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






    这样闺阁中的女子,精心呵护的身体,就这么被安如揭发出来,你的胎记,你的肢体,你身上的最丑陋的痣。

    我就是你的噩梦。

    怎么知道的?

    男人……呵呵。要冷笑。

    钟氏惨败了,一塌糊涂。

    很快,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娇不胜酒,怯弱地醉倒。

    安如叹气,命人抬了软轿,将这小娇娘好歹送回了庭芳院。

    残羹冷炙,杯盘狼藉。

    末蕊看着如夫人那般默然的倚靠在亭边栏杆,看不出面上的情绪,顺着钟氏行走注目。

    微风习习,发丝渐乱。

    见她幽幽地伸手从头上拔下那几只钗簪,乌发流泻而下。微风一吹,散乱了无数,竟是撕心裂肺的漠然伤楚。

    早有人拿了犀角绣帏屏风将酒席与这边隔开。末蕊退了出去。

    繁生呆呆地站在屏风口处,看她。

    心跳的无以复加,那个风一样飘缈的女人是要羽化登仙了么……

    淡淡地把着木栏,柔小的身子微微前倾,风吹发舞游散惊魂,那一抹惨淡的艳色,更淡更浅,浅化作无,凌空飘缈……她在颤抖。

    他更在颤抖,害怕,她是要飞走了,不要他了!

    繁生几乎迈不动步子,他们不是还有孩子,还有涵哥儿,还有那些承诺,说好了的,要一处说话,一处吃饭……要一处行坐……可,可,……是他先走掉的。

    可怕的想法生生要了繁生的命,当时是他先走掉的!

    安如听见后面的动静,以为末蕊,便随意拿袖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没事,你去--”身子猛地一震,不可思议的僵硬,然后发软,鼻头一阵酸楚,悲从中来,掉下泪。

    他抱着她,将头深深埋在那青丝柔暖之间。她的温度。

    她却又哭。

    繁生吓死了,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哄,捧着小女人红扑扑的脸蛋,又是亲又是软话的,弄得安如更加难受,“哇”地一声彻底大哭起来。

    “我是个坏人!你不要同我说话了,我坏死了,我把钟氏弄死了!……呜呜呜……我他妈的就是个祸害!我让她下地狱我怎么这么坏!……我害死人了,我害死人了!”安如怒吼。

    繁生一听到是这个,早放下心,原来不是生他的气,这就好。心中虽有不解,却不想问,这小女人能在自己怀里哭也是好的。一个早上烦闷一扫而空,早知道这么简单,抱住她就可以,就不会那么多事了吧。繁生不无总结性的想着。

    小女人还是嘤嘤哭泣,繁生一放下心,就开始无遮拦,随意大坐在亭栏椅上,将小女人柔柔地往怀里揉,“不哭,爷在这里谁也不敢说什么!乖乖……”

    安如泪眼朦胧看着繁生,要捧着他的脸,要把自己鼻涕眼泪全抹到他身上,还哭,“繁生,繁生,我不喜欢她,我把她给羞辱惨了……呜呜……你不要笑,是真的……”

    繁生拿着帕子苦笑不得的为她擦拭,“就知道乱说话!”

    安如仍旧嘤嘤流泪不止,这一回就假了,“你听我说……我要说!”吼道,然后又呜咽,“我,把她剥得光光得然后还给嘲笑了……她要受不了……”

    繁生无所谓,“乖,咱们不哭。”

    安如小嘴一噘,听他对钟氏似乎不提,不提就是维护!泪人一样的呜啦乱哭,扭动踢打,“……我不管……呜呜……你的女人我不管了,你把儿子还给我,我不跟你过了!”

    轰隆隆,天要塌了。


第七十二章 繁生学会的本事

    “你把儿子还给我……我不跟你过了……”

    安如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难受了,原本只是想撒撒气,可不知为何窝在繁生怀里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自主就悲从中来。

    想要悲愤地抗争,太难受,你要虐别人,首先要虐的就是你自己,太难受了。孩子成了别人的,男人还不是自己的,简直哭得昏天黑地!可怜那小人儿软软地蜷缩成一团,躲在繁生怀里瑟瑟发抖,呜咽不止。

    繁生先一听这话,立刻就要发作,可眼见的这个没骨气的小女人,胡乱在自己身上撒气,就做错了坏事一般模样的躲藏着脸,不与自己说话,还嚷嚷要跑路要眼不见为净,真让人恨地牙痒痒。

    安如哭累了,一声声哽咽抽泣,无力地拍打着繁生,“你说,你说!”

