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梅情






敏梅也不想活得这么累,生活的无奈,命运的无常让她把心事锁得太紧,皇城里谁都不可信,她连排解心事的出口都没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害了身边的人。可是这一刻看着眼前纯善简单的陈庶妃她突然很想在这个自己唤着额娘的女人面前卸下所有的防备。

她无力的说着:“孤注一掷的度过河去,却发现不是幸福,只是疼痛,那当怎么办?”她已经试过一次了,却得不来老天的祝福,从此便对于幸福心生惧意。

“为什么不试着想想,或者那种追求幸福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幸福呢?痴心爱过一场,即使情殇,总比岁月留白要好上许多吧。”

敏梅低头思索,意志竟在这三言两语间有了些动摇。是啊,那样的爱恋一场,即使疼痛,却丰富了她的人生。就像她厌恶紫禁城,却仍然对于养育自己让她遇上常宁的它心存感激的矛盾心情是一样的。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

“敏梅,常宁他自小经历变故,难免性子会别扭了些,深宫里离了自己生身的额娘,找不到个说知心话的人,心思总是藏的极深,自然就变得不善言语了。这是我们上一代的错造成的。”陈庶妃颇为感伤的说着,即使看破的尘世,却依然对这个怀胎十月诞下的子息放不下俗念。

见敏梅不说话,她又接着说“你们的情形再差,不会有当初我与他皇阿玛差。可是直到今天我却仍然不为当初的决定后悔。人就该那样轰轰烈烈的活着,不争取就放弃,待到年老便只能在悔恨中度过了。”那平静如波的眼眸说到动情之处时竟也起了涟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也不见得桩桩件件都有结果,若真无法到最后,缘去就放缘飞灭,但人总要畅意活在当下。”

这样的切身长谈,这样的顾惜之情都让她为之动容。端茶杯的手不自觉的微微一抖,月容刚刚为她满上的茶水溅了些许出来,霎时那莹白的柔荑上赤红一片。听见陈庶妃和月容的抽气声,在身体疼痛还没反应到脑子里时,她就被门栏处一声怒吼震住,那宝蓝色的高大身躯如一阵风一般的朝她而来。烫伤的手就已经落入那人的手中,被轻轻捧着,那样小心翼翼。

她低头看着他,看见他那依旧冰寒的眸光里此刻散发出的焦急神色,仿佛烫伤的不是她,而是他一般。她的心微微笑了,这个男人真如她母亲所言,是个不擅表达的人,即使关心,即使在乎,若别人不仔细观察是全然不会在他脸上找到痕迹。他其实是和自己一样怕受伤,所以才藏得极深的吧。

抬头看见陈庶妃眼里的鼓励,她心想,或者真能再试一次吗?若她诚实对自己,就会发现,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的。

她是被常宁抱着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过是烫伤了手,他却像是她连动都动不了一样。月容打来冰水,为敏梅简单处理过伤口后,就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床头对坐的两个人。气氛有些不同了,坐在床头的她,看着轻轻为自己上药的常宁,那如月的水眸变得氤氲朦胧。

“你怎么回事?一刻也不能离人似的,不是病就是伤。”看着那已经慢慢起了水泡的如玉肌肤,他怪责的口气里有着关切的慌乱。

她看着他,认真仔细,早上起床时,他滑稽的模样还在脑子里无法与面前冷寒着脸的他重叠起来。她隐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突然被她的笑容狠狠怔住,那是十几岁时的她,最常挂在嘴边的,娇俏活泼的笑容。

“敏梅……”他轻轻的喊着她,嗓音低醇,微微带着颤抖。他怕,怕自己一个大声,就会让她回复那个冷漠疏离的她。他真是拿那样的她无法,放也放不下,得也得不到的感觉已经让他身心俱疲。

他倾身抱住她,两张脸靠得很近,他灼灼的目光在她的面颊上来回穿梭,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她柔亮的眸光里闪动的自己的倒影。圈住她腰身的手更紧了。他不需要再问什么,因为那对着他总是淡漠疏离的眼中现在终于又有了光彩,她的不推拒对于他就是如获至宝,直到这一刻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归了位。

