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旧爱





  颜佳辛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披散在肩头,羊毛大衣紧里著身躯,但鞋子却沾满雨水及泥泞。
  他的秘书似乎疲於应付这类连解释原因都懒惰的人,也就随她站在门口等待。
  然而,与关立远视线接触的时间已经过一小时,颜佳辛很清楚他绝不是一位随意放下工作的人种,她亦不乐於等待;所以她再次走向秘书提出要求,却也同样遭到拒绝。
  “颜小姐,我已经重复许多次,我不能擅自给你总监的手机号码。”秘书一再的说明,脸上已经出现不耐烦的表情。“而且,你不是正在和我们总监交往吗?为什麽还不知道他的电话呢?”
  闻言,颜佳辛不用细看都可以从秘书的语气中感受到浓浓的嘲讽。
  “你知道‘你的总监’非常忙碌吧?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我是不会亲自来这里听你说这些五四三。”
  “喂!”秘书气气得脸快速涨红,顾不得来者是客的道理,斥道:“你是JTV的人耶,敢踏进这里就已经够笨了,居然还……”
  “唉……是呀!”颜佳辛同意她的说法,她可是生平第一次做蠢事,良心还有点不安呢!“人要是被逼急了,再扯的事也做.得出来;不过,我看今天大概也不会有什麽结论,我还是回去面对现实好了。”
  秘书的怒气突然消失了大半,而颜佳辛的背後传来会议室玻璃门开启的声音。
  “你要面对什麽现实?”关立远立在她身後,冷冷地问。
  颜佳辛缓缓地回头,和他面对面後说道:“你这几天真是快活得不得了嘛!你回去的时候,我已经……”忽地,她话还未说完,关立远的大手立刻捂住她的嘴,连人将她拉回他的办公室。
  “你说话最好小心点。”他瞪著她愕然的神情警告道:“没有人知道你现在住我家,我也不希望有人知道。”
  他随後松了口气的坐回椅子上,她则是从恍然大悟中惊醒。
  “不好意思。”她随意的道歉後,朝他伸出手。
  他看著她的手,不明白的摇头。“你这是干嘛?”
  “手机号码!”
  “你要我的手机号码做什麽?”
  她缩回沙发上,没好气地说:“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谈谈,但我又不可能天天到这里找你,所以……”
  “回家谈不行吗?”他皱起眉头反问。
  “问题是——你回家时,我已经在休息了。”她提醒他,她非常重视睡眠。
  他同意的颔首,“所以呢?”
  “事情严重到无法收拾时,我才会拨这个电话。”她声明,“我不会勤快得去打扰你的生活,你可以放心。”
  “那麽,你现在可以说是什麽事吗?”
  经他一提,她的无奈更甚。
  “你爸妈呀!这些天几乎把我那儿当成他们的办公室,请你想些办法吧!”
  “为什麽?”他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他们是你的父母!”她斜睨著他,“而且这里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虽然他们到JTV对其他人来说是件不错的事情,但对我而言并不是。”
  “其他人?”
  她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你在刚才的会议中,应该有听见广告行销部的例行业绩报告吧?伯父伯母的口无遮拦可是对JTv的八卦版面有非常大的影响力,所以这些天的销售量应该比你家的还多;若是他们哪天心血来潮,不小心把我住在你家的事说出去,你要怪谁?”
  她提醒了一个被他严重忽略的事实——他居然想不起来刚才广销部报告的只字片语。
  “所以,在家中无法遇到你的情况之下,而我又必须和你沟通的时候,手机就变成很重要的东西,你总不能叫我去向你爸妈要吧?我不想再加深他们的误解。”
  语毕,她再朝他瞥了一眼,瞧他不作声色的冷硬神情,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再次起身走向他,催促道:“我在这里待太久,对你也不是好事。”
  关立远微微气恼的将视线转回电脑萤幕找寻他要的数据,可所有的思绪被影响的事实令他愈来愈挫败,恼差成怒的他忿然地甩开她的手。
  “那些都是你的事!”
  “你……你说什麽?”她难得花费心血和力气来到这里和他解释一大堆,他居然这般冷情的回应!