    繁生忙着帮她擦泪,又不时把要滑下去的小女人重新搂回怀中,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该说出什么个子丑寅卯来,只会一味的哄她,“好乖乖,不哭”!

    小女人贪婪地吸着繁生身上的味道,渐渐那些伤感过去。真也不知她自己傻将起来,就是一味大药,受不了他的,好歹摔打哭闹了一阵,果真心里舒坦了十分,才直起腰抹一把眼泪鼻涕的,统统要到男人身上,直顽的两个人都不恼了,才放过手。

    这一回呼吸稍微平整,安如掐了一把他肩上的肉,又甩帕子迷了男人的眼,却“哧溜”从他身上溜下来,扭身独自坐到另一出廊椅上,被风吹散了的头发简单收拢耳后,脸颊微红,“偏你会挑时间,再多早来一回,怕也就不肯这么待见我了。”

    繁生不以为意,双手背脑后正靠亭柱,两腿也随意搭于廊椅之上,微睁眼瞧着小女人胡乱/炫/书/网/整理,不由得笑了,“你都丑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更不待见的。”

    安如瞋目,调整坐姿背对他,不说话低头玩头发,过一阵,又转坐回来,“我方才真把钟氏给作弄死了,怎么办,万一她想不开--”做了个抹脖子的样子,伸舌头很不满意,“……可不就惹大祸了。”

    说着,垂下头,看不清神色。又扭过身子不去看繁生,低头梳弄头发,三两根地编辫子。

    繁生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只想方才小女人竟像是要羽化飞升一般的惊鸿一瞥,心里就说不出的憋屈。

    瞅了瞅那女人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来,不由得酸涩起来,自己分明就在这里,为什么就不过来求一求,或者说说好话也成。一个钟氏能算什么事儿?

    安如也是犯了傻,直作愣,那繁生更是杵在一边不说话,想着心事。末蕊才进来就瞧见两个冤家又一幅闹别扭的模样,心下一叹,只能退了出去。

    时间一长,两人忽觉不自在起来。原本只是各自心里存着事,乱七八糟,现在这般诡异的安静谁都有一种错觉,他(她)怎么又生气了?!

    繁生直直地望着那女人的背景,忽见她身形微微一动,不知为何心下一动,赶紧就闭上眼。

    安如偷偷回身瞅了过去,繁生闭目不语,双唇紧紧抿着,靠在那边小憩。将编好的小辫子扔到耳后,直勾勾地盯着繁生发愣。

    胸前胀的难受,又不知怎么开口,垂下头,复又红着脸偷看了两回,繁生仍旧一动不动。心思放大胆了一些,板回身子与他面对面坐着,傻愣愣地盯着男人的嘴巴目不转睛的。

    繁生一早就感觉到那女人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打转转,起先是得意,总算是注意到我了--偏不理你!

    可时间一长,越发的不对劲,只是看也就罢了,可繁生分明感觉到一种猎物被盯上的心惊肉跳。眼皮子在跳。

    小女人的眼真就毒辣辣地订在你身上,汗流浃背的难受。

    繁生身子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正好对上小女人水意朦胧的模样,心中登时就被软化了,身随心走,拿手摸了摸安如的脸蛋,柔声问:“怎么了?”

    安如摇摇头,咬着下唇,有话说不出般难受,弄得繁生也是上下不能,也只好傻呆呆地瞪着她的眼,逼她说话。

    半晌,安如垂下双眸,抬起来,嘟起小嘴,嗫嚅半天没说出个啥,复又低下头,忽得干脆站起身,大刺刺下拜,真个一礼倶全,却道“我先走了。”

    逃荒一般转身就绕过屏风,拉着末蕊就下了亭子,倒让繁生好是一阵莫名其妙。

    昨日就是这般,好端端生气。……可今日看起来又不像是生气,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有什么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女人不敢说得?

    繁生眯眼一回神,看你能逃到哪里!

