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子





  他突然知道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DB 299  航班。”他说出来,实际上并没想到它,然而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他第一次在M 的办公室里看到的那种恐怖:一架大型喷气客机正在着陆,出现了到处飞舞的死亡,喷吐的火焰,从波音747…400 机舱里喷出了浓烟,沿着跑道四散滚动的燃烧着的飞机残骸和乘客的尸体。
  苏凯又说了起来,那声音就像他大脑屏幕上的画外音,他的大脑重新启动了开头所有的那些生动图像。“是呀,”她说道。“不错,我拿着遥控器。
  你知道杜勒斯机场的安检非常糟糕。我站在大楼里面,注视着飞机来了。我把遥控器装在口袋里,他们告诉我它的作用范围几乎达到三英里。我可以坐在咖啡店里来干这件事,但是我要确有把握。那儿有那个男人,你知道……”
  他在她眼中再次看到了狡诈,现在比在杜勒斯的旅馆中看到的更加明显。“我知道关于朱里安·凯特尔的所有事情,”他说道。
  “你真聪明。他是个敲竹杠的人,詹姆斯。他命中注定该死。”
  “和所有那些无辜的人一起?”
  她像狐狸般咧开嘴笑起来。“哦,是那样,当然了,但是你知道,我们想让布赖德波雷破产,而且我做到了。顺便说一句,他怎么样了?这些日子你绝对不会听到哈利·布赖德波雷的消息了。”
  “说实话,他正在卷土重来。有些人喜欢这样,他们一落千丈,然后又一步步爬了回来。”
  “老哈利就是这样。我估计我们已经把他像其他人一样杀死了,但是露伊齐安排的,他竟然没在飞机上。”
  他心中在想,让她说下去。在她说话的时候,苏凯似乎是在一个梦幻世界里,重又恢复了往日的辉煌。“这样说来,你就是那个按动按钮炸毁DB299 的人了。你说你到杜勒斯机场有两个原因。”他朝她走近半步,但是考夫波格走过来,轻轻在他胸前推了一下。这轻轻一推就使他踉踉跄跄地退到后面的墙壁上。“一个不自量力的人。”
  苏凯不理会这些,依然在念着自己的独白。“是的,你几乎把所有这些事情都弄糟了,詹姆斯。我实际上在那个旅馆有一个房间。一间在那儿,另一间在别处——在希尔顿。当你轻轻松松走进来的时候,我感到了平生最大的恐惧。我想我绝不能把你排除在外。很长时间了,带着伪造的你的来信。
  不错吧,是不是?你肯定会使我转危为安的。我很快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你将是我的惨死的头号见证人。我很聪明,我认为。”
  “非常聪明,苏凯。你到我的房间是为了耍花招。”
  “很妙的花招,詹姆斯——只要一个姑娘对你别太认真就行。”她向比阿特丽斯瞟了一眼。“我真心希望你对待这位先生不要太认真了,亲爱的。
  他才是真正的女性歧视者:只要有可能他就寻欢作乐,当他感到心满意足的时候,就把那些女人甩了,让她们感到孤独,感到被人蹂躏。”她在谈论过去,谈论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她神经质地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她的头脑失去了控制。
  比阿特丽斯愣在那儿,轻蔑地看了苏凯一眼。“我认识詹姆斯很久了,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完美的绅士。他和女孩子做的事往往都是正大光明的。我认为每个和他来往的女孩子都是自己愿意和他交往的——也包括你,比萨公主。我敢打赌你没有拒绝过他。我也没有,我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我知道事实真相。但是,我是幸运的,因为他又回到了我的身边,而且我想他不会再走了。”
  “哦,他不走了,这很好。你也待在这儿别走了,比阿特丽斯。你们两人都获得了死刑判决,我这样想,而且这将要被执行:如果你们不配合,执行就来得非常快了。如果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那就在明天夜晚。”
  “苏凯,你是怎么做的呢?”
  “做什么?噢,我的死亡和复活。是啊,嗯……是的,我首先去干那架班机。然后再把我自己弄死。你突然出现了,詹姆斯,使我转危为安了,这你是知道的。”那狡诈的眸子在她眼睛深处闪动着。
  她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直到把整个故事讲完。在引发布赖德波雷航空公司那场空难之前的十天,她一直就住在华盛顿杜勒斯国际机场附近的两家旅馆。那段时间里,她在两个地方之间穿梭往来,每个夜晚换一个地方,在寻找最佳的替身。“必须找一个身材和年龄大致和我相同的人,”她对他们说道,她在希尔顿旅馆找到了一位无可挑剔的年轻女子。“她是个墨西哥人,只是比我稍微小一点儿,但是谁会注意呢?”
