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灵舞

　　“怡敏，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道歉你不接受，你的惩罚我又做不到，怎么办？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吗？你是我的妹妹，对你也只能有这种感情，”委婉地告知事实，但怡敏一定没有听懂，蓝迪斯专注地看着怡敏，说：“你继续这样逃避现实有意义吗？”
　　“蓝迪斯，因为你，我变成了一个坏女人，你真的一点也不内疚吗？”最悲惨也不过如此了吧，怡敏依旧是那个悲凄自怜的少女，到此时还在哀求蓝迪斯的怜悯，两眼噙泪，水汽汪汪地看着蓝迪斯，快哭出来了。
　　“不会。”蓝迪斯冷酷地说，“因为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人生路。我只影响你人生中的几个月，而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是要靠自己做抉择的，用我那几个月的伤害做你整个失败人生的借口，我不会承担这么严厉的指责。”
　　怡敏恨恨咬牙，蓝迪斯竟是如此残酷无情的人，她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竟还换不来蓝迪斯的一丝怜悯，情何以堪！
　　“蓝迪斯，你就不怕遭报应吗？”这是怡敏最无奈的诅咒了。
　　蓝迪斯闻言笑了，笑得很苦涩，轻轻地说：“我已经遭到报应了。”他自己的情路也不顺利啊，“我爱的人也正在离我远去。就象你不能放弃我一样，我也不能放弃小悟了。怡敏，我们是天涯沦落人……”
　　“既然同病相怜就应该可以在一起啊。”
　　“好了，怡敏。”不能把事实告诉怡敏，只能旁敲侧击说些开导的话，蓝迪斯有些憋屈，说：“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要么你移情别恋，要么你继续毁灭自己的人生。”
　　蓝迪斯的理所当然让怡敏恨得直想杀了他，冷冷蹦出话来：“蓝迪斯，不要总是伤害我，哪天我受不住了，一定会杀了你的。”
　　他们兄妹的性格真象，都有来自那个种马父亲的倔犟和冷酷。
　　蓝迪斯苦笑道：“好吧，怡敏，想办法杀了我吧，如果你真的这么恨我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怡敏要是真能静下心来考虑杀死他的细节，或许也能分散一点注意力，不必老是纠缠在不可得的情网之中，或许也能慢慢扭转怡敏的情绪。
　　或者他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怡敏很好，于他自己，也许也是一种解脱。
　　蓝迪斯忽然生出来一切皆空的想法，轻生的念头也随之而来。
　　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哪一天也许真的会以自杀的方式解脱自己”的想法。这是被谁折磨出来的消极啊！
　　小悟，你能看着我就这样离你而去吗？为什么你不让我陪在身边？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怡敏将蓝迪斯的苦涩当成了炫耀，她倔傲地冷然道：“以为我爱你，就一定下不了杀手吗？你不要小看我，只要我恨你到一定的程度就一定会杀了你的。”
　　蓝迪斯摊了一下手，说：“你高兴就好。”
　　蓝迪斯无所谓的态度再一次刺激了怡敏，怡敏愤然起身，再无留恋，她已经下定决心了：杀了蓝迪斯祭奠自己伤痕累累的心。
　　蓝迪斯苦恼着怡敏的纠缠不清，也更悲苦自己的情伤，何时才能再见小悟？　


☆、第一百一十一章　裂缝

　　夜无灵不可能永远都不处理宫务，以身体虚弱为由已经松散了四十多天，不能再这般无精打采了，今天便强打起精神到憩宫与四霸议事。四霸虽然还有些担心夜无灵的身体，也不欲强求她非得来处理公务不可，但既然她自己如此坚持了，他们也就不好再多话。
　　并没有急于处理的要务，东方郁只给夜无灵看了一份报告书，将这四十多天里的一些大小事罗列其上，让她不至于与四十几天前的事态脱节。
　　夜无灵不过十数分钟就看完了报告书，所有的事都无需她格外记忆，这让她无聊得直打哈欠。
　　气氛有些怪异，夜无灵在故作轻松，如同东方郁猜测的那样强装笑容来武装自己的低落情绪，为的只是不让四霸担心，而四霸因为不明白夜无灵忽然昏迷的原因而无法安心。这四十多天，夜无灵对那场把他们吓掉三魂七魄的意外也只字不提，她的沉默把整个龙宫里的气氛都压抑得非（www。kanshuba。org：看书吧）常沉闷。
　　“龙主，”东方郁就这个问题已经深思过数天，此时准备直抒胸臆，“如果那次意外不是禁忌的话，能谈谈吗？”
