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住在我心上
“不要。”她立刻知道没有好事,不由自主,后退了两大步。
他很从容地迈前两步,伸手一揽,已经将她的脸轻轻捧住。
心跳不但没有加快,反而缓慢得像停止了跳动,耳膜边有沉重的声音,是她自己心脏搏动的回响,一声,又一声,博大而恢宏。
他的眼睛微光流转,像镶嵌了一枚最灿烂的辰星,在瞳仁的深处,依稀有一个极小的影子,很久以后子言才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
她感觉他的眸光落在她的唇上,变得分外柔和。
她不自觉地咬一咬下嘴唇,再次低声重复,“不要。”
林尧身上温暖清朗的气息离她很近,近到可以眼观鼻,鼻观心,他仿若未闻,嘴唇微颤,捧着她脸颊的双手稍稍用力,便低下头来。
这一瞬间,一定有如血的嫣红绽放在双颊,浑身的血液全都溯游到了大脑,眼睁睁看着他俯身,垂首,连嘴角微弯的弧度,都看的这样分明,这样近,如同一个梦。
然而他却忽然抬起一只手覆在她眼睛上,手指稍稍揉一揉她的上眼皮,只是极其小心地,对着她的眼睛,轻轻吹了一口气。
夜已渐深,一盏盏路灯如星子,似近还远,风吹起发丝,撩在颈项与耳后,有细微的□开始微微滋生蔓延,倏忽便到全身。(炫…书…网)
“好了吗?”他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
“好、好了。”子言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挤出这几个字来的,她的脸一定红的不能见人了,起初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嗤”地一声轻笑,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再次低头,蓦然在她的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
很温软的嘴唇,她的眼睫毛立刻就颤抖起来,被他吻过的那一小块眼皮,骤然就发烫。
在这冬日寂寂的夜晚,有如潮汐一般的悲伤与甜蜜满溢出来,缓慢地溯回过心扉的每一处,最后几近汹涌地席卷而来,随心跳怦怦撞击着胸口,一次又一次。
“林尧。”她的唇齿间念出这个名字,只觉得像过了几亿光年般辛酸漫长。
“嗯。”他低声回应。
“不可以。”
“嗯,为什么?”他很平静。
“我,有男友了。”
………………………………………………以下接出书版…………………………………………林尧的一只手尚贴在她的脸颊,掌心依旧滚烫。
“哦。”他似有若无地回答了一句,语调很平缓,看不出情绪起伏的样子。
远处的钟楼正隔河敲出清脆的钟鸣,对岸的烟花早已熄灭,短暂的绚烂过后,整个夜空黑魃魃的,一片死寂,如同心内百般挣扎过后,终于要面对的残忍现实。
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她慢慢后退,想要脱离他掌心的温度。
可惜没有如愿。
因为林尧的另一只手很快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用力,以致于她的每一根手指都觉得疼。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蓦然浑身一热;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抱得极其用力,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用力,像是要把他完全嵌入他的身体。她胸口发闷,呼吸几乎都被勒得快要停滞,忍不住咳嗽起来,“林尧。。。痛。”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哪里痛?”
哪里都痛,痛得浑身都在颤抖,最痛的那个去处,在胸口偏左,肋下七公分的地方。
他慢慢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弯里,有微温的湿意濡显着她冰凉的肌肤。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有一丝颤动。呆滞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他在用牙齿轻轻咬啮她的颈弯。
脖颈处毫无意外地传来微微的痛意,起先只是细微的,继而如水之涟漪,渐渐扩散,终于痛得刺骨。痛楚几乎深入骨髓,她拼命咬住牙,虽然一声也不吭,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一阵阵痉挛。
她的肌肤向来很娇嫩,稍微用力一点都痛留下一个清晰的红印,一两天都消失不了,更遑论这样的咬痕。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再痛的伤口都会弥合,再深的疤痕都会淡去,如同爱情给人带来的创痛与绝望,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平复。
良久,他才抬着头来,眼睛里弥漫了黯沉深重的倦意,嘴角还沾染着一丝淡淡的猩红。
“沈子言。”
“嗯?”
“是不是我出国以后的事?”
