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枯骨.连城
“离妃的身子不是病,是血咒,没有人能救得了她,那是她们家族千百年近亲媾和的报应,是神给他们的惩罚!”
猊貘神情一滞,惊讶地瞪大双眼,问道:“什么惩罚?”
殇立在原地,用力用拐杖敲击着地面,不一会儿就走来几个年轻的祭司,手脚麻利地将地面打扫干净。
“侯爷,连氏一族原本身居天都,相传乃神灵所化,也是五陆文明的起源,但由于他们看重血统,不愿与外族通婚,后渐渐没落了,除却连氏兄妹以外,最近一次有连氏记载的大概就是三十年多年前天都的‘俳优之乱’。”
“俳优之乱?你说的是戏曲伶人和太后苟合的丑闻?”猊貘看着殇,不明白他为何要提及这样一宗事。
“没错,据传那伶人就是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那这跟离妃有什么关系?”
“连氏一族,千百年来,女子不过双十,男子不过而立,这都是因为他们近亲相婚的结果,而那伶人与太后也孕有一子,而且三十多年过去了,依旧生活的相安无事,侯爷,您说这说明什么?”
“孕有一子?谁?”
殇遥遥头,明显不愿透露的样子,他仰头看了看头顶上螭形的雕金纹饰,叹道:“所以这是他们连氏的命数,谁也救不了!”
“殇,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女子不过双十,这么说离妃还不到一年……”猊貘的话哽在喉咙里,没有完全说出来,殇看向他失了神脸,忽而严肃地问道:“那孩子是谁的?”
猊貘一时愣住了,他迎上殇犀利的眼眸,眼中的神情风云变幻,隔了半晌,他像下了决心似的,沉沉地说道:“我的……”
西泽 暖凤阁
“王爷!王爷?”风佑的肩膀被人轻轻推搡着,他这才从连城的记忆中缓过神来,转目一看,貘狼和太守早已经退了下去,只留下凤玲不知何时偎在了身边。
“王爷,怎么走神了?是凤玲弹得不好吗?”那纤纤的玉指攀上风佑英挺的侧面,原本矜持的凤玲忽而变得风情万种起来,风佑明白她和太守的意思,只是大战在即,这一出让他心生反感,他伸手推开主动腻过来的凤玲,起身要走,却被她死死抓住衣角,一低头,触目是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王爷,凤玲不好吗?”
那盈泪的双眸幻化做一双金色的火焰,风佑想起初夜时的太乙殿,连城娇柔的身子在他的阳刚下化作一滩甜腻的水,在他依旧犹豫的时刻,她也是这样紧抓住他的手。
“我的身体,喜欢吗?”
“如果喜欢,就让我知道……”
风佑整个人都为她那句话而疯狂,他记得那时一再的问她是不是后悔,而她给他的答案也唯有坚定的一种,可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爱他?如果她不后悔,又为何不爱?风佑不懂,在她依偎在猊貘怀中时,她可在意他片片碎裂的心?
“为什么不爱我?”
“王爷,凤玲爱你!”
“为什么……”
指尖轻触唇瓣,凤玲将脸缓缓凑了过去,风佑还沉浸在痛苦的记忆中,那温润的触感,唇舌相触的温暖,让他仿佛又回到那夜风雨中的太乙殿。
记忆中连城温柔的眼眸只为他流连,还有她的那一句:“永不后悔……”
于是云鬓花颜,芙蓉春宵……
战事突变惊蛰归城
仁德十二年春,东隐候多次遣兵夜探西泽,擒鬼军将士数名,虐待致死,悬尸于城外,对此公然挑衅,北里玄滐王挂帅亲征,兵临南阳城下,却反遭易怀沙偷袭,死伤惨重。另西泽城内人心不稳,有义军突起,北里一时间内忧外患,陷入困境。
“我说迁都此举不成,侯爷您也看到了,好在当年迁的不是咱们,要不然今天这皇位还保不齐……”前厅传来宫清词的声音,连城的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原本缓和的疼痛忽而反复回来,靠着床沿咳个不停。
“你别操心了,听个什么劲?”阿红走过来帮连城顺着气,连城作了个手势不让她说,继续侧耳细听。
“现在西泽那边怎么说?”是猊貘。
“要兵,风佑说至少要将扣下的骠骑营给他!”
