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





轻恃宠?”

    松合抬起头,清秀的眉眼里全是不解,“奴婢不懂,您明知她--”声音突然停下,幽幽颤声道,“婢子们替您不值。”

    我不再言语。

    安氏虽沦为贱籍,却仍旧高贵。因事下祸,可说起来,安父为新朝清贵,母族山东谢氏更是在我京兆杜氏之前--前朝甚至谢氏推拒皇家公主不取,而宫廷莫可奈何!

    她担心的,未尝不是我的结点。只不过我稍微可以放心的是,安氏不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的野心很直接的就是繁生。

    而得到了繁生,这个名位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回到府中,我精心安排了牡丹亭那边的小筑与她住。

    前后均是绿丛花海,十分清雅别致,且再无旁的小院惊扰--繁生很满意。也正是切了他的心意,两相其好我怎能不成全。

    竹玉自从在并州大宅那边因为安氏的称呼问题惹怒了繁生,我便将她安排在后面做细帐,同柳氏多相处。

    梅阡倒是同那个末蕊丫头相谈甚欢。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菊弈是她们几个中最小的,也是最谨慎的。她看出了其中的名堂,却不作声。我小心将她藏起来,或者是个可用的人才。

    老夫人再次受症病倒之后,一接到凤章传回来的消息,我焦急的直接闯进繁生休息的地方。

    像极了要去抓奸的模样。

    推门的手掌有一点颤抖,心跳的快极了,我,在怕什么。

    推开门,里面有些慌错的安氏衣衫整齐立于门边,被灯火倏然刺了眼,微微别过脸眯了一刻,繁生也穿着内袍从里面出来,面色焦虑问我出什么事了。

    如此情景,也本该如此。

    我却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要在我面前亲热。

    不要连最后的喘息,都不留给我。

    苦笑一声。

    看着繁生的目光总是在她身上,淡淡的相随,深切地注视,或者只是轻轻一瞥,我都止不住想要颤抖。日日想见还不如就让他们在外面,如何亲密都与我无关。

    并州我安排了小钟氏,那也是个妙人儿,却连安氏的皮毛都伤不到。

    我再调教了何氏,同样精明谨慎的女子,仍旧无功而返。

    反倒不经意的一些传言打动了我的心。

    安氏的聪颖与定然超乎我的想像。她只有浮雅那么大的年龄,却浑身浸透着一种特别的气质,是非有(炫)经(书)历(网)而不能达到的旷然。那一段(炫)经(书)历(网)我自然是心中有数,只能说她命舛多虑,终要耽于生计的结果吧。

    我于是苦口婆心的同她推心置腹,她浅笑嫣然,垂首称是。我语重心长与她交心交意,她仍旧应而不问,全然任我作为。

    无可奈何。

    她那样一个女子,所凭恃的,只有繁生的心意。所以我无论如何,她都有本事在繁生面前轻轻化解,消弭于无痕。

    我该怎么做才好。

    汇哥儿的动静给了我启发,那个叫做箴儿的丫头成了安氏与众房分界的导火索。

    繁生纠起前后种种错重重的罚了汇哥儿,连带柳氏也甩了极大的面子。从未有过的怒火。

    钟氏因小玉在不该当的时候有孕,也心有戚戚--

    我很奇怪安氏有什么能耐或者用了什么言语,让繁生发如此大的火气,如此重手。

    当然,我不会为那些与我无关的人求情。可我也更加放重心思,她是个人物,就连我都没有本事点燃繁生的怒火她居然做到了。

    真相大白,是梅阡从安氏那里带回来的。我始终噙着一抹笑意,很值得人玩味。

    她当时什么都没对繁生说,甚至连哭诉都没有--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我轻轻啜饮香茶茗露,笑道,“咱们爷什么时候这般被人下脸子,也只有安氏有这个胆子。”

    松合等人自然是愕然无语,谁能想到像繁生那样的铁面神,竟会被一个小女人抓挠的团团转--莫非是不能上她的床了,所以气急败坏?