  “应付我父母这件事,在他们离开台湾前,都是你的工作。”
  “工作?这种事什麽时候变成我的工作?”颜佳辛更不能理解,近来她的身体愈来愈差,是不是因为一直处於气愤的状态下才会如此?
  “总之,如果是要跟我沟通这类的事,大可没这个必要。”他不耐烦的指著门口,“我很忙,请你回去。”
  颜佳辛的胸口微胀,怒火正在她体内熊熊燃烧,可是在他冷漠的目光下,她突然感到灰心和难受。
  “我居然奢望你会为别人著想,真是疯了!”她冷讽自嘲,不假思索的往外走去,严重的失望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死命的拒绝那份痛楚,不想再让它扩散;因为若是散开,就代表她爱上了他。
  也只有爱,才会因为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就可以造成伤害。
  她不是听从他的命令,而是她亟须冷静。
  ※※※※
  离开BTV大门後,颜佳辛漫无目的的走著,脑中没有任何思绪,或者呈现一片混乱,她不甚清楚;但在看到路旁布告栏的红纸时,她立刻有了一个想法。
  她怎麽忘了?她可以搬家呀!
  她不可能住在他家一辈子,况且与他也没有任何白纸黑字的协议,她何必忍受这些日子以来莫名其妙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脑中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她马上仔细的查看这些红纸上的资讯、找寻著符合她需求的房子。
  其实她的条件非常简单——最好离公司近,或者有公车到达的地方,租金便宜就好谈,以外她全都不会要求。
  所以很快地,她在众多红纸中找到一堆符合需求的房子,正当她准备撕下电话号码的时候,一只大手抢先阻止她的动作。她回首看向来者,突然像得到解放的漾开微笑。
  “毕加!”
  毕加的臂膀里抱著一袋面包,另一手抓著红纸细看後,问道:“你要搬家啊?!”
  “是呀!”她颔首。
  毕加的表情相当疑惑,“怎麽了吗?”
  颜佳辛没有说话。
  “到我店里坐坐吧!”毕加没有回答,反而是拉起她的手,一路往店里带。
  因为若是他的消息来源没错,那麽……颜佳辛理当是住在关立远家才对呀!
  ※※※※
  “什麽?关立远告诉你的?”颜佳辛惊讶的瞪直了眼。“那家伙还叫我保密耶!”
  毕加正在开放式厨房准备早餐;一至二楼属於Street,三楼则是他和索伦的住处,就近可以兼顾生意,并且方便休息。因为PuB的营业时间结束後,两人都累了,但睡眠时间通常会在用完早餐之後。
  所以,早餐时间是两人短暂的甜蜜时光,但今天却多了一个人,令索伦始终摆张臭脸坐在一侧。
  “立远相信我。”毕加眼中出现得意的神采。
  颜佳辛意会的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他不相信我喽?也对,他没有理由相信我。”
  “你想搬出来的事,他知道吗?”索伦冷声如剑,突然射了过来。
  颜佳辛摇摇头,“他没必要知道,因为这是我的自由。”
  “你不怕他生气啊?”毕加将一份早餐递给她,微笑表示道:“你知道吗?他虽然平常冷酷的样子就很吓人,但一气起来,比索伦还可怕喔!”
  闻言,索伦瞪了毕加一眼,却依然接过早餐开始吃著。
  “若说冷酷,那跟以前一样,没有不可以忍受的地方。”颜佳辛眯起了眼睛,无奈地道:“但相处几天下来,才知道那家伙的脾气非常阴晴不定,我实在受不了了。”
  “如何个阴晴不定法?”毕加喝著牛奶,若有所思的问。
  颜佳辛不可能做太多解释,所以简单的举了两个例子,像抢她的电话,或者刚才突然大发雷霆的事情。
  “简直莫名其妙嘛!”她大声的叹口气,接著翻找皮包,取出刚才撕下的几张红纸。
  毕加和索伦面面相觑,眼中传达著同样的心思,看她正准备拨出第一通电话的时候,毕加连忙阻止。
  “你先等等,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不是得待到……”
  “我知道,但我不想再受箝制嘛!”颜佳辛挥去毕加的手,抓著手机正要拨出去的时候,索伦那足以让室内温度骤降的声音传来“立远喜欢你。”
  也许是太过震惊,颜佳辛的手机硬生生摔落在牛奶杯里。
  “你……你开什麽玩笑啊?”她睨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说?但她更不清楚为什麽心跳因此而加快,快得让她无法控制。
  “也许。”索伦补充道。
  颜佳辛松了口气的大呼道:“你不要吓我啦!我身体最近糟透了,心脏很无力耶!”