    起身拍了拍衣襟,小女人往怀里一扯一抱,好话里小意儿地再哄她一哄,哪里可不就好了?得意得很,摇着身子也下了湖心亭。

    跟在那两人后面,一路尾随至如意阁,大摇大摆进了内院,掀了帘子就进去了。只见里面几个大丫头都在,心下一紧,正要问何事,碧珠就抱着一托盘的衣裳从里面出来--红着脸。

    众人给繁生请安之后,待要出去,繁生正好不好的就拿起那褪下的中衣傻问,“大白天的换什么衣裳?”说毕,还自然而然地放在鼻下一闻--碧珠吓得立刻就跪倒,千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繁生眉头渐渐收拢,又渐渐展开,真是豁然开朗也。

    抱起那衣裳就往里面走,也顾不得什么其他,往卧室里一钻,正瞧见末蕊从置衣间端了新的内衣出来,摆手让她出去,待房内无人了,乐不可支地轻声将那旧衣揣在手里,斜斜立在床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起来。

    撩开床帏的帘子,得意洋洋地瞅着里面,往被子裹成一团的小女人面前晃了晃那白色中衣,“可是想爷了?”

    说着,就展开那中衣,明显的胸前布上两团濡湿,腥腥一股奶味子气。

    安如脸一红,裹着粽子模样的一团就往里滚了滚,“呸”一声啐他道,“想得美,你当你是谁,我就是难受死也不稀罕你。”又钻了巴掌大的小脸出来,小气道:“偷人家内衣你害不害臊!”

    繁生拿着那衣裳放在鼻子前用力一闻,啧啧有声,摇头晃脑,“这可是什么洗浆的,真是好闻,赶明儿爷的衣裳可都要这种。”爬上床,逼到床内里,轻轻吹在安如耳边,“爷的里衣可都要这种味道的,甜死个人了!”

    安如早羞红了脸,脚丫一踹他,被子捂头,就是闷在里面不出来,更不说话。

    繁生乐得褪下自己的外衣就抱了上去,把脑袋硬是蹭到里面,实实在在地解决实际问题,还不忘咂嘴说话,“宝贝真甜!”

    安如真想打死这个坏蛋。

    中午闹了一阵,又相拥睡了午觉,才到下午,庭芳院就有人过来传话,说钟姨娘病了。

    因是夏天,窗寮一早就撑了起来--繁生进进出出才没有那“吱呀”声息--月洞窗上薄薄一层轻纱,外面的声音一清二楚。

    安如赶走缠在自己胸前的嘴巴,就要穿了衣裳出去,躲开让繁生自己解决。繁生翻身向里,抱着安如就不撒手,还很不满,“管她做什么。”

    末蕊在外面早晓得了安如的心思,因打发说,“银子可都是在你们姨娘手里,如今连如意阁花销费用都一概要问庭芳院支配,既是钟姨娘病了,不敢进去寻大夫去作正事,巴巴地跑到这里,可不是要累你们姨娘受罪?”

    那丫头也是伶牙俐齿,“姐姐说的是这么回事,咱们自然也遣了人去寻大夫,只是爷早先说了,这园子大小也都要问一声如夫人才行,不能乱了规矩。”说着话,那眼睛滴溜溜地就往里面瞅,也不知是来寻如夫人还是主子爷的。

    繁生听得烦闷,只能任她穿好衣裳,过去抱住小女人,低声在耳边道:“若是不喜欢,咱们就去外面躲一躲?”

    安如返身扭坐在他怀里,搂着他脖颈笑道:“是你不喜欢还是我不喜欢?可别拿话瞎扯我,现在我就去钟氏那里,姐妹一场,那也是吃了我请的酒才让风给吹伤了的。”

    繁生捏着安如的小鼻尖哼哼道,“你当真喜欢?”

    “当真。”

    “那好,我同你一起去!”

    安如拧了一把繁生的脸,笑嘻嘻道:“你去吧去吧,我就知道你心里想去,巴不得呢,拉着我也是个麻烦,好歹我是有些眼色,不去硌你的眼,省得坏了你的好事,反过头来又是我左右不是人。”

    繁生才不听她乱说,狠狠压倒吻了一顿,好端端才拾掇好的中衣又被拉扯一乱,正是要上下教训才好!

    外面唤人让打发了那丫头,聒噪得很,随即想起两人别扭之事,问道:“昨日怎么就生气了,嗯?”舔了舔小女人白皙诱人的耳根颈下,热气逼得人浑身发胀,“不给爷说清楚现在就办了你!”

    安如急促喘息,红着脸就要推开他,他亦不强,顺势躺倒在一边,笑眯眯望定就要个说法。小女人调整鼻息,系好抹胸红绳,瞥了他一眼,很是不爽,又拗不过他强势,低头玩弄着那垂发青丝,半晌,才糯糯低声解释:“还不是你不说话!……她那样好看,又是个极聪明的,我这里的哪里不是你的,她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