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朝华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虽说之前赤霄对我总是冷言冷语,但没有半分越礼之处。我一时之间愣住了,侧头看着做出了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举动的赤霄,可他只是注视着荷花池的方向,无视我的质问的眼神,仿佛的当我不存在一般。
  我皱起了眉头,藏在衣袖里的银针已执于指间,可下一刻赤霄的两根手指就捏住了我的手腕,然后他对我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不明白赤霄打算做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也往荷花池方向看了过去。这时池边出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男一女,走在前面男子正是玉蝶,跟在他身后的女子是南宫飞燕。只见玉蝶走到荷花池边站定,跟在后面的南宫飞燕也停了下来。
  玉蝶面对着池水站着,南宫飞燕一副恭谨的样子在对玉蝶说着什么。因为隔了些距离,虽然看的很清楚,但两人之间的谈话却无从得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的谈话结束了,玉蝶转身离开,南宫飞燕一直看着玉蝶离去的方向,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又过了一会儿,南宫飞燕也离开了后园。
  
  赤霄把我扶起来,然后松开了我的手腕,“刚刚情况紧急,属下失礼了,请娘娘责罚。”
  我摆了摆手,此时我还哪里有心思和赤霄计较什么君臣之礼,南宫飞燕和玉蝶交的情景在脑中徘徊不去,刚刚我生生压制住了拿下南宫飞燕文问个白的冲动。
  “责罚就不必了,走吧。”我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赤霄仍然站在原地,用一种很难理解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我莫名的看着他。
  “娘娘想知道刚刚你的琴师和你的侍女都说了什么吗?虽然不能一字不落,但也是十之七八。”
  这种距离,耳力再灵敏,功力在深厚也无济于事。我惊讶的看着赤霄,说出了唯一的可能,“你会唇语?”
  赤霄点了点头。
  
  最后我放赤霄回去复命了,没有请他到宸泱宫喝茶。至于宫里会发生什么麻烦,我也无暇顾及了,原来我真的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许多事情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是到了必须做一些什么的时候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难料,变幻无常,谁也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此时已是三更天了,晚膳是和玉蝶一起用的,之后他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那些压在心里想问的话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啪啪’,正在我辗转反侧之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响起,我披衣而起,问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随后抱琴提着宫灯走了进来,神情十分焦急,见了我后顾不得行礼,说道:“主子,淑仪殿出事了,刚刚暗影来报,说淑妃小产了。”
  “什么?”我一下子从床上站起身来,质问道:“不是有暗影一直跟在淑妃身边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近些天来一切都安然无恙,事情发生的十分突然,撤回来的暗影正在配殿等候主子发落。”抱琴也说不清楚那里出了问题,“不过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的是,淑仪殿的事情皇上下旨不得张扬,就连问诊的太医都被软禁起来了。”
  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无济于事,忽然我想起了一件很关键的事,“庆幕桦现在在哪?”
  “皇上在自己的寝宫里。”
  我点点头,对抱琴吩咐道:“帮我更衣,我要去见庆幕桦。”
  



☆、安泰殿

  安泰殿前,一众守门侍卫拦住了我和抱琴。
  “贵妃娘娘,皇上有命,今晚不见任何人,您请回吧。”站在最前面的侍卫长躬身施礼道。
  “放肆。”我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侍卫长,“本宫有紧急的事向皇上禀告,事关重大,若是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吗?”
  “请娘娘恕罪,非是属下拦阻,只是圣命难为。”侍卫长立即请罪,但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你倒是尽忠职守。”我凉凉一笑,然后目光凌厉的扫过他以及他身后的那十几名侍卫,“都给本宫让开,否则一概以谋逆误国之重罪论处,殃及九族之内。”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现在若不让开,只怕今晚他们都要在刑部的大牢里度过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侍卫长向旁侧过身,“贵妃娘娘请。”说完他一摆手,随后那些侍卫让开了道路。
  