  苏凯和那个女孩亲近起来,她是苏凯住的那层旅馆的服务员。“我看得出来,她很懒散。她的外表就是那样。你知道那副模样仿佛在说:‘为什么她拥有一切呢?为什么她有钱呢?我为什么不能找到好工作,挣到比这里更多的工资?’我玩她就像玩一条鱼,詹姆斯。你可能会为我感到自豪。”
  “我表示怀疑。”
  最后,苏凯给她在意大利找到一份工作,做她的私人女仆,有一份可观的工资。一切都没有困难。她很喜欢意大利,而且还有那么多钱。她很快就会拿到签证和工作许可证。“当然她上当了。是的,”她说道。“她问:‘我什么时候辞职呀?’”
  “我告诉她最好就是现在,她递交了辞职报告。管理人员很不高兴,特别是她第二天就要为我工作,打扮得花枝招展,我给她买了好多衣服。
  “露伊齐派了一个人来给那辆汽车做手脚。保险杠下面有个小开关。我只需要把它拨一下,15  分钟后,整个汽车就会飞上天。我只要给露伊齐的人打个电话,他就转回来到旅馆后面用车接我。这就像钟表一样准确。她有一个驾驶执照,我在汽车里已经检查过了。
  “离开你以后,詹姆斯,我就直接回到旅馆,告诉她到后门等我。我叫了旅馆侍者把我的行李装到汽车上。我把我的挎包换了,把你看见过的那个扔到前面的客座上。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我大大方方地给了小费,开车在街区上转了一圈,然后回到旅馆后面。卡罗塔在那儿等着——卡罗塔是她的名字。我告诉她开车到你正等我的那家旅馆去——毫无疑问你正焦急地等着我,詹姆斯。”
  “说下去。”
  “当我下了车,她开着车走了以后,我引爆了炸弹。露伊齐的人正等着我,他开车送我到国内机场,从那儿我用另一个名字——当然,还有各种合法的证件和手续——乘一架班机前往纽约。我在巴黎,在法国南部,在世界各地消磨时间。有时开开会,因为到那时计划已经很顺利地执行了。”她令人厌恶地高声笑了起来。“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我们所计划的各种事情的边沿。
  我认为如果你接受我的请求,那将是个好主意。明天把我交给新郎,詹姆斯——不,就在今天,当然喽。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你能相信吗?把我交给新郎,我可以保证你们两人都能够活到明天夜里,在你们听到下个月将要发生的事情之后。
  “我将要改变世界,亲爱的。我们打算铲除犯罪和街头暴力。我们将要赢得美国,我们将要真正地看看美国梦。所有这一切即将发生。严惩犯罪——哦,非常严厉地惩罚犯罪,如果你被抓获时身上带有毒品,那么就立即处死;如果犯了强奸罪,就把你那个家伙砍下来,偷盗者将被剁去双手,谋杀犯将被吊起来慢慢处死。这要花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这是人民所真正希望的事,对不对?安全。国家将重新运转起来,自给自足,生产我们需要的任何东西。绝对的孤立主义。到最后,世界将会俯首帖耳,因为他们在老大的一个美国里不会找到市场了,是不是?”
  “你要和谁结婚,苏凯?谁将做你的丈夫?”
  她有些手舞足蹈了,格格笑起来,她的心神脱离了现实世界。“我打算和COLD 的总司令结婚,你知道COLD  吧,詹姆斯?”
  “差不多都知道。”
  “那好,他们管我叫冰雪女王——这是我的代号之一——他就是冰雪国王。我必须为了宽容你去进行争论,但是我认为他会想看看这滑稽的场面的。
  不管怎样,詹姆斯,你对这些是负有责任的:他现在要靠假腿走路了,他的容貌已经毁坏了。他的面孔完蛋了。他们说整容手术最后会使他恢复到接近正常的程度,但是那要花很长时间。这全是因为你,是不是,詹姆斯?是你把我心爱的布鲁图斯·科雷将军从天空上击落的吧?”她的面容仿佛发生了变化,变得扭曲了,任何美丽的地方都消失了:两眼冷酷得就像花岗岩的碎片,上面覆盖着她特有的疯狂的霜雪。
  “你要结婚了……”他差点没说出来,“和那个刽子手!”但是他话到舌间留半句。“祝贺你,苏凯。你嫁给了一个传奇人物。”
  “我知道,这不是很奇妙吗?”