她呆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她交男友的事。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被灼伤的感觉一直从心头弥漫到了眼眶,既空虚,又酸楚。
“你还真跟我一样傻,沈子言。”他的声音低下去,复又低头,唇舌停留在先前他重重咬伤的地方,“对不起,还痛不痛?”
她缓缓摇头,强抑住一点无以名状的悲伤。
他苦笑一声,“可是我现在有个地方很痛。”
“你哪里痛?”她浑然忘却了肩颈的剧痛,呆呆看向他。
林尧牵起一直握在手心的她的手,一直举到他的胸口,轻轻贴在胸前,按住,直到她的手心底下清晰地传来他的心跳声,“这里痛。”
有灼热的温度从两人相握的手里蔓延,两颗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滚落,径直落在他的手背上。她立刻掩饰地闭上眼睛,手心下,是他的心跳声,仿若与自己的心脏同步,在各自的胸膛里,循环往复,怦怦而动。
生命中如果没有了林尧,也许会如一潭死水。她爱他,明知最终他根本不属于她,她还是爱他!这个人,已经宛如呼吸一般存在,在她的生命里如每日潮汛一般来而复还,由不得她抗拒与挣扎。
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睫毛上,紧接着,又是一片。
“下雪了。”他轻声说。,她睁开眼睛,果然,漆黑的天空,一片一片,下起了小雪,纯白柔弱,轻若无物。有那么一两片,落在他肩上,疏忽就化了。
“冷不冷?”他松开她的手,想去解外套的纽扣。
她下意识便反握住他的手,制止他脱外套,“你的病还没好。”
“我说过快好了。”
“不行。”一想到他的病还没好,她就柔肠百转起来,“咱们去买药,待会儿你回家了要记得吃。”
他的眼眸渐渐清亮起来,仿佛有灼灼的光,在瞳仁里闪烁,唇角微微有丝若隐若现的笑意,“那你记得提醒我。”
她仍然承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脸微微有些发烫,“吃了药后要早点睡。”
他又笑一笑,“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她望向他眼皮下明显的青紫色,心里一抽,“你昨晚都没睡?”
他认真地看着她,神情专注,笑容温柔,“不用担心,今晚应该能好好睡一觉。”将她的手掌慢慢展开。
有什么东西被放入她的手心,带着他的体温。
“沈子言,收好。”他淡淡地说,“我都替你保管一年了。”
她慢慢合上手掌,将十字架紧紧攥在手心,垂下眼睫,声音低不可闻,“我没有扔球拍。。。。”
他的话间里带着笑,似乎忍不住,又轻咳了一声,“我知道。”
下了桥头就有一家药店,已经夜深,没有什么人,子言低头去翻钱包。
“我自己来。”林尧制止了她翻寻钱包的动作,取出钱夹。
子言觉得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便被吸引了过去,样式很简单的一个钱夹,柔软的皮质,简洁大方的式样,钱夹正中,放着一张照片。
她只是稍稍失神了一瞬,便默默收回目光。
直到林尧拉着她走出药店的大门,她仍然没有说一句话。
“沈子言,明天有时间吗?”
“有。”她很快回答。
“明天我哥生日。”他看了她一眼,出其不意地说。
她茫然抬起头,“啊?”
“你应该还认识我家吧?”他捏一捏她的手背。
“林师兄不是在上海吗?”她有些讶异。
“这些问题,明天你可以亲自问他。”
“我不去。”一想到要去他家,她便没办法镇定下来。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爸妈不在。”
有微触的麻痒在耳畔,子言将一缕发丝挽到耳后,看也不也看他,“那也不去。”
他轻声笑起来,“沈子言,你在紧张什么?”
“我没有啊。”
“嗯。”他轻轻将她揽入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那你告诉我,你的手心为什么在出汗?”
她顿时哑口无言。
半天,她才喃喃回答:“我只是不知道林师兄喜欢什么礼物。”
林尧的眼睛和煦如三月的春风,唇边挂着戏谑的微笑,“我知道啊,不如你贿赂一下我吧?”
