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凝





  
  想起刚醒来那会,她似乎对我也是极害怕的。难不成当年五岁的刘凝儿也是这般欺负她?立刻心想,罢了,罢了。
  
  绣儿这眼泪我心都碎开了……
  
  还没等我动身,一个身影即刻将绣儿拉起。
  
  只见那个少儿郎,扯着绣儿的胳膊呵斥着我,“小小年纪,这般心狠!”
  
  立马细瞧了周围,那年长者朝他点点头便离开了。这巷僻静,便只剩我们三人。心想,起码他是个见义勇为的人,如果能让他带个路引荐倒是不怕遇到什么麻烦。绣儿,只能回头再哄。
  
  “我…不是,你先松开她!”伸手去掰他的爪,“我有事…你先松开她!”看着他怀里的绣儿,我可不想他先发制人来个英雄救美,带着绣儿跑路。
  
  怎料,他竟一个甩手而来,掌风凌厉。我左肩下立刻如同被重锤狠命砸了一下,整个人被打飞后,摔在了地上。
  
  说不出的痛啊,他下手要不要这么狠!
  
  “哇……靠!下手这么重!有你这么打女人的吗!”我嚷道。
  
  绣儿如一头受了刺激的小母牛,终于从她漫长的呆滞中回过神,嗷叫一声来保护我这个苦命的县主。
  
  诶,不过,绣儿啊,你不能总突发性得炸锅,做些匪夷所思,让我束手无策的事情?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是一出戏的主角,显然当下不是我的戏!
  
  只见她猛得对那男子施暴。
  
  低着头顶在那男子的胸口,也不顾平日里贤淑温婉的模样,两只手在空中猛挥,抓瞎似得扯去男子的束发带,又噼里啪啦在他脸上,胸口上一阵乱打。拼命凶狠的样子会吓坏路边的小孩!
  
  我震惊了,那男子更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救下的人突然反咬一口。他屡次想抓住绣儿的手,但都没抓成。我看他到真不是坏心,这份上了,换成是我早一把把绣儿推到在地,哪还由得她这般暴雨梨花似的猛抽。
  
  “绣儿,绣儿!别抽风了,快来扶我!扶我!”她没有反应,我大喊“绣儿,我疼!”
  
  “县主……”绣儿像哭丧似得扑了回来,一头的散发,满脸的泪花,手上还有泥水就这么对我上手了,苍天啊!
  
  “县主!主子!这可怎么是好啊……绣儿带你去看大夫……”
  
  “诶……没死呢……你别压!别压!”我吃不住得推推绣儿,“快去问问他是谁,你个呆子!人家救你,你还打人家!”
  
  “他,他不仅轻薄于我,还…还打了县主!”她哭中含恨得怒视那男子。
  
  我摇摇头,这个伟大的绣儿……
  
  “你怎么不识好歹,亏我还救你,竟反咬一口。”他怒气冲冲得捡起地上的束发带,啪一声,一甩雨水就要离去。
  
  “英雄请留步,小女只是想去菁斋先生府内,怎料府中下人将我俩拒之门外,方才见英雄出来,才出此下策。”
  
  “笑话,即便如此为何不直言?”
  
  “尚不知公子品性,所以……使计……”我贴着好脸,忍着痛。我无缘无故的打也挨了,好话也说了,情况也澄清了,您该行个方便了吧。
  
  “哼!唯有小人才使计防人,若是君子便是坦坦荡荡,你若直言,我自当应允,你这般迂回曲折,我怎能帮你!”
  
  “求公子宽厚不计,帮我俩一个小忙,引见下可好。”我极尽卑微得恳求。
  
  “不好!偏僻巷内竟就你俩,不见他人,我怎可信。再说你俩这副模样,周大人也不愿相见,有失妇德礼仪!”
  
  真是说不听啊!
  
  “就让你帮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你!”他竟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失德,失恭,失言,失仪,将来必为恶妇!”
  
  “去你的!你也太猖狂了,我要你管!”我脾气也上来,撸起袖子就上去嚷,“不管管你自己,动手就打,算什么男人!我恶还是你恶?”
  