　　遣词造句是标准的社交辞令，语气很委婉，但夜无灵知道东方郁问了这个问题出来就一定要得到答案才会罢休，所以她懒得去无用地挣扎什么，说：“没有什么所谓禁忌。”事实也必须有所保留，“因为某些事必须去找四大长老商量，没有估计到长老院的暗道年久失修，不便行走，消耗了过多的体力，结果就是，我体力不支晕倒了。”
　　“为什么事去找四大长老？”
　　“爸爸的事。”夜无灵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总要跟四大长老谈清楚，不想跟长老们把关系搞僵，但这样拖下去我也受不了。”
　　“结果呢？”东方郁*得很紧。
　　“他们不肯让步。”
　　没有漏洞。
　　东方郁虽然找不出夜无灵谈话中的明显漏洞，但他本能地不相信夜无灵说的话，只是暂时无法证实自己的想法而已，他一边暗下决定说一定要弄明白这其中的因由，一边也不打草惊蛇，说：“如果长老们不肯让步的话，龙主自己想怎么做就去做吧。现在龙主和倪先生基本上已经相认了，再要阻止的话长老们也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再说龙主现在已经是实际掌权者了，也不用太在意他们的意见。”西门离说。
　　“也想这样放纵的，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畏手畏脚的，总觉得要是做得太过火了会对龙宫不利。”
　　“在我看来，龙主是最太温和了。”北都护稍有不满地说，“对长老们很温和，对夜少爷也很温和，都快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不管怎样，在我调试好心情前，就维持现状吧。”
　　四霸无话可说。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了，我先回文晴院，晚餐让人送过去吧。”
　　四霸恭送她离开，一时都沉默无语，找不到症结所在，他们也无力为龙主排解心忧。
　　东方郁当然不会任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形继续下去，不利于龙宫的稳定，更不利于他的心情，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弄明白龙主的心情，于是他亲自送晚餐进文晴院。
　　夜无灵正拿本书在看，她之前并没看书，而是感觉到东方郁在靠近时才临时拿了一本书在装样子，这又如东方郁所猜测的一样——东方郁对夜无灵的行为模式真的了如指掌，这不需要说破，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因为夜无灵同样对东方郁知根知底。
　　东方郁将晚餐放下，夜无灵则放下书，夜无灵安静地开始用餐，东方郁则开始收拾桌面和散乱的书本，始终保持着沉默。不需要多余的话，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夜无灵一边吃饭一边研究东方郁，不说话不等于他不想说话，心里一定憋着一大堆问题吧，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霸首，这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她的大计该如何绕开东方郁？
　　“郁，说话吧。”夜无灵首先打破沉默，说。
　　“我想听的话，龙主会说吗？如果不会说，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东方郁淡淡地说。
　　“你问。”
　　东方郁自己分出个轻重缓急来，依旧只是做着手边的工作，说：“等你吃完晚餐再说吧。”
　　夜无灵继续吃晚餐，东方郁做完事则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好沉闷的气氛。
　　在这难耐的气氛之中，夜无灵只是吃了个半饱，再是咽不下，便放了碗筷，正准备说话，东方郁已经起身开始张罗起她洗漱的事来，显然他刚才并没有真的在看书，暗暗里还是关注着夜无灵的变化呢。
　　这冷漠疏离是故意的，明知东方郁的心意，夜无灵也只能无奈地看着东方郁忙碌不止。
　　一切妥当了，夜无灵被安置在休息室壁炉前的躺椅上，东方郁自己一边陪坐。
　　“悟，如果八年前你没有回龙宫，你觉得你现在会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东方郁似乎问了一个与此时夜无灵的心情、也与他的心情无关的问题，温情款款而诚恳，看上去就只是想跟夜无灵谈谈梦想或是未来：“一定也想过这个问题吧。”
　　“那样我和你就不会相遇了。”夜无灵轻描淡写地说。
　　“和我相遇，你感动过吗？”