  安泰殿里安静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一路上不见宫女内侍,直到进了内殿,才看见常公公跪在皇帝寝宫的门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还像是一碗汤药。这时他也看见了我,显得很是意外,“宁妃娘娘?”
  其实也难怪常奉吃惊,白天还称病重卧床的人,如今却悄无生气的突然出现在安泰殿。不过他在宫中当差多年,精明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估计立即就猜到了我一直在谎称患病。
  “本宫有要事要见皇上。”我站在寝宫门看着跪在那的常奉,“不过看样子常公公现在似乎不太方便为本宫通报。”
  “娘娘,今日皇上龙体欠安,吩咐不见任何人。”常奉出声拦住了正要往里走的我。
  “皇上不舒服?”俯身凑近了托盘上面那碗深棕色的汤药,一阵浓重苦味让我不觉得一皱眉,“这是什么药?”
  “回娘娘,皇上一直为国事操劳,御医开的滋补方子,皇上每日都要喝的。可是刚刚因为奴才的疏忽大意,惹得皇上心绪不佳,没有服药,所以在这里跪请自罚。” 
  皇帝不和喝药闹脾气?我看着那碗汤药,想了想道:“你把药交给本宫吧,本宫送去给皇上。”
  “可是皇上他说任何人不许打扰,娘娘现在去见皇上,只怕是不妥吧?”常奉面露担忧之色,“依奴才看娘娘还是先回……”
  “抱琴,把药碗接过来。”没等常奉说完我就打断了他,抱琴上前接过托盘跟着我进了寝宫。
  
  让抱琴留在外面的偏厅,我端着药碗缓步走进了里间的寝殿。
  虽然整个庆宫的布局图我已经熟记于心,不过庆幕桦的安泰殿我还是第一次来。房间很宽敞,没有我想象中的奢华精致,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这里布置得过于简朴了些。
  庆幕桦正倚在软榻上看书,当我走进房间里时他抬头看了一眼,之后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书上,没有半点儿惊讶,自然的好像是在等着我似的。
  “外面已经过了三更了吧?这么晚了,宁妃到这来有事吗?”
  我把药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说道:“我刚刚听说了淑仪殿发生的事。”
  庆幕桦缓缓的合上了书,忽然看向我,眼睛里透着黑暗般的沉寂。“消息很灵通啊,怎么?你来看朕的笑话?”
  我摇了摇头,柔柔一笑,“我只是有些担心皇上,所以过来看看。还有现在皇上应该去陪陪淑妃,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我想她很需要你的关心和安慰。”
  “宁妃真是贤淑,可是淑妃未必会领你的这份情意。”庆幕桦移开了目光,提到淑妃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悲伤、愤怒、怨恨或是心痛,仿佛淑仪殿发生的一切只是无关痛痒的事。
  “皇上打算怎么处理淑仪宫的意外?当然前提是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意外的话。”我在庆幕桦的对面坐下,等着等着他的回答。
  “你很在意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庆幕桦放下手中的书,从软踏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我端进来的那碗汤药,“常奉还在外面跪着呢?”
  “是,常公公说他在跪请自罚。”我端起汤药递到庆幕桦面前,“药已经凉了,要不要重新换一碗?”
  庆幕桦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然后伸手来接药碗。可就在他的手指间刚碰到碗边的时候,我的手一松,药碗应声落地,摔成了几半,药汁迸溅了一地。
  “你这是做什么?”庆幕桦看着一地的药汁残片皱起了眉头。
  我弯腰捡起一块站着药汁的瓷片,感叹道:“庆幕桦,你这皇帝当得还真是辛苦,不知道你还有几年的命能享这帝王之尊?”
  我终于知道那日他为什么会说没有时间了,原来指的不是我定下的十日之约,而是他自己还剩下的生命。
  庆幕桦恍然一笑,目光变得晦暗不明,“还有几年也好,几月也罢,若不是因为这药,朕根本不可能会坐在皇位上,或许早已性命堪忧。”他望向房门口,“既然爱妃失手打翻了药碗,那就烦劳你去让常奉再去重新准备。”
  那碗汤药里究竟都有些什么,我一时还拿捏不准,不过我可以肯定,庆幕桦已经在通往奈何桥的路上了。我开始有些看不懂庆幕桦了,他苦心隐忍,周旋与阴谋争斗之中,若是为了得到权力,为何又对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的生命亦不在乎。在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赌注里,他到底在执着于什么呢?我对这个人忽然有了不带任何目的的兴趣,单纯的想知道支撑他行动的原因。
  “常奉是陆太后的人?”我向庆幕桦确认自己的猜测。
  他点点头,“自我被送到母后身边,常奉就一直服侍我,算起来也近二十年了。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与小宝不同,不是我的玩伴,可有的时候,我会故意忽略了这件事,虽然我知道,那样很危险。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静静的听着他自然自语般的讲述,没有搭话,而他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一个人太久了就会觉得孤单,即使明知道是危险,可习惯了就放不下了,特别是在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以后。”说道这里庆幕桦自嘲般的苦笑了起来,“宁妃对这些大概没有机会体会这些,你是庆国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你的哥哥——庆国的太子也把你奉若之宝,所以你的身边从来不会缺少陪伴的人。”
  庆幕桦说得没有错,孤单的感觉,夏朝华的确不曾体会过,这在感情凉薄的皇家可是说是一个奇迹。然而作为另一个人——楚仪,那个在楚家永远站在角落里的安静女子却深深的知道孤单的滋味,即使那些经历只是心灵最深处梦境般的记忆,可深入骨髓的寒冷与酸楚的感觉仍然清晰如昨,在月光清冷的午夜,在文华宫的屋顶,还是会让人黯然神伤。
  “你怎么了?”庆幕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面前,眼睛里还带着一点儿困惑和不解。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我的思绪还在没有从回忆中完全的剥离出来,下意识的摇摇头,“没什么。”
  “你说谎。”庆幕桦弯□子,抬手扶上我的脸颊,我本能的向旁躲闪,却被他的指间划过眼角,脸上竟有些湿润的感觉。“既然没什么,那你为什么会流眼泪呢?”他轻缓的声音划过我的耳边。
  我把头转向一边,拭干了眼角的泪水,心里有些乱了,不想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庆幕桦的问题。
  
