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风依旧





  “多吃点,我妈做的菜可是吃了这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石希楠戏谑。
  “别听他说的,那是对他们爷儿俩,宛珠啊,你要是喜欢吃,伯母每天都给你做哦~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无聊,你要是肯来陪我吃饭,我要开心死了。”慕容玥笑如春风,为了加强自己这一番表白的效果,又递了一只三丝春卷过来。
  宛珠的眼角不由有些酸涩。
  这样说笑热闹的场景,在大多数的家庭里也许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但之于她,却一度是一个似乎永不可能实现的想象。
  如果那个巧笑嫣然地帮她夹菜的是孙美丽,那该有多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宛珠那天因吃了白食过意不去坚持洗了所有碗碟的缘故,慕容玥对她的印象很好。临走前再三叮嘱宛珠要多来吃饭,事后还跟石希楠要了宛珠的电话,隔三岔五给宛珠打电话聊天。
  宛珠从小跟孙美丽并不亲厚,心里不无遗憾,现在有了一个待她亲热的长辈,倒也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只是总觉得自己跑到石希楠家里也不是十分妥当。第一次是事先不知情,被石希楠诓了去,也算有情可原,此后再去,似乎背后的意味就太深长了些。
  于是也并不十分肯答应,只是推托工作忙碌。但仍然托石希楠送了一条她钩的围巾去算作圣诞晚餐的答谢。以石希楠家里的身家,所谓的名品大约也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她这手钩花的手艺却是从外婆那里学得来的,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人会这种传统的手艺了。
  慕容玥喜欢得不得了,嚷嚷着想跟宛珠学,她是个玲珑心肝的人,知道宛珠一直不肯再上门做客总是心里有些顾忌,倒也不勉强,反而想了个折衷的办法,邀宛珠周末一起逛街喝下午茶。
  宛珠这便实在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了。
  于是,风和日丽的某个周六的下午,宛珠跟慕容玥同坐在了一家咖啡馆里。
  这家咖啡馆是会员制的,慕容玥仿佛是这里的熟客,一进门服务生就笑脸相向地称她为“石太太”,而且引她到一角看似是慕容玥惯常坐的位置。
  坐在店里的客人不多,却个个衣着矜贵,举止优雅,咖啡单上的咖啡都不标价格。宛珠略微有些不自在,慕容玥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宛珠,你可别以为我摆架子啊,只是这里很静,方便咱们聊天。普通的咖啡馆人太多了,聊得不尽兴。”
  聊到兴头上,慕容玥顺手从自己拿的Hermes kelly包里掏出一副钩针,一团毛线,“宛珠啊,你上次送我的那条围巾太别致啦,我想用这个法子给我一个干女儿也钩一条。”
  “其实这个很简单的。”宛珠笑,她还挺喜欢慕容玥这样爽直的个性,伸手拿过钩针和毛线挽了一个头,一五一十从头教她。
  慕容玥学得很快,一下子就能上手了,兴致勃勃地开始试着自己钩。
  宛珠见她钩得有模有样,便抽空起身去洗手间。
  正巧接了个Susan的电话,耽误了会儿功夫,回到大厅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慕容玥的旁边站了一个年轻男子,穿一件黑色大衣,颇为绅士地半俯下身相就坐着的慕容玥,脸上微有笑容地聊着什么。
  宛珠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不好上前贸然打扰,便隔了一段距离站在那里等。
  慕容玥却眼尖看见了她,这家咖啡馆极静,人人说话都是放低了声调。她不便大声招呼宛珠,只得招手示意她过去。
  男子便也直起身,顺着慕容玥的目光看去。
  只一眼。就定住了身形,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宛珠今日穿的是一袭蔷薇色的裙子。这种颜色看似普通,其实很难穿得好看,一不小心就落入俗套。但她的肤色白皙,却把这条裙子格外穿出了一种清丽的味道。
  在阳光漫溢的咖啡馆里,她就那样站在走道与大厅相连的地方,像一株待放的婷婷的荷箭,清新动人,明媚生动。
  时隔将近四年,她变了许多,比以前时髦,也比以前有女人味。可是,他眼前却忽然浮现出那个穿一身白色棉布裙子走过教室外走廊的少女,笑容清淡,仿佛被风一吹就去。
  慕容玥在旁边说了句什么,盛逸风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咖啡馆里窃窃的人声和优雅走动的服务生都仍在耳边眼前,只是那些现在都再也进不了他的心,仿佛被隔在了一个玻璃罩子的外面,而他的目光成了一泓孤清的湖水,水里倒影的只有那个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又决然离开的她。
  宛珠脸色苍白。手指深深地掐进自己掌心,靠着那股微微的痛楚才能勉强让自己站稳。
  她故意没回B市,故意避开了一切有可能遇到他的地方和人事,却没有想到,会在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没有预料的时间,跟往事里的主角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那些手心里的纠缠曲线,却已经淡化成岁月里的一枚淡淡印记。我不能再看见你,是因为,我不想也不可以再记起你。
  慕容玥看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盛逸风的表情:“阿风,你认识宛珠?”