　　夜无灵深深地看了东方郁一眼，叹息道：“郁，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又乱七八糟地想了些什么吧，说说看。”
　　真的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霸首。
　　夜无灵苦苦一笑说：“你觉得我会想些什么？”看来，她接下来的计划真的要特别小心才行，点滴的漏洞都会被东方郁抓住，怎样才能消除东方郁的疑心和戒备？
　　“先让我知道你昏迷的原因。”
　　夜无灵犹豫了一会才沉重地说：“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悟知道了自己和蓝迪斯的血缘关系吗？悟是承受不住乱伦的罪恶才昏迷的？
　　东方郁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猜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不然，悟还能被什么事打击得如此惨重？
　　东方郁一闪而逝的惊讶和悲伤没有逃过夜无灵暗自研究的慎密心思，她在猜测，东方郁这样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郁知道她血统不纯正的事吗？
　　要说谁最该知道这个秘密，恐怕是那个白天在玉书阁的休息室里睡觉，晚上才四处活动的书记官俞清诚吧。这个天大的秘密，俞清诚公正、严明地守得滴水不漏——正常的情况之下，他只是一个记史的人，而不创造历史的人——着实让人佩服。俞清诚恪尽职守地将历任龙主的绝密资料保存妥当，当看的人才能看得到，不该知道秘密的人也绝不会知道得更多，就算是她的霸首，也有必须向他隐瞒的秘密。
　　不该知道这个秘密的郁为什么事如此惊讶？悲伤呢？郁为什么替她悲伤？
　　还有一些事是她不该知道的？什么事？
　　夜无灵小心起来，她得套出东方郁深藏心底的秘密，而同时又要保守住自己的秘密。
　　关系稳定而亲密的主仆之间此时出现了决裂的细缝，他们都有所感知，因为他们都有一个要向对方隐瞒的秘密，不再是任何事都可以共享的亲密无间了，他们因此清楚地知道那道裂缝一旦开始产生就只能看着它越来越宽、越来越深，他们根本无力修补。
　　“既然是不该知道的那就干脆忘了吧。”东方郁稳住心神，说法很笼统地规劝夜无灵。
　　她的霸首一向都是牙关强硬，不能说的就一定不会说，她得从另外一个人那里去获得情报，如果有必要，她会要那个人从夜澜龙主出生的那一天开始调查，好在玉书阁里资料详实，当不会被瞒过。
　　“恐怕没那容易忘得掉。”
　　谈话很艰难，因为他们在勾心斗角。
　　东方郁深思了半晌，轻轻地说：“悟，我知道你隐瞒了一些事，你不想说的就一定不会说，所以我也不追问了。你想要做什么，我隐约也能猜到一些。你一向都很固执，我可能不能阻止你去做那些事，我只是希望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
　　他要的，只是夜无灵的一些怜悯，仅此而已。
　　他希望能够凭着他的真心与忠诚打动夜无灵：“与你相遇，成为你的辅臣，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一刻；我是为你而生的，有你才有我的存在，这些都是我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概念，我抹不去这些印记了，所以，如果有天你抛弃了我，我该怎么生活下去？我很害怕有那么一天的降临，但是，那一天一定会降临……”
　　她真的挑出来了一个非（www。kanshuba。org：看书吧）常了不起的霸首啊，她的言行举止，甚至她脑海深处的细小波动也逃不开他的追踪。
　　夜无灵叹息一声，悠悠地说：“郁，你喜（www。99down。net…提供下载）欢现在这种生活吗？在黑暗世界里被供成神的生活。”
　　“不，我没有想过成神之类的事，”但他愿意把夜无灵供成神，“我关心的只有你。”
　　有她在的世界，再怎么肮脏、堕落，他也愿意追随。
　　她的影子，最忠实的、永远也不会背叛她的人。
　　她能回报吗？
　　“郁……”痴心的人，悲伤的人，她无以为报，未来，她只能压抑住满心的内疚与愧悔狠狠地伤害这个男人，夜无灵忍住了泪，苦笑道：“我也许并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别胡思乱想。我该如何对待一个人那是我的事。好了，休息吧。”东方郁将夜无灵扶起，尚未行至卧室，便有一个女仆在卧室门外低声说话：“龙主，西门霸主求见。”
　　现在龙宫里只有东方郁能畅行无阻地出入文晴院。
　　“带他到书房里去。”霸主们没事不会来文晴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