便走开了。
项少南带上了房门,自己研墨,开始在临字。这个家,他的心性比别人都高,也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所以才会苦苦央求了爹娘让他去村里的学堂念书,只希望有一天能有个好前程。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做学问,不过他认真起来,倒是一丝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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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大家的支持,今日二更依旧是晚上7点半。
正文 第十七章欺辱
少东的屋子里还有些光亮,从木窗透出来几丝晕黄的光线,虽然微弱,但在这寂静的冬夜里却很分明。
项少东一身的疲惫,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翠枝坐在小桌前正给少东补鞋。顶针不大好使,鞋底又硬,费力的戳了几针下去,指头顿时有些酸麻使不上力,翠枝头也不抬,低声和少东道:“我看,不如我们还是早些分家吧。”
睡在床上的少东默不作声。翠枝想,难道这么快就睡着了不成?不由得抬头看了少东一眼,却见他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帐顶正出神呢。
“适才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呀?”翠枝有些埋怨。
项少东翻了次身,面朝里躺着,鼻音浑浊道:“再有几个月你就要生了,偏得这时候说要分家。这月子里谁照顾你,谁帮你看孩子。娘听见了不又得生气。”
翠枝想早些分出去也是因为婆婆白氏的关系,这长媳不好当,翠枝一肚子的苦水还没处吐呢。听见了丈夫的话,翠枝又沉默了一阵子,才又道:“总不能这样混着过一辈子吧。”
项少东打了个呵欠,含混不清道:“你再忍忍吧,再过两三年。日子稍微好过一点,我也有些积蓄了,以后我们搬到镇上去。到时候自己存点本钱,开个铺子。就算是成立了。”
翠枝觉得丈夫说得好听,可要等到那一天,还不知何年月,又想抱怨几句,却听得少东说:“你还不来睡么,这被窝着实的冷,我一人怎么睡都暖不过来。”
翠枝听说便吹灭了桌上的油灯,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屋子里渐渐就没任何声音了。
明霞还缠着明春给自己讲睡前故事,明春被聒噪不过,只好信口胡诌了个。明霞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听着,后来却不依了:“大姐不好,这个故事你以前说过,上次可不是这么讲的。”
姐妹俩正打闹着,青竹显然是被孤立的那个。她在想家里还有一间空闲的屋子,只放了些屯粮的家什,虽然狭小低矮,采光更不好,但也强过了这里三人挤一床,且还有一位处处与自己作对的讨厌鬼。
明春显然没有那个精力和明霞胡闹了,赶了大半天的牛车她也困了,瞥了眼青竹,见她在灯下不知发什么呆。心想果然还是脑子不好使,这样蠢笨愚拙的人也配与少南做媳妇么?只怕以后给当丫鬟还不够呢。明春并不理会青竹,将被褥拉到了头顶,又催促着明霞快睡觉。
等到青竹上床睡觉时,留给她的空余位置不多,被子只够盖半边身子,还有半边只能冻在寒风里。青竹用力的拉了拉,对面的人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过了没多久便传来了高高低低的呼噜声。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对这间屋子又不算很熟悉。夏青竹第一次感受到了凄凉的滋味,心想这一家人就没一个心疼人的好人。心中一委屈,顿时一行热泪就滑落到了枕头上。心想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捱下去。
后来青竹只好将带来的两件还算厚实的衣裳,全部裹在身上,希望不会被冻感冒,又计议着无论如何她也要搬出这间屋子。
睡到听见鸡鸣时,青竹再也没半点的睡意,与其说是被鸡鸣声给吵醒的,还不如说是给冻醒的。身子已经有一大半露在外面了,里外穿了好几层,可依旧挡不住这寒冬里的天气。
她摸索着坐起身子来,见外面依旧是漆黑的一片。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呢,青竹不免有些胆怯,心想还是再躺一会儿吧,再怎么着也得熬到天亮。
才眯上眼睛没过多久,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她:“青竹!青竹!”
青竹支吾了一声,身上没多少力气。心想着能多睡会儿是一会儿,只听得那音量又提高了好几度,似有恼意:“睡死了不成,还不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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