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






    安如点点头,扶着桥栏边沿,微微笑道:“碧珠这一阵子总忙两位姑娘那边,你晚间回来同她说一说,明儿不用茵儿往内库那边去了,问一问倘若二姑娘要往内库寻布料,让碧珠跟着去,再问他们要罢。”

    箴儿抬起头,皱着眉头十分不解,“老夫人现如今已经大好了,忙完这一阵子,您再同大夫人说一声,难道不行么?”

    “上面哪里能管得了下面的作乱呢。”

    安如心中困乏,随意行走,抬手制止了箴儿的劝谏。

    游廊蜿蜒,月桥弄波,水榭之下游鱼腼腆,摆尾自由。抚着雕廊画栋,隐隐前面似有女儿家哭泣的声音,猫儿一般难耐的呜咽。

    安如止了步子,远远望对曲桥上一亭坊之中,婀娜坐着一位妙龄女子,正掩面低泣,上下气皆不续。

    箴儿皱了皱眉头,摒退身后跟着那几个小丫头,拉着欲往那边走的如夫人悄声劝道,“是……漫哥儿房里的大丫环,叫小玉什么的。”

    安如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她是为那一日漫哥儿吃了如意馆的点心后,二夫人表现出来的强烈厌恶而不满,十分不喜二夫人那边的人,于是含笑道:“你往前面替我看看,我去瞧瞧她。”

    那个叫做小玉的与汇哥儿有了私情,这一回恐怕听说了汇哥儿将纳贵妾的消息了罢。安如慢慢走了过去,却在小玉背后几步之外停了下来,淡淡瞧了瞧,扯出一方帕子铺在廊椅上,款款坐了下去。

    目光闪闪游离于曲池荡漾的涟漪波纹之中。

    “你还来做什么……三、三夫人!”小玉猛地回身红的眼睛刺刺地射了过来,待看清楚人之后顿时一惊,惶恐地福身请了安,将头垂得更低了,一双手脚仿佛放在哪里都不是,又惊又怕却不敢离开。

    安如并不说话,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幽幽地瞅着曲桥之下的清水波,双唇紧紧抿着。

    算一算,也是自己解了自己的围,却挫了别人的美:想来,小玉也应该是二夫人同柳氏之间的筹码吧。

    小玉愈发的无措,身子微微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水鹫声过,悠悠,凉风里夹着流水的味道,慌得很。

    慌得很。

    安如总是不说话,小玉不能主动同主子说话,不能抽身离开,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念及伤心之处,泪水涌满了眼眶,硬生生咽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流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玉起初的哽咽,后来的流泪,再到后来泪干了风吹散了,透白了,曝光的影子从一边挪到另一边,安静地风声都有些寂寞。

    渐渐听见如意馆来路方向传来声音,小玉身形微微一颤,很快便/炫/书/网/整理好心绪,隐去伤感,垂首侍立仿佛从来都是这般。

    箴儿首先从前面转了过来,红扑扑的脸许是被日头晒了,倒显得可爱,很快上前道:“末蕊姐正往这边过来……主子仿佛也来了。”

    小玉吓了一大跳,焦急地四下里瞅着,很快垂下眼眸掩饰那一片不安。箴儿看在眼里,嘴角冷笑,侍立于另一侧。不多时,繁生也从那一边转了过来,大步走了过来,瞧见桥廊上怏怏趴着望水的小女人,焦急地上前就问:“哪里不'炫'舒'书'服'网'了,可是中暑了?”

    安如往末蕊那边瞅了一眼,正对上她无奈的眼睛,默然无声,将身子放入繁生怀中,也不嫌热,闭着眼,呼吸匀称,“闷得很,想吹一吹风。”

    繁生拿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仔细捏了捏安如的手穴,才略微放心,只是仍旧疑惑,怎么就这般无精神了。过了一阵,感觉怀中的小人儿满身心的依偎,呼吸平缓有力,柔软的贴着自己,方觉无碍,心情渐渐好起。

    安如这般默默偎坐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身子,从繁生怀中缱绻了一阵,拉了他的手,侧着脸抬眼望他,又浅浅地抿嘴笑着,“繁生,我都好着呢。”

    繁生见她只是神色有些疲惫,再无别的症状,放下心来,只听那轻言软语的,便知道她是为方才那边纳妾之事排遣,心中一软,亦包裹着她的小手,回以一笑,说了几句悄声话,两人才相携说笑往回头路上去了。

    末蕊等渐渐跟在后边,不远不近,箴儿却故意放缓了步子,同小玉走在一处,渐渐落于人后,不冷不淡道:“为了旁人作践自己,何苦来。”话毕已疾步远去。

    小玉愣愣地呆在那里,一时竟乱了。眼看着众人远去、不见,忽而身子被一熟悉的味道包裹,心中猛地一颤,垂首瞧着环在自己身上白皙的十指,痴在了那里。

    汇二爷磁磁的声音低低进入耳中,热热痒痒的感觉挠得人不觉软了下去,“二爷……”那声音里竟是浓浓的动情。

    汇二爷满怀抱着小玉,偎腮轻笑道:“怎么……哭过?”

