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时候,不也给了他一包烈性毒药赐他个好死吗?现在你对他歉意越来越浓,下不了手也很正常。不过,你这可给别人带来了无限麻烦。”
“什么?”
“安向礼不死,或者他的心不死,延朝就一直有危险。”羽瞻的表情冷峻:“为了你一时的心慈手软,你看好吧,延朝为此会死在他们三人手上的人会远远超过几百或者几千,说不定,这场恶斗还会影响到我们。”
“肯定会影响到我的。”我虽然知道自己所为更使情势恶劣,但听羽瞻这么责怪我还是第一次,心里委实难过。
“不止是你。”他站起身来:“可能还有朕,还有整个郜林汗国,甚至还有白戎……”
“如此大的影响?!”我愕然。
“等着看吧。”他的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趁着现在还没闹起来,好好过几天悠闲的日子,朕带你去诺延部的领地上玩玩,散散心。”
“我哪儿散得下心!”
“散不下也得强散下。”他不顾我的抗议:“你要是现在不玩,过上几个月,从延朝宫廷到整个大延皇朝再到你脚下的郜林汗国,都会被冬珉和安向礼拖进争斗中。”
“有避免的办法吗?”
“完全避免定然不可能了。”他摇摇头:“但是,有可能让争斗只局限在延朝宫廷……只要你不动那些兵符,就总能避免事态扩大。”
“如果父皇输了……”
“他总是要输的。”羽瞻似乎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这表情冷淡而清醒:“他怎么争得过自己的儿子?只是因为冬珉的母亲是他讨厌的女人,就始终故意压制冬珉,这公平吗?何况他到底老了……这皇位终究还是要传给冬珉的。”
“还有至琰呢。”我小声提醒。
“你怎么知道那幼儿能活到那时候?说不定他会夭折,说不定长大了是比冬珉更浪荡的混账……”
“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我延朝就一定……”
“你延朝?”他微微一笑:“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你父皇说过的话吗?现在不管出于谁的利益考虑,你都最好在这儿当你的可敦,不要去趟延朝那趟混水。谁胜谁败要过很久才知道,现在你不妨就和我去诺延部,休养生息,顺便了了诺延部的旧事。”
“为什么是现在?我心思烦乱,没……”
“不管你是没心思还是没精力,都得在延朝乱起来之前帮我把诺延部的事务处理掉。否则我可没有信心能帮你或者你父皇。”他的笑意突然在整张脸上蔓延开,走回我身边,捏捏我的脸:“事情已经这样了,陪我安定好郜林汗国,我才能在今后的事情上帮得上忙。”
我深吸一口气:“要怎么做?”
“认某位诺延部的酋长当义兄。”他轻描淡写。
“……我是公主。”
“我知道。但你终究是延家的女儿,如果没有我祖上‘纂位’,你的‘义兄’说不定就是可汗呢,也不算太辱没你。”
“你是想通过这个来巩固和诺延部的关系吗?”
“是。怎么,答不答应?”
“臣妾还能不答应吗?”我站起身来向他下拜:“臣妾遵旨。”
诺延部的辖地在汗庭东北方的森林草原。入秋未久,草原犹有绿意,森林已为灿黄。
“这儿和汗庭还真不一样。”我与羽瞻并骑,看到这风景还颇觉新奇。
“很漂亮,对不对?”他扭过头微笑:“当年父汗把我封到这里,我一下就喜(87book…提供下载)欢上这儿了。诺延部的男人也很勇敢,女孩子也特别漂亮。”
“……你还看了女孩子?”
“总是得看到几个吧?侍女什么的。”
“然后呢?”我斜睨他。
“哪还有什么然后。忙着管总是想叛乱的诺延男人还来不及,哪有闲心和女孩子有什么事。”
“真是无趣。”我撇撇嘴,心里却挺高兴的。
“嗯,去围场的时候也带去了几个,全让你哥哥要走了。”
“啊?”我一直以为冬珉对汀芷还算有真情,只不过是胆儿小了些罢了。可是现在羽瞻这么一说,冬珉竟然对萍水相逢的郜林侍姬亦起意,这倒是大出我意料。
“不过我不觉得可惜。”他笑道:“看到你,别的女人都无所谓了。你可比她们重要得多。娶走了大延皇朝的公主,便送几个侍姬也不算什么了。从前有过巫师说我要娶的是诺延部的女人,我来的时候还颇为观察了一番,结果很不满意。”
“怎么不满意?你不也说那些女孩儿漂亮吗?”