  盛逸风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她。
  “她是楠楠的女朋友。怎么?你们也认识?”
  '收藏此章节' '下载' '推荐给朋友'
  手机UMD下载
  电子书下载
  TXT下载第 22 章 石希楠停在一间包厢的门口,看着门上的房号铭牌苦笑了笑。
  这间会所在S市是出了名的昂贵,跟B市66大厦一样,向着江的包厢,一整面都是落地玻璃,这间房间他自己招待客户订过好几次,价格是最贵的,当然,夜景的视角也是最好。
  挑这么间包厢来打架,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
  路过的服务生训练有素地对这个站在房门前踌躇不前的男子克制地没有投来任何诧异的目光。
  石希楠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盛逸风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目光萧瑟地望着脚下万丈灯火。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未回头,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却紧了一紧。
  石希楠扫视了一下包厢,茶几上放着一瓶已经喝了一大半的皇家礼炮,沙发上零落地扔着一件大衣,一双羊皮短手套。
  “逸风。”主人不招呼,客人只好主动一点。
  盛逸风缓缓地转过身来。“石希楠,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来这里么?”
  石希楠不动声色。“找我打架?因为我抢了你的前女友?”他把“前女友”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盛逸风目光闪了闪,一时语塞,赌气一仰脖,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
  石希楠见他脸色发白,眼睛却是通红,知道是喝多了,不由担心“别再喝了,你还想喝到进医院吗?”
  “少虚情假意了。”盛逸风冷笑一声,把杯子丢到一边,扑上去踉跄着揪住了石希楠的衣襟,“你还是人吗?我只让你帮我照顾宛珠,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把她照顾成了你的女朋友,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帮我照顾前女友照顾到那么无微不至?”
  “逸风,成熟一点。我跟宛珠男未婚女未嫁,我想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你跟我生气,不过是因为你本来以为宛珠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却没有想到她已经走开了而已。”
  “你胡说!”盛逸风眼睛都红了,酒意上涌,一拳头就打在了石希楠的眉角。
  他用的力道那样大,石希楠猝不及防,一下子眉角就裂了个小口子,血渗了出来,痛得眉头皱了皱。
  “这一拳,我不跟你计较。你自己在这儿醒醒酒再回去吧。我的话都说完了,听不听在你。”石希楠用手指随便拭了下血迹,把盛逸风的手掰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盛逸风盛怒之下,又扑了上去,把他拉住。
  石希楠看着他这个孩子气的做法,哭笑不得,“你到底想怎样?”
  “把宛珠还给我。”盛逸风却忽然失了底气,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蛮横气荡然无存,眼睛里带着几分哀恳,看着石希楠。“石希楠,你把宛珠还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石希楠忍无可忍,“逸风,你不觉得你太荒唐了吗?你以为宛珠是什么?你争我抢的一件东西吗?再说,我那次去美国,问你如果宛珠有男朋友了你会怎么样,你不是自己说的你会祝福她吗?现在这又算什么?”
  他这最后一句话让盛逸风身子一震,终于颓然地放开手,歪倒在一旁的沙发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那时,他并不知道,看着她在另外一个人的怀里幸福,是那么痛彻心扉的一件事……是,他没有那样的肚量。
  如果这次他没有回来,没有再次遇到宛珠。也许,他是可以骗自己放手,但他却偏偏看见了,还怎么能放得下、放得开?