    小玉茫然垂目于地,想要推开,汇二爷紧紧不松手反而愈加用力,抱着就进了曲池桥亭之中,“才一转身就跑到三娘跟前哭诉,让二娘知道,你小肉儿还得了?!”

    此话一出小玉顿时一战。

    忽然二人猛地一震,小玉慌乱地想要挣开汇二爷的怀抱,却不料那双手越发的加紧,仿佛带着得意、炫耀。

    箴儿憋着气红着脸问二爷请安,眼前都是空气一般越过二人径直往曲桥亭坊那边廊椅上,取了安如垫坐的帕子,不慌不忙地告了退。

    小玉羞得早已通红了脸,埋首在汇二爷的胸前不敢直视,直到箴儿走远了,才发觉眼泪又流了出来,推着汇二爷的身子往外挣道:“你这算什么……”

    汇二爷却抱着小泪人大大方方地往廊椅上一坐,咬着那白嫩的耳垂低声笑道:“左右无人--”

    唬得小玉又急又气,“二爷!”

    汇二爷才放开了手,歪在廊椅上笑着瞧她慌忙/炫/书/网/整理被自己扯拉开的衣裳,扇儿一甩摇了摇,眼睛眯着望向箴儿等离开的方向,勾着嘴角道:“那丫头倒是特别。”

    箴儿当下就觉得耳根子发红,脚底一滞,甩头扔掉方才见到的龌龊场景,疾步跟上了末蕊,将那帕子收在袖中不提。

    前面繁生拖着安如的酥手,摇摇晃晃地沿着小径石路而行,正欲过小丛竹林,前面安庆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瞧见这两人卿卿我我好不甜蜜的,顿时耳根一红,说话不利索起来:“前面,金陵王妃遣使者过来问老夫人安好,大夫人正往前面迎接。”

    安如微微一怔,不自觉地抬眼瞧了繁生,正与他四目相接,那目光似是沉了下去,“来的是什么人?”

    安庆道:“王妃跟前的胡铨胡宫监内相。”

    繁生皱了皱眉头,安如才道:“你去吧,我可要去送药材了。”繁生又道:“晚间歇了到我房里来。”

    安如没什么,知道他难眠,陪着说话,便应了一声。只是跟前的安庆脸又红了。

    别过之后,安如等人亦很快回到老夫人院子里,命箴儿配药熬制,自己则仍旧往正房里去,正碰见二夫人怒斥三姑娘跟前侍候的丫头,一问才知三姑娘这一时竟病倒了,连忙劝了几句,才打发了人往前面请了坐馆大夫,往西跨院三姑娘那边问脉症源、取药之类。

    好歹安顿好了,二夫人因拿着管事,越性禀了大夫人,将三姐儿跟前的人齐齐换了,下人见这阵势愈加收敛不敢胡来。

    薛氏一直守在三姑娘淇雅跟前半步不离,直到柳氏领着孟氏亲来,才勉强将人劝住,“你忍了这么久竟拗不过这一时?”

    不说还好,说了,薛氏顿时泪如雨下,口中不择言,“恁竟是这般下场,那才送来的几个你也见了,生生打死两个关了两个,咱们都是该作践的,该好也是生养了爷的孩儿,三九等的任人欺辱,便是母女见了也同生人一般,我心里苦!好姐姐,你也问一问自己的心,这些年来从身上掉下的肉谁心里不是剜刀子一般!每日见惯的伎俩谁瞒得过谁也,姓周的不连个屁也留不下!”

    这话一出慌得柳氏忙拿手掩了她的口,斥退跟前的下人,“你也少说两句!”

    孟氏早吓倒在一旁,跪着求道:“好姨娘,您在这般说,三姐儿里面听见该多难受!”

    两人合力劝着方渐渐哭歇,一时清醒,忆及方才所言,心中不觉后怕,浑身冰凉。

    柳氏见状,只能再劝道:“你向来是个聪明的,怎么今日竟破了,谁也不是可怜人来,就是她--”伸出三根手指头,轻声道:“能熬得过多久?当日周氏比大夫人可还有面子,她能比周氏还厉害,宠过两年?”

