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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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是我十六岁那年么,是多久之前了?我笑笑,点了头。
他也笑,却突然严肃起来,躬身为礼:“末将来迟,殿下恕罪!”
“千万别!”我想伸手搀他,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来,手僵在半空,迟疑之后才尴尬放下:“您并无什么罪,快起来吧。若不是将军,说不定本宫已经……”
“怎么会呢,殿下鸿福齐天。”他直起腰,满面笑容,朗声问:“这些反贼殿下看该如何处置?”
我轻吮自己唇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咬破的伤口,血腥的味道似乎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和深埋于心的狠厉。
“……天诛国贼。”
我并非不明白这句话的后果,但与其人伤我,不如我伤人。
然而,在李彦裕麾下的士兵抽出刀剑走向那些缩在墙角的伤兵时,却被一声如雷鸣的喝声给吓住了脚步。
“都站住!”发声的丁勋,将阴狠如鹫的目光转向我:“殿下,您想杀人灭口吗?”
我一愣,身边的李彦裕却皱起了眉头。
“此话怎讲?”
“长公主勾结郜林大汗,意图策动我反叛,立自己为女皇……现在朝廷的人来了,殿下想把罪责都丢给我,自己落得个清白吗?”
我顿时感到呼吸滞住了。
他说的确是实情——但那只是羽瞻原先的安排,早就不可能实现了。
“殿下,叛将所说可是真的?”李彦裕的眼神顿时带上了几分怀疑。
“不是。”我咬紧牙关,吐出这两个字。
“当真不是?”丁勋脸上现出诡秘的笑:“麻烦长佑派个人去我书房多宝格上取一只螺钿盒子来……证据就在那里头!”
会是什么证据呢,是书信,还是别的物事?长佑是李彦裕的字吧,他听了这话,面上虽有狐疑,仍然点点头,让一名士兵去拿。
那身影消失在转角廊中后,我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节奏越来越快,而冷汗也不自觉地从背上渗了出来。
白色的炽烈日光照进庭院,披甲士兵们僵立,而墙角那些血肉模糊的士兵,正从伤口中散发出诱引蝇虫的臭气。
我不能不承认丁勋是很会笼络人心的。他这几年经营,将恶名都摊在了我身上,却引得整个临蓟城的百姓都愿意听他信他追随于他——倘若他有更长的时间收买更多地方的人心,说不定真能颠覆朝堂呢。
可羽瞻没给他足够时间,李彦裕也没有给。
所以我也不会给。不管他拿出什么证据,我一定得竭力否认。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撇清自己,至少也要把他置于死地。
终于,那取盒子的士兵回来了。
李彦裕扫了丁勋一眼,但那宁静得可怕的目光移到我脸上时,却突然带上了一点莫测笑意。
他笑什么?我心中颤了一下。
盒子打开了。
在看到盒中物的时候,我却突然放下心来了——那是四枚兵符,茨儿给丁勋的假兵符。
“这是殿下的侍女交给本将的,是临燕道和资、白、相三州的兵符。”
李彦裕的脸色一变。倘若这三州一道同时起事,朝廷军队实难将其各个击破。就算侥幸平叛成功,也定会元气大伤,再不能对抗黄雀在后的郜林汗国。
倘若这兵符是真的,丁勋这一手还真够有力的。冬珉肯定更不能原谅我,能借我当垫脚石,他说不定就能免于一死。
不过现在我已经足够镇定了。
“假造兵符也是大罪……丁将军真的要靠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破铜烂铁指认本宫?”我蹙起眉,悠然道。
见我底气十足,李彦裕的狐疑又转向了丁勋,彼人脸色微变,仍作镇定道:“那不妨试试。”
“如何试?”我转头向李彦裕笑道:“现下李将军可有这三州一道兵符的另一半?若有不妨试试,若是没有……只怕有些人是藉此拖延,以求变局呢。”
“怎么可能变局?”丁勋脸色变了变,道:“殿下仍然要诬陷末将?”
“诬陷?”我也笑:“是你在诬陷本宫呢。你明知李将军不可能携带这些州道的兵符,却提出验真,不就是在尽力延长自己获罪的时间吗?”