  宛珠回到家,Susan照例捧着一盒纸巾在客厅看韩剧,哭得泪眼婆娑。
  宛珠打了个招呼便进了自己房间。
  呆呆地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给郁欢拨了个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聊了许多不相干的事,直到挂断,宛珠都没能把那句原本想说的“我今天看到盛逸风了”说出口。
  仿佛也确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一个旧识。只是,这个旧识占据了她年少时最美丽也最萧瑟的一段回忆。
  一夜辗转,只觉得卧室里的空气沉闷得难受,宛珠起来开了阳台的门,靠着栏杆立了会儿。S市那样的大都会,日日喧嚣,灯红酒绿,兼之汽车尾气甚嚣尘上,哪怕那么晴朗的天气,夜空中也看不到一粒星星。
  这两年,哪怕比S市小得多的B市也渐渐没了星光的影子。可是,宛珠记得,自己还在智仁念书的时候,B市的天空确是有星辰的。
  某次新闻里说晚几点会有流星雨,盛逸风兴致勃勃地带着她在操场的看台上通宵等候,两个人冻得要死,却连半点流星雨的影子都没有,但那时的夜空却是的确有星子的。因为当盛逸风俯身吻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仰起脸,在他的身后看到的那一幕星空,璀璨美丽不可方物。
  Susan半夜起来上厕所,穿过客厅的时候正好看到宛珠的身影,吓了一跳:“你这么晚站在阳台上作什么?”
  “睡不着,起来看看天空。”宛珠被从回忆中惊醒,略怔了怔。
  “天空里又没有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快睡觉。”Susan打个哈欠,踢踢踏踏地回了房间。
  一晚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宛珠实在起不来,拜托Susan帮忙请了假在家补觉。石希楠大约忙着,这天倒也没有打电话来,宛珠心里倒莫名其妙地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第三天上班,一进公司,Anita就端着咖啡杯凑过来散布八卦:“Pearl,听说今天我们公司要来一个新的市场部总监呢,从美国回来的海归哦,二十出头就拿到哈佛商学院学士学位,而且据说超帅的诶。”
  Susan在旁边笑着用卷起的报纸打了一下她的头,“少做你的公主梦了,你没听说过嘛,好男人都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没咱的份。能在易达做总监,年纪至少也要超过35了,只怕孩子都能打酱油了,难道你还想去做小三然后篡位做后妈?”
  “且,”Anita颇不服气,“谁说的。剩女也有做梦的权利嘛。再说了,”她有些得意地压低了声音,“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这位新总监是易达的太子爷,易达就是他家里的,做个总监已经算低调了好吧?我已经跟人事部的阿May打听过了,人家今年才二十四岁哦,小嫩草一棵,才不是什么35岁的已婚大叔呢。”
  “哇原来你想老牛吃嫩草啊~”Susan毫不客气地打趣她。“你少践踏祖国花朵了。”
  正在闹腾,Eric已经领着一行人走进了办公区。远远的看得到打头的似乎是个年轻的男子。
  Susan和Anita立刻缩回了自己的位子,迅速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宛珠正好外出去印刷公司拿一批资料去了,便没有遇见Eric一行人。直到午饭时分才回到公司,发现几个女同事都难抑激动之情地低声窃窃,连刚才不屑一顾的Susan也加入了八卦的行列。
  “Pearl,你刚才真是亏掉了……”Anita替宛珠扼腕,“刚才Eric带总监过来介绍了一圈,哇真的帅到不像话啊,我决定立刻马上rightnow执行我的姐弟恋A计划~”说着还活宝地握拳作奋发状。
  宛珠忍不住噗哧一笑。
  到了午休时间,这群女人终于叽叽喳喳得尽了兴,三三两两下楼吃饭去了。
  宛珠还有一封重要的邮件要回,就让Susan先下楼帮她占位,自己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字。
  盛逸风跟Eric从办公室里正好走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中央低垂着头专注回邮件的宛珠。
  宛珠正一边回邮件一边用msn跟郁欢聊天,郁欢正巧说了件好笑的事情,宛珠看得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