她气恨恨地瞪他,说不出话来。
他凝神望着她,忽然收敛了笑容,“小西。”
“嗯?”她本能地应声。
“你知不知道,”他俯下身来,轻声说,“你现在这样子,让我很想……亲你。”
她受了惊,本能地很后一退。
他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这笑容如此愉快,显然是在欣赏她的窘态。
还是这样可恶,她低下头,心中被谁温柔地一扯。林尧,我讨厌你。
晚上洗漱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浴室的大镜子。
被他吮咬过的地方,在衣领与颈项交际处,伤口已经完全变为紫红色,周围有清晰的两排齿印,伤口很深,表皮还在隐隐地渗着血丝,可以想见他当时有多用力。
不能碰触,衣领稍微挨蹭到也会让她有倒吸一口凉气的疼痛感。
家里有上好的云南白药,可是她忽然就不想去找了。
这是他留给她的印记。
如同十几年前和他初遇,从此他就在她心上留下了一个永难愈合的伤口。
除了他,谁都没有这本事伤到她。
他咬她,却让她也清晰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疼痛,也许在那里,也有一个和她一样的创口,在渗着血。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也没有像问苏筱雪那样问她究竟爱不爱他。
她不能跟苏筱雪比,就如同她不能拿虞晖去和他比。
她很清楚这个事实。
这十几年间,他和她的经历,都不再是一片单纯和空白,他有过苏筱雪,她有了虞晖,这是挘凡涣说氖率怠?br />
再不可能回到最初,认识他的最初。
留给他和她的那些稀薄的缘分,在消磨了多年之后,已如萤光一样微弱,一不小心,就会灰飞烟灭。
也许,终究要灰飞烟灭。
但是,请上天原谅她。
在灰飞烟灭前,请让她飞蛾扑火一次。如同溺水的人在溺毙之前,想最后看一眼那世间的美好,再甘心情愿缓缓地、缓缓地沉入末日般的黑暗。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有瞬间的惊喜与忐忑,接通后才发现是虞晖。
“子言,明天元旦你们放假吗?”
“嗯。”
“那陪我去体育馆打球好不好?好久不打,有点生疏了。”
她想了想,很委婉地说:“改天好不好?明天我有点事。”
“什么事?”虞晖向来喜欢刨根问底。
“是这样,明天我有个朋友过生日……”她很小心地回答。
“男的女的?不会是你那个姓段的同学吧?”他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高兴。
“不是不是,”子言有些无奈,叹口气“你不认识。”
“子言,”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今天我跟我妈说了,她想见一见你。”
她停顿了很久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回答:“好。”
虞晖听了好像很高兴,“那好,回头我找个时间。”
听着他在电话那头的笑声,子言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又摇一摇头。
然而这笑意,却在望见镜子里自己脖颈上的那个伤口时,慢慢地凝结了。
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透过这伤口,仿佛看得见林尧嘴角那一点猩红色,他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倦意重重,像是藏了许多说不出的情绪。那一点红,耀眼而刺目,她的血,沾染在他的唇边,却像是他受了伤。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替他擦拭,骤然触到冰凉的镜面才发觉,原来是幻象,是她心里萦绕不去的幻象。
已经很晚,却始终没有办法睡着,子言端详着自己的手机,翻出最后一个呼入的号码,看了许久许久。
手指一颤,鬼使神差拨了出去。
黑暗里她怔怔看着手机屏幕上有些刺目的荧光,那个号码,还没有来得及存入电话薄,所以只有一串数字在闪烁。
嘟嘟的长音几乎响到最后一秒,屏幕的白光也瞬间熄灭下去,她的目光顿时一黯。
“沈子言?”他的声音忽然传进耳膜。
她讶异地看了一眼屏幕,才发现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
“是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吃药了没有?”这个理由真的十分蹩脚,可是她真的找不到别的借口了。
他轻笑了一声,“你现在才想起来提醒我?”
子言看了一眼时间,着实有些赧然,再过几分钟便是十二点,他早应该已经入睡了。
“对不起……”她说得很慢。
“是不是很疼?”他出其不意地问。
她不太明白。
他重重地叹气,“你的伤口。”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不疼,你呢,咳嗽有没有好一点?”
他淡淡哦了一声,“你睡不着?”
“不是。”她立刻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