“骠骑营?那我北里东南怎么办?连惑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也说了,但风佑说他要赌,南阳易怀沙加上东隐黑旗军就算十万,扣去镇守两万,还有八万,鬼军现留五万,再加一个骠骑营便可放手一博!”
“博?输了怎么办?”
“提头来见!”连城心口一跳,仿佛裂开一般的疼,如今这个战局,整个北里也跟着慌乱起来,就连从不再倚澜殿议事的猊貘也不得不随时关注战情。
“那你说给不给?”猊貘问。
“侯爷,听说西泽军内早就对您不满,再加上这些时日的紧卡,如果风佑得了骠骑营不是对付连惑,而是向着北里,怎么办?”
“他?会吗?”
“侯爷,战场上的事很难预料,就像连惑占了南阳,易怀沙还不是帮他打仗?”
连城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挂在床边剧烈地咳喘起来,内厅的珠帘被人撩了起来,猊貘一脸紧张地走了过来。
“怎么又严重了?阿红,没伺候药吗?”
阿红撇撇嘴,不满地站到一边,连城摇着头说没事,但嘴角触目的血迹看的猊貘和阿红浑身一颤。
“宫清词!”猊貘向着外厅大声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宫清词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看见一脸苍白的连城忽然惶恐一跪。
“放出去的皇榜还没人揭吗?”
“侯爷,还……没有!”
宫清词被问得惊惶失措,原本光洁的额头突然汗珠密布。
“难道十万黄金还少吗?”猊貘大怒,扶着连城的手不住的颤。
“侯爷,不是钱的问题,那梅岭盘踞的……是圣兽啊!”他说话时额头抬了起来,说到最后又赶紧缩了回去,连城拍了拍猊貘的手,安慰道:“你别怒,谁都是爱惜生命的,既然不可能,又何必强求呢?难道我的罪孽还不够深吗?”想起猊貘从雁北回来时一脸喜气,他拉着她的手信誓旦旦的模样就像一个孩子,只是殇开出的代价太高了,一杯圣兽的血是可以延续她的生命,可从那时到现在,在梅岭牺牲的人的血又何止千万杯呢?
“宫清词,你把赏金加到二十万,我就不信北里没有一个勇士能取来圣兽的血!”猊貘的情绪很激动,手背上的青筋暴了起来,连城愣愣的看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宫清词欲言又止,看着盛怒的猊貘有些为难的应了下来,猊貘挥挥手打发他走,阿红也识趣地跟着退了下去。
猊貘拿起手边的帕子小心插着连城唇边的血迹,连城对他的举动有些羞怯和不自在,自己接了过去。两人一直静默也不说话,里面突然低头摸了摸连城的小腹,小心地问:“怎么样?”
连城笑了起来:“现在挺好的,小东西的生命力比我要强!”
猊貘想跟着笑,却扯不出笑容,看着连城的笑脸忽然一把将她拥进怀里,连城起先吓了一跳,见他情绪不稳便由他抱着,隔了许久,里面一直不语,连城问:“猊貘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半晌,猊貘的嗓音幽幽响了起来,“我本以为自己很清明,实际上却很混沌,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在我计划的过程中都慢慢偏离了,现在我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我对自己说,只取一样就好……”
对于猊貘的话连城听不明白,但也隐隐感到不安,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猊貘没用恶意,至少对她没有,但风佑呢?
“哥哥的事,你怪不怪我?”猊貘明白她说的是连惑,他笑了笑,使劲摇了摇头。
“他的事你怎么办?难道真的见死不救吗?”连城突然转换话题,她其实明白自己不该说,但她忍不住,也不愿意看到他如今的境遇。
“你要我帮他?别忘了,他的对手是你的哥哥,如果两人中有一个注定要死,你希望死的是谁?”猊貘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他起身后退了几步,正色看向连城,却只见她越加苍白的脸。
连城的手下意识覆盖住自己的小腹,有些无措的看向猊貘,她怎么忘了?一个是哥哥,将她养育成人的至亲;一个是孩子的父亲,让她刻骨铭心的挚爱;她该留下谁?她能留下谁?
猊貘了然于她的茫然,他转身走向外厅,却在珠帘旁停了下来,然后说道:“离离,你要想明白,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坚持自己的选择,不然……”
不然什么?连城不问也明白,不然她会害了所有人,不论是哥哥、风佑,还是自己……
西泽野外军帐
“北里还没有消息吗?”