  不想一直被庆幕桦用探究的目光注视着,于是站起身道:“我去让常奉重新准备汤药。”
  “等一下。”他拉住了我的手,“朝华,今晚可以留在安泰殿陪我说说话吗?这里总是一个人,太安静了。”
  平日里淡漠冷峻的帝王,此时言语中竟然透着满满恳切,让人不容拒绝。我缓缓的转过身,浅浅的笑了,“可以,我们是同伴,虽然是临时的,但还在期限之内。”
  
  



☆、玉生花

  深秋明媚的阳光从窗格中穿过,在松木地板上交汇出明暗的光影。宸泱宫的清月小筑里,我换下了云锦华服,只着了件月白的素衣罗裙斜倚在临窗的矮榻上,透过半开着的窗子,整个后园尽收眼底。
  昨夜在安泰殿的寝宫里,我与庆幕桦隔着屏风分榻而卧、彻夜长谈,一直到晨曦微露才恍惚睡去。等我再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带着抱琴才回到宸泱宫,便有人送上了淑仪殿那边的消息。
  就在今天早上,庆幕桦一道圣谕把淑仪殿里从宫女内侍到侍卫一共三十二人全部治罪,还说巫蛊一事经查实纯属子虚乌有,若再有人提及此等蛊惑人心之言一律以祸乱宫廷的重罪论处。
  庆幕桦以雷厉风行的低调处理了淑仪殿的事,几乎没有人知晓一夜之间到底发生过了什么,只知道淑妃意外失去了皇嗣,使得龙颜大怒,淑仪殿里三十二个宫人不幸被牵连其中。
  
  混在泥沙中的尘土要怎样清除,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换掉泥沙。那些人清白与否已不重要,无论是泥沙还是尘土,庆幕桦直接全部肃清。
  与此同时,宸泱宫再一次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我在安泰殿承恩的事以极快的速度喧嚣了整个后宫和朝堂,因为按照庆国皇室祖制,除皇后外,其他嫔妃不得留宿安泰殿。
  不过几天的时间,宫里各种的传言铺天盖地、沸沸扬扬,不少朝臣上呈奏疏,其中引经据典、长篇累牍,全部是斥责我蛊惑君心、逾越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