“敏梅。”他又喊了她的名字,她柔和的目光看着他无声的询问,想要闯入,却又不得贸然。

她只是看他,目光虽不如喜爱他的从前那般炙热,却是真的又有不同。wωw炫③üw w書còm网

终于他控制不住的把自己的唇贴上她的,从来没有过的小心翼翼,在她的唇舌间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只感觉身体都仿佛要飞上屋顶了一般。那些年她痴缠他的理由,他终于找到了,就是为了这如梦似幻的爱恋感觉吧。

感觉到他伸入自己衣襟不安分游走的手,她娇嗔的说着:“常宁……现在是白日……这里……”最终那些话都融化在他的柔情攻势里化为令人羞涩的娇喘。

她在身陷情潮顶点的那一瞬间浑浑噩噩的想着,或者这份迟来的释然真的可以带给自己,带给常宁一份幸福也说不定。

正文 第四十一节 京乱

窗外的那片雪色已经在温度渐渐攀高的阳光里陷入细慢的融化。屋檐上的纯白化为水帘垂下,在院子里滴滴答答的走出绮丽的乐章。

她就趴伏在他光洁的胸口,两人裸露的肌肤上都还挂着激情的汗水,粘腻得如同他们交缠的肢体。想起身,却被他的手臂盘缠住。

发髻已经被他全部放下,奇异的交结在他的发尾。看着那解不开的盘系结络,她微微蹙眉,纤细的长指挑拨着,却怎么也解不开。

“这是不是就叫结发夫妻?”他的手指在她滑腻的肌肤上划着圈圈,引来她一阵阵的瘙痒燥热。

她低头看他,他笑得温柔。俊美却总是冷凝的面容上缓缓流动的竟然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的心突然生出一种疼痛,她曾经无望的以为这一辈子她都将只得到他的冰寒冷峻,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他也能拥有这样柔情蜜意的眼神,

她不语,只是盯着常宁看。通透对方心意后的这一刻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柔情蜜意?他们不是初相识的恋人了,长久的岁月下来,那些风花雪月的词汇反而显得多余突兀。古人说得好,“海誓山盟总是赊。”她便更不可能要求他去许诺那些遥不可及的明天。

常宁猜不透她的此刻的心思,看着她的沉默,心里被那场灵魂交缠的云雨掩埋的恐慌又冒出了头,他前倾脖子想要咬住她的菱唇,却被她一个微微后仰的动作清浅的避开。

他的心微微一沉,以为她又要退回去,却在看见那苍白的面颊上染起如霞光一般的红晕时微微一怔,她在害羞吗?在两人已经如此亲密的今天,他的敏梅竟还如初婚时一般的羞涩,脸上的阴霾顿时散去,化为与窗外一般的晴空万里。原来他的天空牵系上她的心思,跟着她的情绪起伏时晴时雨。这种受人牵绊的情绪这一刻竟也让他觉得幸福。

“这样的时光真是如幻似梦!”他幽幽的叹息着。

敏梅微微惊诧,原来他也有着与自己同样的惶然。

伸手拥抱住她的身子,他略带满足的笑了,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门口突然传来很不应景的敲门声。

“五阿哥,飞鸽传书。”月容平直的嗓音打破了一室的旖旎,两人都感觉屋内的空气瞬间冷凝下来。

常宁神色一顿,没多思量,披了衣服起身而去。敏梅也赶紧抓了锦被遮体,很快的,常宁拿着一张小纸条走了进来。面色沉重冷凝,敏梅突然有预感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看着她神色难明,只缓缓的说了两个字“回京。”

敏梅捧着锦被的手瞬间滑落,莫非这两日的美好,真只是南柯一梦?即使心里一早便知道两人终是逃不了责任,要回去那紫禁城的,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世外桃源般的美好竟如此短暂。没有世俗纷争的地方,人总是比较容易交心,可是回到那龙潭虎穴中,猜疑,困惑,还有权欲的多重夹攻之下,他们还能再拥有这午后的片刻恬静吗?