“不,殿下。”李彦裕突然打断了我:“很巧,末将现在身上正带着临燕道的兵符。”
我和丁勋,还有院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李彦裕的手上。
那骨节粗大的武人的手中,正握着一枚铸为虎形的铜符,他捡起螺钿盒中铸着“临燕”二字的另外半枚,却在扣合之前便皱了眉。
“丁将军。”他森森一笑:“您没有发现,这两枚虎符虽一模一样,却是一顺边的吗?”
“扣押使团,然后向朝廷表示必须本宫亲至才能放人,再绑架郜林汗国公主,藉此换回小皇子。最后一步应当是想办法策动政变了吧?只要把小皇子扶上皇位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干政,再下一步是什么,本宫实在不敢妄料呢……难道丁将军只知道窃国者诸侯,却不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吗?!”
丁勋虽明知失败,却仍然面不改色道:“谁是乱臣贼子天下定有公论!”
“殿下,丁将军,且慢说什么天下公论吧。”李彦裕却不耐烦听我们的争辩了:“圣上定有明断,请两位随末将同回昌兴都吧。”
“不!”清朗的童声却是至琰发出的,他几步走到我面前,拽住我的手:“阿姐要带我回郜林汗国的,她不能和你们一起去。”
我原本以为他是要驳斥冬珉皇位的来历,汗都吓出来了。及至听他当着李彦裕的面说这样的话时,心下顿时松快了不少,简直想抱抱他。
“这是……至琰皇子?”李彦裕的眉又皱了起来:“他……”
我这才猛然想起他方才那声“阿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绝对是冬珉不会欢迎的客人,如果要把他带回昌兴都,十有**就活不了。
更何况,羽瞻始终一口咬定至琰不在郜林汗国,刚才我自己的话就已经说漏了,现在该怎么办?
但总之是不能让他去昌兴都的。我急忙开口:“不,他不是至琰……”
怕他再说漏嘴,我狠狠捏了一下他的手心。他没有改变表情,却默默回捏我一下,想是领会了我的意思。
“那谁会叫殿下阿姐呢?”他明显不信我的话:“另外,殿下说丁勋要换来小皇子,末将看,这儿也只有这位贵人的年龄和小皇子的年龄吻合啊。”
我急中生智,做出一副不知如何解释的表情,边叹边笑道:“将军看来是不信本宫了?若本宫说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您相信吗?”
不告而别
被一个绝非善茬的男人这样虎视眈眈地盯着看决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更艰难的是我还得做出一副既不以为意又颇感棘手的表情来。
我不知道现在我为什么要替至琰遮掩——明明我可以说他就是小皇子,并藉此坐实丁勋的野心和罪名。
理智些想,至琰如果被发现了,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冬珉便是生了对羽瞻的猜忌愤恨,也不可能有什么落实的举动——他总不能拖着老破车一样的国家再发动一场十有**会失败的战争吧?
但我仍然出口替他掩饰,也许是出于我的直觉。我可真是被自己这时灵时不灵的直觉给坑得够惨的了啊。
但我心中虽连连叫苦,脸上却依然笑吟吟的:“李将军,要本宫向你解释一遍吗?”
“真是如此大的一场骗局的话,只有皇上才有权力知道真相吧。”李彦裕终于开口,不急不慌的语速和坚定明亮的眼睛似乎是向我提供某种保证。
“你的意思是?”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有冬珉有权知道真相,难不成他要我去昌兴都和冬珉解释?
“殿下走一趟昌兴都吧。”他宽慰的笑在脸上一闪即逝:“将叛将丁勋押上囚车,解往昌兴都!”
“那他怎么办?”我指指至琰,又问:“大汗的军队走了吗?”
“末将进击时还没有,现下应当也还没有。殿下有什么要交代的?”他先回答了我后一个问题,才将目光移向至琰:“这孩子……事关重大,便与长公主殿下一道可好?”