“……我想要的可不止是漂亮的女人。父汗告诉我我要娶延朝公主的时候,我也知道她一定很漂亮,没见到你之前还是不愿意。想要一个能和我一起的女人,可不仅仅是要漂亮那么简单。不过你,你心里有江山,还有不输给男人的权谋智慧,这才是我喜(87book…提供下载)欢你的理由。否则,你便是比现在还漂亮,我也不会这么疼着宠着你。”
“你想要的根本就是一个不像女孩儿的女孩儿。”
“长相还是要像的。”他哈哈大笑:“你刚好满足条件。”
“……原来只是像?”和他打趣我的心情也好了些。
“嗯,本来就是对不对?现在可不是了,你是个女人,再不是女孩儿家。”他笑得极为得意。
月下刀战
当日晚上,羽瞻会见诺延部诸贵人的宴席就在金顶帐里举行了。虽然斡尔多城还在原来的汗庭,但金顶大帐却被他随身带了来,想是要充充场面。
奇(提供下载…87book)怪的是,在座的诺延部豪酋皆与他差不多年纪。如果只有一两人在二十五岁上下还算正常,可是十多位酋长皆是如此年纪,最年长的看起来也绝不超过三十岁,他们的父亲约莫也是四五十岁上下,难道都过世了吗?
然而,当我想起从前在郜林汗庭看到的档案时,不禁身体一颤——那档案上记载过,某年伐诺延部叛乱,尽斩其领袖酋长……
这些便是他们的子弟了吧?难怪诺延部始终难以平服。那时候羽瞻初为诺延汗一定也受了不少委屈,便是现在我也看得出来,这些豪酋并不似其他部落那样以他为尊,相反,颇有空置他的意思。
一个位于礼帐正面的尊位,其实什么也不代表。
那些行过礼的豪酋就没有一个再和他说话的,彼此之间倒是说说笑笑相当热络。我心中颇为愤愤,侧头看了看羽瞻,他的嘴角微微下拉,将不悦掩藏于不动声色之间。
“诸位。”羽瞻的声音却听不出怒意:“今日带着可敦来与诸位相会,自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下面只静肃了一会儿,便又想起纷纷议论声。终于,有某位酋长拱手道:“请可汗吩咐。”
“从今日起,不要叫朕可汗了。朕已经得到了郜林白玺,”他嘴角勾起的微笑既客气又冷淡:“朕是郜林汗国真正的汗了,同时拥有汗刀和白玺的无上君主。朕,会承袭之前诺延部诸汗的身份,成为‘大可汗’,直接统辖诺延部——这是诸位的父祖曾与朕的父祖说好的。”
我分明看到那些豪酋的神情滞顿住了。
依据我在郜林汗庭所看到的书册记载,白玺已经失传了很久了,至少从诺延家族最后一位大汗被羽瞻的曾祖父杀死时,白玺就已经不在了。
白玺是与汗刀同一等级的圣物。德穆尔家族得不到白玺,便是有那把汗刀究竟也不算拥有最高汗权——至少,诺延部因为他们没有白玺,是不服统治的。羽瞻虽曾被封为诺延汗,到此也不过是挂一个空衔,并未掌握实权。
诺延部仍然被之前的贵族们统治,因而叛乱频频,此时羽瞻说自己得到了白玺,便可顺理成章地接管诺延部。
可是,就这么说有用吗?倘若那些贵族翻脸不认人,随时都有可能发难,我的手心沁出细汗来,不禁向他靠近了几步。
羽瞻的脸色沉静如晴夜。轻轻击掌数下,便有一个随从上前,端出一个锦盒。
他打开盒盖,示意那随从将锦盒端下去给那些酋长们看。
我看得到,那里头装得便是我从延朝带来的白玺。心中突然很是不舍——我也知道,他给那些豪酋们看这块玺也不过是看看,对白玺本身没有一点儿损害,然而,这样的至宝却被羽瞻当作一场豪赌的赌注:赌那些豪酋会因为这白玺而放弃他们久有的自尊和骄傲,放弃旧日汗室的那些记忆,单膝跪下右手抚胸归顺于他。
能赢吗?我仔细观察他们的神情,那是惊诧与犹疑,但没有标识他们相信了的失落和不甘。
羽瞻那边有衣物的响动。他徐徐拍了拍汗服的前襟,坐在了案几边,手支膝盖,微笑着看那些贵族传看白玺。
他怎么那么镇定呢?