她不确定了,心生不安。

常宁感觉到了她的不安,走上前来抱住她,低醇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我说过,我会保护你!”这是他对她的郑重承诺。没有海誓山盟的承诺,很平实,反而让她的心奇异的安稳下来。

她微微点头,眼眶有些湿润,却没有让泪落出来。她投入他的怀抱,紧箍的手臂落在他的腰间,这拥抱让他猛的一震。这是重逢后第一次,她张开双臂搂住他。他突然意识到,她又开始信赖自己了。这一刻她张开的不仅仅是她的手臂,还有她的心门。这一刻她抱住的也不紧紧是自己的身体,还有自己胸口那颗滚烫的心。

温软的身体在怀,他撇头,看了看皇城的方向,那里片金色的天空下,升起迷幻袅绕的烟雾,他心神一凛,眉间染上沉郁,心里明白知道那是代表祸起萧墙的狼烟,京城怕是再不宁静了。

紧紧拥抱住她,这一刻她的存在是那样的真实。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不会让她孱弱的她受到伤害,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陈庶妃和月容都到归元堂的门口为他们送行。陈庶妃的眼神落在敏梅遍布吻痕的脖间,会心的一笑。敏梅低着头脸上仿佛烧着了一般的娇红。

陈庶妃走上来,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想通了就好。”

敏梅眼眸里闪着晶亮,感激的对她说:“谢谢额娘。”她是真心喜欢着她呢。

陈庶妃点点头,又转身走去正检查马鞍的常宁那边,面色严肃的对他交代着什么。常宁深邃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敏梅身上,带着炙热和坚定。

待母子两人说完话,他便走过来,双手放在敏梅的腰间,将她托身上马,自己也动作利落的上了马,手依然放在她的腰间,隔着衣料,那掌心散发的热力抚触到肌肤上,暖融了这冬日里的寒意。

挥别过归元堂里的二人,马匹在林间飞速的奔驰着,那些积雪已经在阳光下化开,被掩埋的小路显现了出来原型。

“早间额娘对你说了什么?”他好奇,何以一番谈话后,她的态度会改变如此之多。

“额娘没说什么,就是聊天而已。”

“聊天?”他微微挑眉,若是一早知道和额娘聊天就能解开她的心结,他真该一早就带着她来这里。

树叶上滑落的雪水滴落下来,落在她的颈脖,就要一路往下滑去,冰凉的触感让她身体为之一颤,立马就有两片温热的唇瓣贴上那急欲探进她身体的水珠。

他轻柔的为她吮尽那不安分的小水滴,霸道的嗓音盖过呼啸在耳边的风声,蛊惑的说着:“你的身体,从今以后只有我能探触。”说完他扬起自己的披风将她密实的包裹住。

听到这话,她在他怀里变得僵直,接近皇城,他又回复为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恭亲王爷了,白日的温存宛若蓬莱一日,化为虚幻。矛盾的想着,既为他对自己的霸道感到暖心,又为那拥有权势的强硬感到心惊。面颊上的冰凉飞驰而过,与他交握在身前的手掌无法探摸自己的面颊,她并分不清楚那冰凉究竟是不甘被他吻没的雪水,还是自己的泪水了。

两人一马,速度自然快不了许多,可是常宁却似乎有些心急,一路上马鞭不停的落在马身上,敏梅似乎也感觉出他的急切,渐渐有些紧张,交握马缰的手抓握绷紧。

那飞鸽传书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待到能看见城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高大的墙角下,已经有人在等候他们了,夕阳照亮了那两列人马的银白色战袍。

那为首的人一身铠甲戎装,敏梅一看,吃了一惊,那人竟然是常宁的七弟隆禧。

隆禧在看清常宁怀中的人是她时,也微微怔住。敏梅恭敬的喊了一声“纯亲王吉祥。”;隆禧目光深远的看着她,半晌才点头示意,转而面色沉凝对常宁说:“五哥回来得正是时候,怕有乱党漏网出逃,四面的城门都已经戒严关闭。皇上特命我来城外接你。”

常宁沉着脸,神色冷戾,冷冷嗤笑着,薄唇中吐出寒冰一般的句子:“他真要反了?”

隆禧微微点头,那平日总是嬉笑恣意的神情转为冷肃,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复杂,似担忧,似痛彻。

“先进城吧,进城再说。”常宁说完一夹马肚往城内而去。

敏梅窝在他的怀里,那披风虽厚,却仍然挡不住冬夜的彻骨之寒。这个傍晚的皇城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虽然小摊小贩依然叫卖不休,看来并无不常,只是如刀一般的寒风总给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反了?敏梅思索着刚刚隆禧说的话。是那南藩王的世子反了吧?前阵子允承来府里探她时,便有说起过这事。皇帝似乎对于这个姑父早有防备,想必已经有了万全的计策去应对。只是可怜了那和硕公主,她在慈宁宫里见过几次那长公主,总是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模样。她年幼之时就下嫁于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