这自然是最好的安排。我点点头,方说:“我想回去见大汗……”
李彦裕脸上显出为难之色:“殿下,您与大汗伉俪情深,他也许并不愿意答应您去昌兴都。”
“本宫去看看哥哥……啊,皇兄,仅此而已。”我故作镇定地浅笑:“打了一场大仗,难道兄长就变成仇人了么?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大汗他一定也很高兴我能解释清楚那些引起战争的误会,让两国子民重享和平呢。”
李彦裕颇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若是如此,长公主殿下便去吧,可是末将擅做了主张,您可不要陷末将于不义啊。”
我点点头,心道待我回了羽瞻身边我才不信你们谁能把我拽出来,口中倒是很随意地笑应:“那是自然……”
“为防万一,这孩子就先跟着末将,长公主意下如何?”
我的笑容险些便僵死在脸上,一怔之后仍强撑道:“便依将军所言吧。”
——怎么大延的将军都有扣人质的习惯呢?不过我大概不会为了救至琰而犯险入敌营。
“扎延台吉,”我转向至琰,郑重道:“跟着李将军的时候,一定要乖,不要乱跑也不要乱碰。你不懂意思的大延话一概不要乱说,免得惹人不高兴,懂吗?”
至琰一愣,然后点了头。
“扎延台吉”是当初塔丽叫不出他名字时对他的称呼。此时我这么叫他,便是有意引李彦裕往错处想,只当他是个用来冒充至琰的郜林小孩儿。我不知至琰能不能领悟,但事已至此,我不会再做更多了,能不能逃过这一劫,既要看他的领悟力,也要看他的命。
“这孩子学大延话的时候可闹了不少笑话。要不是我知道他不是大延人,有时真会为一个口误想狠狠打他呢。”我笑着对李彦裕解释:“他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请你多见谅吧。毕竟他一个郜林小孩子学大延话是有些难。”
“我不是郜林人!”
天杀的小祖宗又开口说话了,这一句大延话字正腔圆,我却顿觉眼前一黑。
“不用再骗人了。”我抢在李彦裕开口质问之前出言,看似抚慰实乃警示地拍拍他的脊背:“那个逼你骗人的坏人已经被抓走了。你要是说实话,皇帝陛下就会让你去见你父亲母亲了。”——父皇和他的生母殷婕妤均已长辞,说实话就能见父母,其实意便是不说假话就会死。
至琰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转向李彦裕笑开:“李将军,娘娘说的是真的么?我不说实话皇帝陛下就不会同意我回家?”
李彦裕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这位小贵人是谁家所出,如何称呼?”
“是诺延贵族的孩子。大汗他严惩诺延部时见这孩子伶俐,又恰好和他故去的兄弟同名,便索性认了他为义弟。原本是叫德兰的。后来为了某些事情,要他来冒充至琰,怕到了大延听人喊‘至琰’没有反应而露馅,便重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扎延’的……‘台吉’是他的爵位。”我看着至琰的眼睛说出这么长一段话——这是我为他编造的身世,他必须好好记住,才有躲过冬珉盘问的机会。
“哦?”李彦裕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笑道:“诺延部贵族的孩子,那还真算是咱们大延皇室的亲眷。怪道让他冒充小皇子,这长相还真与先皇有几分相似。”
我怎么都觉得李彦裕正在帮我圆这个谎,他是什么意思呢?
我猜不透他的所想,只好尴尬地接下口去:“走之前大汗还特地叮嘱了他,不管别人如何问都说自己是至琰皇子……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不过有些死心眼。刚才对着你还撒谎呢。”
李彦裕似是不以为意地笑了:“殿下何必解释那么多?过一会儿就晚了,如果您要去大汗的营地,不妨现在就动身吧。”
郜林人的营盘还没有撤,但远远望过去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近前我才发现,那金顶大帐不见了。
我心头一窒,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头晕脑胀,若不是抓紧了马鞍,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
羽瞻走了么?他……回去了?
我对随我前来的大延士兵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本宫自己去。”
他们亦不说话,行了礼便勒住了马,由我一个人前去郜林大营的营门。
尚未近门,便有数骑人马疾驰而出,为首的却是鄂尔珲。
这是羽瞻身边与我最熟的人,我见他便顾不得什么体面,急忙开口问道:“大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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