那些贵族的置疑来得很快。
“布日古汗是在哪儿拿到这玺的?”问话的是一位高鼻大眼的酋长。
“是她带来的。”羽瞻指指我:“忘了向诸位介绍。这是朕的可敦,诺延公主。”
我什么时候成了诺延的公主了?那些酋长也必有如此疑问,一个个瞪大了眼望着我们。
“大延皇朝的公主,不就是诺延的公主吗?”他解释得自若,另一名酋长却冷哼了一声,其他人脸上也有隐隐的不屑不满之色。
“哦?怎么?各位有意见?”他仍然笑吟吟的。
“不敢作战而逃到南方去的人,也配自称为诺延贵人?”那先前冷哼的人果然脱口而出,我心中怒意顿起,脱口反驳:“敢于用无休止的作战糟践百姓生命,最后被赶下汗位的人才算得上诺延贵人的话,敦德汗就不算了吧。如此本宫倒要怀疑您的祖宗是谁了,难道您不是敦德汗的后裔吗?”
敦德汗是诺延部兴起时的伟大君主,据说他英勇有伟略,善战却疼惜战士生命,多次有过以少胜多的战绩,是以无论是大延皇朝皇室还是郜林汗国这些倔强的贵族,都以敦德汗为圣,必年年祭拜。
置疑他是敦德汗的子孙,便是置疑他做诺延部贵族的资格。他气得说不出话,脸都红透了,身边另一人却接过了话茬:“胆小逃跑,难道这算是敦德汗的后裔该有的行为?”
“本宫的祖先可没有逃跑,只是不忍心内战耗尽国力罢了!至于谁胆小……”我看住他眼睛,殊不客气地一笑,突然从羽瞻腰边抽出汗刀,照着他劈了过去。
那人刀术很好,但汗刀乃宝钢精矿所铸,锋锐无匹,数招过去,那贵族的刀已经被我劈断。失了武器,他想从别人腰间拔刀,却每每被我逼回手去,左右支绌,不得不后退数步。
羽瞻见我占尽上风方站起身来,一笑道:“阿鸢,不得无礼,回来。”
我亦退了回来,方才动作剧烈,脸色潮红,几乎要喘不过气,却还是以嘲讽的口吻笑道:“这可是谁胆小逃跑了?”
那人的脸忽青忽白,竟突然抢过旁人的刀,朝自己颈上抹去。便在他动作之前,一道白影从我身边闪过,手腕一麻,汗刀已被人劈手夺去,恰好在那贵人割上自己咽喉之前斩断了那把夺来的刀。
“别立这就想死了么?”夺走我刀的人是羽瞻,转眼他已经将汗刀入鞘,笑得晏晏望着那意图自尽的贵人:“她不过是仗着这把刀好而已。你不是败在女人手上。败在汗刀底下,又不是什么耻辱。她这样无礼亦是因为见不得你们言语辱损延朝的皇室,就像你们的女孩儿也听不得人说诺延部当年虐待百姓一样。”
“……”那人的脸色仍是不断变幻,倒颇为好玩,终于,他闷闷道出一句谢可汗。
“说了不要叫可汗了。”羽瞻抬眼扫视其他贵族:“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还有谁要置疑这白玺?若是没有,希望你们能遵守你们的祖先留下的诺言,承认朕是大汗。”
“这白玺是真的。”终于,一个长相与父皇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开口:“与我祖上传下的细节皆相符。”
此言一出,那些诺延贵人皆变色,看来那青年是他们的领袖。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想必就是诺延部从前大汗的直系后裔。
“不过,”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布日古汗,我还是要违反一次诺言。我想与你比刀。若是你赢,我承认你是大汗,带头向你称臣;若是我赢,那么诺延部还维持原样,你可敢答应?”
“当然答应。”羽瞻脸上的笑容一闪即逝,换上的是一种潜藏着难抑兴奋的肃穆:“在哪儿比?便在这帐前的空地可行?”
“自然可以。”那青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不过你不能用汗刀。否则我的刀被你砍断了还怎么比?”
羽瞻不答,只扭头对我一笑,脱下外氅摘下汗刀,一并甩给我,带头?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