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你的温度






    兰姨劝他,“不受点苦怎么能好?!”

    是的,不受点苦怎么能好。

    癔症性躯体障碍所表现的感觉脱失,失明,耳聋,失音,肢体瘫痪及痉挛,裴尔除了瘫痪,失明之外,占了四个,其中痉挛伤害最大。

    每次发作,左半边身体都会痉挛,抽搐,肢体协调不了,剧痛无比,持续时间有短的几分钟,有长的至半个小时,慕杨按着她的身体,配合护士的缓解治疗,由最初的不忍,到现在的麻木……

    裴尔吃的药就是治痉挛的,她不吃怎么行呢?一旦发作起来的时候谁都不能替她疼。

    慕杨想到这里,心就会变狠,直到她反胃的吐出来,他继续捏着她的下巴,强制性的喂,直到药丸进了她的肚子才罢休。

    他们在乡下度过了快一个夏天,慕杨车祸期间养起来的白皙皮肤已经晒成健康的麦色。他的大部分时间用来陪裴尔在乡野里漫步以及她的心理治疗,偶尔会抽出小部分时间处理慕承的事务,裴尔生病以来,慕承几乎全交给了何跃和邵林辉,他很少管事,有些重要的事务却还是要他亲自处理,不得不回公司,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每当他回来的时候,和裴尔说话,她就会以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从此,慕杨再也不出门了,她的眼神让他心寒,他怕走远了,回来,她就不记得他了。

    好不容易才在她的世界里留下他的影子,这点东西不能被她再次洗掉。

    ……

    青塘的日子也不平静,新农村建设使得这些平静的乡村都一个一个消失。

    丁家最近在新建房子,原因是要拆迁,拆一还一,谁家不想多做点,换得几套房?邻村已经拆完,家家户户分了最少三套房,这让青塘的其他村子无法不眼红。这三套房子在南市,没有三百万是拿不下来,虽然青塘与南市无法比,那也了不得了,至少一百五十万了,农村人有这个数也都发达了,每家每户都卯足了劲了做房子,做一平方就是一平方的钱。

    可是上面抓得也严,巡逻执法队的人骑着摩托车天天在村道上呼啸而过,看到哪家做房子,喷个大大的拆字,一个电话后能召唤到百八十号扛着大锤的人过来,砸的寸砖不留。

    家家都有违章建筑,都被打过,都怕了,可是仍旧不死心,打了再做,做了再打,打了再做,毅力顽强,不信斗不过那些罗罗兵!

    这不,听说上面的人出动挖土机去东村拆违了,青塘的人不淡定了,家家户户锁了门,防止执法队的人进来,也顺便假装家里没人,他们难道能趁人不在家也给砸了?

    裴尔被“锁”在家里两天了,早已习惯每天和慕杨在外面“野游”的她似乎受不了冰冷冷的水泥屋子了,此刻,她缩在沙发上,任何人也不准碰她,饭也不肯吃。

    护士和兰姨都无法了,对慕杨说,“你喂吧。”

    慕杨眉毛挑着,双手捧着她的脸,固定好她的视线,看着他,“真的不吃?……那我走了。”说着,转身往门外走去,两步三回头,慢慢的,快到门口了,一直毫无反应的裴尔居然一口咬住兰姨递在她嘴边的饭勺。

    “哈哈哈。”兰姨笑的别提有多开心了。“真像个孩子,爸爸妈妈要走了,威胁几句啊,她就吃了,我们家尔尔哪是失忆,明明就是闹别扭。”

    裴尔似乎慢慢迷上慕杨,跟着他一步不愿离。医生说,在病情开始好转的时候,她对外界的反应会更敏锐,会产生很多情绪,比如高兴,难过,或者依赖一个人……裴尔的感觉脱失正渐渐的恢复,她依赖慕杨。于是,每次不愿吃饭,慕杨就会假装离开,在她吃进去的时候就回来,如此,反复,她逐渐养成他一离开,那就赶紧吃东西的动作。

    慕杨用这招,百试不爽,此刻,故技重施,见她乖顺的吃饭,慕杨摇着头无奈的笑出声,要给她奖励,回身往她那走,走到一半,手机就响了,刚一接通,就是大伯母焦急败坏的声音。

    “慕杨,你二伯家房子被砸了!男人都不在家,全是女人,应付不了执法队,你快过来!”
 