    孟氏沉默不语,仍旧跪在薛氏跟前帮着/炫/书/网/整理衣裙。

    薛氏则苦笑,“这一位不是极聪明就是极笨,根本寻不到错。”又冷笑道:“又除非是爷也跟着傻了不成?”

    正劝说着,外面就急急跑进来人传话:老夫人醒了!


第九章 王妃的话

    后院之内正因各种繁杂事务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之时,猛一声“老夫人醒了”,恰似久旱逢甘霖一般,合府上下无不欢庆,连着琐事都利朗起来。

    繁生同大夫人听说老夫人醒了,急忙忙辞了前面的胡内相后面来,那胡内相亦不怪罪,任凭安排在外面现行休息不提。

    箴儿早先熬制调和制成的药丸这一时命人剪成小件,又细细煮了建莲红枣汤用以服送,大夫人亲手侍奉千万贴心,直待老夫人意识转明流了泪出来,才老老实实松了一口气,服侍着老夫人睡下,安心静息。

    待到晚间已十分妥当,大夫人仍旧睡在卧房外面上夜。

    而二夫人同柳氏则亲自过问了厨房,熬煮各样暖粥,并煮烂炖透的小菜,时时奉往老夫人床下劝食。汇哥儿纳贵妾之事亦仔细请了阴阳算过日子,且派人往扬州漕司大人府上提亲赶制聘妆行囊,更命好笔功的,立时就坐下誊写喜帖往各处送去。

    薛氏同柏氏孟氏等人侍奉于卧室之外,为主子夫人们端茶递水排解忧烦。

    所有的人忙不迭的在这里打转转,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一般,只安如能躲则躲,这一时领了药方的差事便赖在煎药的地方不肯出来,又一时讨了往内库房寻喜布红灯的差事,更加往那边躲着免与人交流。

    这般忙碌,看在老夫人眼中是一番感慨欣慰,看在别人眼中又是另一种意思。

    只是好事不长,这一夜终于被繁生掐着扯回东跨院的卧处,扔到床上逼问。

    安如被这么一甩,尽管床上软褥芬芳,可也禁不住屁股底下被震得疼痛,气得一落地便“腾”地跳起来,白布袜都拖着绊路,瞪圆了眼睛就嗔道:“就不说你能怎么样!”

    繁生原本因这小女人到处乱躲气得就想好好教训一番,如今真把人撂到跟前,却又舍不得下重手,听见那话,又瞧着她一副火拼的模样,很快有了主意。

    嘴角一勾,并不急着,只退到床边,竟慢慢开始褪掉自己身上的袍衫,时不时扫一眼站在床上明显慌乱的小女人,动作却愈发的慢了。

    安如打定主意想着他要敢硬上,凭着也要对骂一番,好歹挣一挣。可如今他偏不理你,还这般慢条斯理,仿佛你就是他嘴里的小肉儿,噢,咬一两口那简直太容易了!

    心开始发虚,凌空轻轻虚踢了他一下,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闷闷“哼”了一声。

    繁生这时已将上身衣裳褪净,赤着膀子就要弯腰脱去裤子。安如见他这般,登时红了脸,顾不得惹气,跳下床就抱住他的手恼道:“你怎么还脱!”

    “嗯。”繁生任由她抱着也不反抗,凑近那小脸儿,“那你说。”

    安如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开手,却坐到床沿上,繁生心中一笑,亦跟着坐了过来,瞅着小女人开始脱袜。安如抱着小枕头就砸了过去,又“嗤”地一笑,“可真是急了不成?”

    繁生到底不恼,笑着道:“那老货究竟同你说什么了,瞒着我你有甚好处?”

    安如也褪了半掉着的白布袜,上床拥着被子笑道:“那说的可多了,一晚上都讲不完!”

    繁生手背着头靠在床栏上,懒散道:“爷就听一晚上。”

    安如笑了,因说道:“我原不想说,你非得逼我。嗯,胡内相先问了安,请了座,同时了些好茶来,赞赏不已,喛--”安如嗔笑了他一眼,“你说要听一晚上,我可不就慢慢说来?”

    繁生无奈,伸手就将小女人拉到自己跟前,额头相抵,俯压至床上,“还狡辩?!”

    安如嘻嘻笑着,拿手勾着繁生的脖子亦不放开,两人遂滚入被褥之间,亲吻了好一阵子,才喘喘地分开。安如推了一把繁生,娇红着脸儿,“就是你小心眼!……王妃呀,给咱们涵哥儿送了两方戟金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