  “这是奇迹。是的,当然,我应该把你交给他。”
  她又开始翩翩起舞了。邦德在怀疑她的心灵是否垮掉了——把她从一个泰然自若、理智而又美丽的年轻女子变成了这样一个滑稽可笑的东西。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所有这些迹象就都表现出来了,然而他并没有认真对待它们。
  “来吧。”她最后说道。“我认为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到那个房子去。今晚有一件事正在进行。那儿发生了什么爆炸,我亲爱的继子们都被惊醒了。
  他们都为这场婚姻感到骄傲。”
  “真的吗?”
  “当然了,真的。他们欣喜若狂。走。”
  她在前面走了,为考夫波格打开了门,他抓住邦德和比阿特丽斯的颈背,他催促他们走的时候,几乎把他们从地上提了起来。苏凯把门在身后用脚踢上。邦德仔细观看着。他的自动手枪仍然躺在小木屋的地面上,枪上还有一个备用弹夹。
  这所房子现在灯火通明,苏凯把考夫波格和他的两个囚犯推过去,朝着一扇门走去,那门把他们引向对着入口的厨房区,邦德从他上一次访问的记忆里想起了这个地方。
  “嗨!嗨!大家都看看!我找到了什么!”苏凯在前面走,一边走一边喊。他们首先看到的是露伊齐和安吉罗,他们下楼的时候身旁簇拥着保镖。
  “啊哈,是无所不在的邦德先生,”露伊齐得意洋洋地说。
  “可是我们没发请柬啊。”安吉罗跟着他哥哥说。“放开他们,考夫波格。”
  考夫波格非常听话,乖乖放开了比阿特丽斯和邦德,让他们在地面上转了几圈。
  “没有邀请就到这里来,意味着你们是非法侵入,你们知道非法侵入者是什么下场吧,邦德先生?应当枪毙。”
  “我还要和他待一会儿呢,然后再杀。”从楼梯顶端传来沙哑的粗暴声音。苏凯尖声喊叫着。“布鲁提!哦,布鲁提,现在还不要下来。今天是星期六。你在举行结婚仪式以前绝对不能看见你的新娘。请你,请你退回去。
  我要责备你了。”
  布鲁图斯·布鲁特·科雷将军轻声笑起来,声音很低,发出了一阵阵邪恶的令人作呕的微微笑声。“我会待在你的视线之外,我亲爱的姑娘,直到你悄悄溜走。告诉我什么什么时候能够下来,因为我急于见见这位邦德先生。”
  “我向你提一个重要的请求就走。我已经决定婚礼上的服务项目了。只是在安排上有个小小的变动,在这件事上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我的祝福当然要比我的诅咒好了。那就说吧。你打算要什么?”
  “哦……”她用一条腿站在那儿,另一只脚从地面上抬起来,向后弯过去,抵住她的小腿。这种姿势让邦德想起仙鹤,或是一个小孩子。她这种近乎天真的邪恶使他产生一种怜悯之情。
  “喂……”她又开始说道。
  “说吧,太太!说出来!”科雷平静地说,尽管他的话就像是发布命令。
  “我刚想起一件漂亮的滑稽事,布鲁提。我打算让邦德先生在结婚仪式上把我交给你。”
  “我来把你交给他,”露伊齐喊道。
  “住嘴!”这一次科雷确实是在喊叫了,他从楼梯顶上挑衅似地吼起来。
  “今天是苏凯的好日子。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她的想法很好。照她说的办,那有一点讽刺的意味。我亲爱的,他当然要把你交出来了。然后,当客人们都走了……”他的声音低落下来,仿佛要流出蜜来,“……在我们分享新婚之夜的快乐之前……噢……让我们等着瞧最精采的吧。”
  “别!别!等一下,布鲁提。我想起一个更滑稽的妙事。如果我们把他当一个宠物养起来,那会怎么样?我想这样他就会知道世界究竟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