57、建房风波

   
    农村人就只有地和房,田被低价征收了,断了子孙的饭食,如今房子也要拆了,他们不在这上面为自己多争取一点的话,后路肯定渺茫如尘沙,即使被打,也要继续建,多少给自己留点根基。

    丁家二伯的院子里正在建房子,原本偷偷摸摸的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执法队的人不会找到他家,岂料才砌好了四面墙,执法队负责巡逻的两个人威风而到,打了一个电话后,大批人马扛着大锤过来了,两米高的围墙立刻被砸的连根都不留。

    执法队为首的是管青塘这一片的拆违负责人叫张志,是个矮个子胖胖的年轻男人,二伯母家想学邻村的人揣点钱给他好保住房子,他却没要。

    这年头有钱并不好办事了,关键是还是要有人。上面有人的人家建了两三百个平方一块砖也没打掉,没路子的人家就是建个院子也要被打的寸土不留。

    张志一个小兵,哪敢为了点钱给丁家人担担子呢?要是放在从前违建抓得不严的时候,还能担保担保,现在,是万万不能了。于是,他的手一挥,围墙被砸了个一干二净。

    慕杨赶到二伯母家时,执法队的人已经扬长而去,就看到一院子的烂砖头和水泥,泥灰四起的院子里,空闲在旁的瓦匠师傅们坐在一边无聊的抽烟,丁家的人则怒气横生又明显胆战心惊的样子。

    “他们不给再建,砸了太气人了,越是砸了越是要建,最近风头太紧,不止白天连晚上都有执法队的人出来巡逻了,被他们这么管着,我们是一块砖也建不起来了,这怎么办啊?!”二伯母焦急败坏的说着。

    慕杨看了一眼地上的凌乱,和一群急坏的丁家人,眉头微皱。

    “您别急,我来想办法。”

    晚上,二伯母接到慕杨的电话,“明天一天,执法队都不会来青塘,你们要在一天里建好全部工程。”

    ……

    第二日,丁家有劳动力的都上了工,差不多有四十多人在二伯家的院子里,人手不够,又赶着时间,连慕杨都身处其中了,热火朝天的弄了一天,果然不见半个执法队的人来,只要他们不来,建好的屋子他们再想打就没那么容易了。

    裴尔在家闹情绪,不吃饭,也很焦躁,她对慕杨的依赖逐日上升,今天一整天都没和他碰面,兰姨怕她情绪上来痉挛会发作,就带着她一起去了丁家二伯家找慕杨。

    傍晚了,夕阳红光映衬在红砖上,已经成型的新屋显得活力十足。瓦匠师傅们的说话声音极大,一边聊着一边砌墙,底下帮工的丁家人也因即将完工的房子而松了一口气。

    “真是热闹啊。”兰姨带着裴尔站在路边,看着身旁的房子一天之内拔地而起,有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夕阳的余晖已散去了热力,幸好炎热夏日已经过去,否则,今天一帮人得够呛。

    裴尔望着有点凌乱的工地,十分好奇的转动眼眸到处看。

    “哟,尔尔来了。”有人发现她,笑着说着。

    “是啊,看看你们建好了没有”兰姨笑着替她回应。

    女人的声音惊动在场的男人,都笑着看着丁家特殊的客人身上,打趣。

    “你们是来砸房子的吧。”

    “是啊,我们就是来突击的,看看是谁这么明目张胆的搞违建啊!原来是你们这帮师傅啊,公安局要抓得,还不快跑!”

    兰姨一句话说的在场的师傅们都笑了,丁家人也跟着乐,一片热闹里裴尔的眼睛忽然盯着一个迎面朝她走来的人身上,再也挪不开。

    “半天没见又认不得我了?”慕杨正在屋后给师傅递砖,听到兰姨的声音,想着裴尔肯定一起来了,立刻走了过来,说话间汗水顺着额头流到脖颈里,完全的男人味。

    裴尔盯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他。

    此刻的他宛如一个农民工,而且是个穿着几万块一件衬衫的农民工打扮。古奇的灰色针织衫贵气虽犹在,却是沾着大面积的灰尘,肩头是扛过东西后留下的黑色污迹,腹部的衣料有几处红色的砖痕,衣袖卷起露出的结实胳膊上汗水贴着泥土纠结在一起,与那些全身灰尘的瓦匠师傅比虽然干净很多,却也不像平时纤尘不染的慕杨了。此时的慕杨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终极大BOSS落魄后在工地玩搬运,却是尼玛的如此帅气,恨不得有摄像机镜头过来,在乱尘飞舞中,他能摆出全世界都为之倾倒的镜头。