  “不是也许,我认为立远就是喜欢你。”毕加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如此肯定地说著。
  “毕加……”她低斥著。
  毕加却抢在她之前开口,指著索伦道:“你知道吗?抢你电话的那种心情,我非常能体会,因为索伦常常对我这麽做,那种行为简称吃醋!你和他都很聪明,应该早就明白了才对呀!”
  “吃醋?”颜佳辛冷哼一声,不同意这个说法。
  “他是吃错药!才不是吃醋!况且……不论如何,我就是受不了待在他身边的日子。”
  “不是才几天而己吗?”毕加反问。
  对她而言,好似过了几世纪一般。
  “总之,我今天要趁他和伯父伯母不在的时候快点搬出去。”她突然想到一个提议。“不然,我先把行李搬过来这里寄放,等我找到房子,我再拿过去……”
  “不行!”索伦和毕加一致摇首。
  她惊愕地瞪著毕加,若是索伦反对也就罢了,为什麽一向支持她的毕加也……
  毕加以阳光般的笑脸正视她,“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过我也不是不帮你,但与其事後承受立远的火气,我们只有选择先得罪你了。”
  “什麽火气?他到底做出什麽事让你们这麽害怕啊?”她挫败地瞪著两人,尤其是索伦。“你呢?你也是个冷调的家伙,他有比你可怕啊?”
  索伦想也没想的点头。
  “有一次……就一次吧!”毕加回忆三人在美国求学的情景。“学期中,我和索伦之间的关系被发现且被当作笑柄,令我们两人一度想不开想退学;当时,我们和立远并不熟识,可是立远在学校却已经相当的活跃,但其实我们都是一年级新生。”
  说著,毕加看了索伦一眼後才继续说:“某天在学生餐厅,我和索伦依惯例被人拿来当笑话调侃时,突然那几个欺负我们的学长们被一堆饮料和食物丢得乱七八糟……”
  “该不会……是关立远扔的吧?”颜佳辛无法想像那画面。
  索伦重重地点头,但神情颇为开心。
  “你知道吗?其实除了白人之外,其他色种的人通常倍受歧视。”
  她认同的颔首,“然後呢?”
  毕加深深地吸了口气,如今他依然无法忘记关立远当时的表情,虽然他为他们俩解围,但那神情却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哆嗦不已。
  “学长们气呼呼的冲过去和关立远打架,那时没有人注意学长手中拿著玻璃瓶装的饮料,直到看到关立远血淋淋的双手抓著那些破瓶子的时候,大家才惊觉事态严重。”
  “血淋淋?”她愕然的问:“莫非他赤手空拳和那些‘武器’硬拼?”
  索伦再次点头,脸色却略带担忧。
  颜佳辛真的无法想像,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关立远除了冷酷,倒也是个斯文男子,怎麽会打架?
  “那时候……”毕加摸著自己的下巴边缘,“他的下巴好像也被碎片划出伤口,至今那道疤痕还在;不过他那双眼睛的怒火却比伤口和血液更让人触目惊心。
  在那之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立远更别提了,到毕业为止,打破前例的成为第一位黄种人学生王子的代表人物。”
  倾听著毕加的叙述,颜佳辛无力的趴在桌边瞪著牛奶,因为这两人根本不只是畏惧关立远而已,几乎是将他视为恩人般崇拜著。所以,她的结论是找错帮手了。
  得到答案後,她马上起身。
  “好吧!那我自己想办法,总之我今天非搬出去不可。”
  凝视著她欲离去的背影,毕加轻声追问:“你到底在怕什麽?”
  “什麽?”她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
  毕加深深地看著她,似乎准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开口:“除了要避免那些麻烦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之外,你应该是怕其他的事情吧?”
  犹如被猜中了心思,颜佳辛倒抽了口冷气。
  “当然没有,你认为我在怕什麽?”
  “你那独特个性的养成,容易让人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