“妈的,老子就知道一定是宫清词那小子搞得鬼!”貘狼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他身上,除了风佑。
“王,我看咱们直接去找蒙虎,他是骠骑营的统帅,只要您一封信,我就不信他不来!”
貘狼说完下面有一些附和的声音,风佑歪靠在椅子上,右手成勾抵住自己的人中部位,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考虑。
“不行!”一声尖锐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众人向外望去,叶姜拖着一盘糕点正色地立在门帐前。“如果越过北里候借来骠骑营,就是反!”
“反就反,妈的,那种孬种的侯爷反了也罢!”貘狼不甘地吼了过去,其余众人窃语一片,有支持有反对,风佑眼角的余光将在座的人都扫了一边,包括站在那里的叶姜。
“王妃说得对,我们不能反,且不说忠君忠国,就是现在的局势我们也不能反,连惑那厮正虎视眈眈地紧盯着我们,如果这时候乱了,岂不给他可乘之机?到时候别说这场仗,就是整个国家也会落在他的手上!”风佑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中了要害,貘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垂着头,闷闷地哼着气。
“我亲自去一趟北里,貘狼,我不在时军队由你调度,但有一点,万事先和王妃商量!”风佑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叶姜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叶姜凑上前,仰面注视着他,担忧地说了声:“小心!”
仁德十二年 惊蛰
“芙蓉有色千种好,梨花带雨万般情”
窗外有孩童吟唱带露的小诗,在半梦半醒的清晨,唱醒了连城冬眠已久的相思。
“阿红,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他?”她歪着头看窗外树上拔节的嫩芽,回想起昨夜梦境中的人,他的笑容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可惜那只是梦。连城轻叹:他现在过得好吗,如果想起我的时候,会不会在唇边为了我轻带一丝叹息,还是真的像我转身那刻心里祈求过的那样,把还未及尘封的往事统统忘却了呢?
“都惊蛰了,怎么雪还没化呢?”阿红没用搭理连城的问话,自顾自的整理着房间,连城突然想起阿红的故事,她稍稍起身靠在床沿,想去摸那摆放不远的琴。
“不准弹琴!”阿红凶巴巴的跑了过来,一把将琴拉出好远,连城笑着道:“你不是说今夜弹琴可以见到老皇后的鬼魂?都说魂灵可以预知未来的事,我想问一问她,我的孩子能不能平安生出来呢?”
“当然不能!”阿红斩钉截铁地说道,“等你看见鬼,你就死了,还生什么孩子!”
说完一把抱起琴走到屋子的另一边重重地搁下。
连城的笑有些僵在脸上,但也心知阿红是为了她好,转身听见远处有丝竹的声音,于是便遣了阿红去外面打探。
北里城外
风佑一行人穿着行军的铠甲显得有些醒目,他微微加快马的步伐想快些到达皇宫,无奈今日的街道异常热闹,人们都围在城门前说着什么,手下有兵士也按捺不住伸长了颈子,风佑索性打发他去看看,不多会儿,士兵回来就说起皇榜和那二十万两金子的事情。
“二十万两?”士兵们开始骚动不安,风佑蹙着眉,孩子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在紧迫的征战中他已经忘了去回想自己当时的心情,风佑觉得也许自己是麻木了,绝望了,对于连城,想来纠缠的也只有自己,如果是这样,就算了吧!
风佑毕竟是个男人,生活里少了深爱的女人也许无法生动起来,但绝不会活不下去,他有太多的理由去忘却她,包括她对他的背叛和残忍。
“怎么又加了?上次不是十万吗?”他问,身边的士兵凑近了说道:“听说去了不少,没一个回来,便没有人肯去了!”
风佑的心揪了起来,没有人去,不是意味着连城还有不到一年的命吗?风佑下意识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不知为何裂了一般的疼。不是说好不在意的吗?不是说好的吗,为何……
“王?”
手下的士兵不知为什么风佑的脸色会变得那么难看,他们立刻停了骚动,安静地立在一旁,前边有一个骑兵手拿皇旗飞速地骑马奔来,道路上的民众立刻给他让下了一跳路,风佑抬头时那骑兵已经到了跟前,端坐在马上,双手撑开诏书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孤闻玄滐王归宁,大悦,特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