    但是,效果很滑稽。

    慕杨从小养尊处优,没干过什么粗活,虽然不在话下,却显得十分稀奇,简直可以说是奇观。

    慕杨对自己的这幅样子到时无所谓,她却一愣一愣的,看了他半晌,突然,呵呵的笑起来。

    “呵呵……”她兀自望着他,笑个不停。

    慕杨再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脏到她,上前一步,脱掉工作的手套,捏着她的下巴靠近自己的眼,没错,她是真的在对他笑,如生命最初时相认,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明亮的让他的心跳瞬间哽住了喉头,慕杨激动的眼眶都发红。

    “尔尔,你对我笑了?……”

    ~~

    裴尔的医生每个月都会来会诊一次,这次给裴尔催眠以后,他和慕杨走到外面,笑的意味深长。

    “你可以用更深一层的方式刺激她,在她感觉脱失这个病症逐渐好转的情况下。”

    慕杨眼睛一眯,察觉到对方话里的更深一层的含义,果然,那个“人渣”医生开始说话。

    “我是说,你可以和她□。”

    慕杨的脸当下就绿了,“你觉得她抽搐的次数少了,要给她增加几次?”裴尔情绪的时候最容易半身痉挛,一抽起来,左半边身体都紫了,她疼得往往连舌头都咬,这样的她还是一个病人,即使**来的再强烈,慕杨也没碰过她。

    “你对我的专业这么质疑?相信我,在她清醒,情绪比较稳定的时候,适当的让她接受正常的生活比这样呆愣愣的好,不过,你要克制,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慢慢来就行。”说完还对他眨了下眼,笑的暧昧。

    慕杨直直的盯了他几秒,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黑眸瞬间暗沉,他想到那个在她肚子足足呆了六个月的孩子,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来到她的生命里,又在她毫无感觉的情况下离开,她根本无法接受正常人的生活,更何况是接受他呢?

    医生说她的病情正在好转,可是他也说不准会不会恢复,心理疾病不是普通的病,说好了就好,她随时可以自我暗示,将自己封闭在她的世界里,自从那次对他笑过以后,她再也没这么笑了,慕杨甚至怀疑那惊鸿一瞥的灿烂笑容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

    慕杨洗完澡出来,窗外下起了大雨,夜幕漆黑,青塘沉静在雨中,滴滴答答的响。

    裴尔睡得极安稳,滴答的雨声对她似乎有催眠作用,过了一会,脸上却有点刺刺的感觉,不时的在她下巴和脸颊上游弋。裴尔不安的睁开眼皮,露出迷蒙的一条眼缝,见到眼前的人模模糊糊的,她想睡觉,又困极的合上眼皮,那个人却不停的追逐她,她被那长着清渣的温热皮肤扰了睡性,渐渐的,秀眉终于不耐烦的微微皱起。

    慕杨笑出声,不再用下巴磨蹭她的脸,决定换一种方式唤醒这个爱睡的女人。他捧着她的脸,在上面落下一个又一个吻,每落下一处,他眼眸的幽深又深了一层,单手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薄被,他的唇沿着她的脖子吻至锁骨,在那辗转吸吮,细腻的舒服的让她昏昏欲睡,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呼吸却是越来越重,直到黑眸里染上深重的情。欲气息,幽深又迷乱。
 
58、一夜情事的后果

   
    在青塘,连下着的雨都是有味道的,漆黑的夜空里,雨细细绵绵洒落,空气里伏起一阵阵泥土的香味,那雨滴滴在院子里的栀子花上,碧绿碧绿的。

    慕杨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虚趴在她的上方,发丝上得水迹滴落几滴在她的脖子里,裴尔丝毫没察觉到这水滴的凉,他已低头将那里吸得干干净净。

    裴尔被他抱着移到了窗前,玻璃看过去的地方是一个小塘,雨幕一滴一滴的掉进水里,划开一圈圈涟漪,慕杨在里面看到了裴尔的笑,调皮微凉的传到他的每丝感官里。

    慕杨从十九岁开始,生活就没干净过,往往和她在一起才能看到这么干净的景色,这个下着雨的乡村小镇让他想起当年裴家后院里那柱沾着雨滴的花从,她还是那么小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他撑一把伞就可以遮住他们两个人,走到现在,多么不容易,他要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