    那是怎样的境况呵。

    我发现我不止茶水晕圈边沿的指尖会颤抖,连心,也渐渐的不安。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并不漂亮,却极其耐人味道,天生不可贴近的尤物--沾身便是蚀骨销魂。肌理之间恐怕美艳如周氏也不及。

    所以我总是相信,在床上,她极完美地抓住了繁生的身体,让他尝尽美味而不能自拔。

    可事情在这时候发生了偏转。

    繁生不是什么善类,对于女人,要与不要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这一次,他被她那样的对待,甚至被轰出门的灰头土脸,不仅不恼怒,反而掉头重罚了自己的长子,以求美人恩典……

    人心真的很奇妙。

    我突然好奇,安氏原本的真实,是怎样一种模样--是那种天然娇糯取悦了繁生,还是这种鲜明娇气的态度让繁生无法应付深深陷入?

    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曾爱过这个男人……不爱因此比我真诚彻底,不在乎所以比所有女人多了一层男人的征服感,不曾动心所以,比我更懂得那样一个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柳氏年轻的时候,爱上这个给她一儿一女的男人,我直接用残忍的事实打破她的梦幻。

    柏氏也深深地陷入繁生的漩涡中,我只管让她看着繁生同其他无数女人的起起伏伏。

    这个安氏……我想我是自私到连她不爱他,都恨了起来。

    辜负的痛感,她怎能如此不珍惜我罄尽一生所不能求!

    闭上眼睛让我好好想一想……

    宠极而必衰。

    安氏得到了我全部的宽容与责爱,她不愿请安我便免去时晨省昏定,她讨厌繁生的女人们,我指令钟氏她们谁也不准去主动招惹以养腹胎--哦,安氏又有身子了。

    我甚至在老夫人最喜爱的崇凤阁水榭中为她准备了盛奢夺目的寿筵,体制甚至与我并肩,繁华似锦,烟花绚烂。整个府宅都仰望着这般璀璨荣耀的女人。

    她因流言而心生怨忿,我主动找到繁生,在飞雨轩后面的梧桐林修建了两幢小楼以养娇躯,讨美人喜欢。

    涵哥儿的寄名我更是一改往日态度,极力鼓励安氏同繁生出门游玩,赏花莳草双宿双飞--

    我不知道事情到哪里为止,更不知道极盛而衰的终点在哪里……秦王府的惠郡王,他出现了,我下意识的让他出现在安氏去飞雨轩的路上……

    是年春,元夕,松合跌跌撞撞滚跪在地上,脆弱的低泣与惊慌的失态--我想过会有事情发生,只是没想过,会这么的猝不及防。

    釜底抽薪。



丁辰。寒露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

    多么傻气的事情。

    居然有一天我也会去做,只为她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稀罕的向往。

    西虎海棠,一树花开--消耗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我急令人从南疆日夜运来无数巨株奇葩,要赶在她生辰之前。等到那一晚,我从中挑选了最俗气的一株。

    听说女人们都喜欢花,最俗气的,也是开的最艳丽的。

    引着她从房内出来。

    真正的花前月下,我几乎被自己的宠爱感动了,更何遑乎她!

    于是我得到了不曾想到的一夜极美缠绵,粉帐鸳被芙蓉泣笑。自从进得扬州的府中,她总是不太用心的与我欢好……这一次,我是多么的得意。

    真像回到并州的那一段日子,我几乎夜夜都要她侍候。

    原来我折腾起来,比她还要有小性子,不肯罢休!

    一笑。

    小点儿不晓得哪一天被种了进去,神奇极了。看着她娇嫩得模样,我喜气洋洋的像第一次做父亲,充满了慈爱的每每盯着那里发愣时,都会被那女人逮住轻笑。

    可我仍旧乐此不疲。

    --得了空我就忍不住会笑出来,在那肚皮平平、还未有任何动静的时候就开始畅想,里面的是我真真的宝贝!

    那距离居然如此之近,我几乎可以想象小东西吐泡泡的可爱样子……想涵哥儿第一次在我手中软的让人心逸。

    然后乐呵呵一天。

    开始不想做事,只就像那柔嫩的小肚子什么时候开始起伏,泛着莫名的波澜滋味……

    又或者不自觉想到涵哥儿在那里面的时候,我同小女人之间,并州的夜夜恩宠,是多么香艳的情景。

    甚至于那一次偷偷看见她撩起裙裳躲躲闪闪的藏在置衣间,为涵哥儿喂奶,禁不住就能心旌荡漾起来。

    浑身不能自控的想着酸酸甜甜的奶香味,还有舌尖戏弄的迷醉感。她就像是陈藏百年的醇酒,愈久愈美,一旦碰触便再也撒不开手。

    男人实在是好色的。

    我迷恋那具给我无以伦比狂热欲望的小身子。

    ……或许,还有她躲躲闪闪不肯就范的小气模样。

    挑眉--

    多少年以后我只要一想起那个娇气的女子冲我撒娇薄嗔的样子,就忍不住勾起嘴角微微笑了。

    她真的,像极了一只小妖精,悠长时间之中,始终那样娇俏的承欢与我……不得不让人烦恼的去想,我三十时她娇艳芬芳,我四十时她眉眼风情,我五十……胡子开始变白,她精致的面庞竟然还一如白皙梨花般绚烂为我绽放。

    这是怎样的美妙!

    真是……不'炫'舒'书'服'网'的很。

    永远那样的绽放,虽然是为了我而盛开。

    时间愈长,我愈是会烦恼的像每一个“老人家”一样嫉妒她--怎么能比我年轻那么多。

    抱着湿软在怀,装作不经意地问她,“跟我一起老多好!”

    她竟笑嗔我,“我老了你还不掉头就去找年轻的小妞,我有什么好的?才不!”

    我愕然。

    竟是这样的想法。

    有可能吗?……有可能吗?我揪着头发也想不出有没有这个可能。

    --哦,头发!

    从开始到现在,她想玩的时候会整日的调笑我散着头发,常常都要扑在我怀里撮着一溜细发嬉耍好久。

    真不知道有多好玩。

    而后会命丫环取来热水梳篦,一面乱七八糟的说着些我听不懂的小女儿娇话,一面贴着心意为我一遍遍的将头发梳齐。揪着我的头发胡乱绾起。

    可我居然每次都容忍她那样丑的手艺。

    甚至有时候看着她扭着小身板同丫鬤们交待要温水,要拿一根篦梳,要加什么味道的皂角,我闭上眼睛,竟想这最好就这么一直下去吧。

    她乖乖的待在我跟前,只听我的话就好。

    --那么假如有天,我发现我可能会失去她,那将会是怎样的情况?

    无数次想到这个可能,我所有的好心情瞬间都会沉到底。

    是不可饶恕。

    我目光凛然。

    从郁城佑出现的第一时间里,我就察觉到浓浓的妒意与强烈的战斗气息。

    我不屑为了一个女人让彼此都尴尬,并州他总是觊觎我女人的事情淡淡放下,自然相安无事,也算是识时务的人物。

    很快,郁城佑暗中去了京城,明着是在并州与我争女人,实则参加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

    我不由得凝重起来,居然同我选择了一样的政治筹码--于是查到深处,结果让人实在愤怒,那个比花儿还要娇艳的女人是这样的招蜂引蝶,让我那一时间随时像一个易怒的狮子,冲她忍不住就要发火出气。

    想起来,那时候她怀着孩子没有得到我的爱护,还整日想着法子凑趣与我,我当真可恶,竟还不满足!

    只要一想起金陵王两个世子全部拜倒她的石榴裙下,尤其是那个小子,曾经甚至为了得到美人垂青,竟能做出火烧秦王府的蠢事来--

    坻报上看到这里,我冷笑,傻到不可救药!

    只是后来我甚至做出了比这更傻事情的时候,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那秦王府确实该死,让我的女人几次因为王府郡主,几乎致死!

    忽然想起凤章对于她的说法,命不堪长久--症结就是在这里了。平常的女子遇到她遇到的其中之一,恐怕已经承受不住了罢。

    很好。

    ……这些也许不够的话,让我真正为了这个女人起杀机的,是惠郡王。

    郁城佑不知是为了什么同九弟他们一齐待在扬州。

    虽不喜,却也是今朝醉梦,遮人觊觎之举我向来不拒绝。于是酒正酣畅,外面莺歌燕舞一派升平和乐。烟花漫天,是我为她喜欢而隆重准备的元夕之乐。

    想着那圆滚滚软绵绵的小肚子,我就忍不住掂着酒杯乐呵。为了涵哥儿的寄名礼我们竟整整三天不能见面。

    今晚就能尝到香甜,人生如此美妙,怎能不醉?

    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