  “我算什么男人?要你这不开眼的女娃讲,我就是打死你,也是为民除害!”
  
  “你……!”
  
  事情突然朝不可预料地白热化。正当我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就听见不远处大门,终于咯呀一声响,出来一个虎虎生风的男子。
  
  我先是一惊,接着就牛气了,可劲扯着脖子喊,“我让你帮,我呸!瞧你那样,平白无故冤枉好人,不帮拉到。给鼻子就是脸了!有种你打!”说完发现,自己特有狗仗人势的天赋。
  
  “还有完没完!”远处一声爆喝,“张晔!你不随你祖父回去,在先生府前发什么疯,找死呢!”
  
  张晔,好小子,可算记住你名字了!
  
  “王大人,是这小女娃蛮横无理,简直!”
  
  “狗熊!”我哧溜一下就过去,扯着他的衣服委屈得说,“狗熊不记得凝儿了,呜…”
  
  王恕先是一愣,随即用他极粗糙的手一把抹开贴在我脸上的头发,惊喜地说,“怎么是你!”他猛得提溜起我,手一抛,接着我就坐在比我小腿还粗的手臂上。
  
  “他打我……他还骂我…他还轻薄我的绣儿,呜……他说要打死我,为民除害。”狂泼他脏水,诶,其实仔细想想,我确实不是好人啊。
  
  “不哭,不哭”王恕傻乎乎得看着我,“多少年不见了,就只听实雍说起过你,怎么在这?”
  
  我伸手招招绣儿,白了那男子一眼,转身搂着狗熊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这回有人刻意放我出来,让我来找你还有周洪谟的。”
  
  他抱着我,胸腔低嗯了声,抬头大声说“张晔跟我回去!”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终于踏进了这个四方院里,夜色已沉,狗熊见我俩冷得不行,就让人带我们去换衣服。自己带着张晔走去了角落。
  
  离开的时,我看见堂内似乎还有两个人,一个拿着书本狂啃的老头,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生。
  
  
  
  第13章 卷十一
  
  “狗熊……”我跑进堂内抱紧他的大腿,遇见他我心里就踏实了。
  
  “嗯……凝儿啊,吾乃王恕,字宗贯,你……”
  
  “不让叫狗熊,这太难办!瞧见你的胡子拉扎的样子。”扯扯他的对襟我继续,“这屋子里的人是谁啊?”
  
  “这个是侍学讲师,翰林院编修周洪谟,周大人。”
  
  那个乌发里夹着银丝的老男人转脸,朝我微微笑了后又继续举起书看了起来,我惊讶的见他竟连走路喝茶都手不离书,简直就是个老书虫。
  
  “这个是邱浚”
  
  扯扯他的胡子,“哪个邱浚?”诶,这个王恕也太目中无人了,对待他俩区别这么大。
  
  “侍学讲师邱浚,你问这个干吗,不是有话要说吗?”
  
  我一看,这纸上四个人到了三个,难不成是早就约好的?只是多了一个刚才因同我吵架卷入的张晔,努努嘴说,“绣儿,人家没礼数,我们不能不学好。你下去讨了药给他上药去!”说完我就暗踢了踢王恕。
  
  “张晔!下去上药!”王恕立刻吼了一声,“然后回你家去!”
  
  他悻悻得跟着绣儿下去了,临走还瞪我一眼,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我看着堂内的三人,王恕我信得过,他素来和实雍交好,这老书虫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倒是这个眉清目秀的邱浚,诶……要不要说呢?话到嘴边我反而开始犹豫不决。
  
  “女娃虽礼数不周,但是颇有气魄,竟能镇得住宗贯!”周洪谟低低说了一句,表示赞叹。
  
  “宗贯?宗贯是谁?”我脑子里还是别的事。
  
  “我……”狗熊郁闷的说,“说了没记住吗,我字宗贯。”
  
  “你们字啊,名啊,还来个号,最后还弄个先生,也不嫌累……算了,这里说话方便吗?”
  
  狗熊点点头。
  
  “有人托张敏让我给你们送信。”果然,我看见他们都震了一下,“事情是,五年前,就是成化六年七月……”我沉寂了片刻,清清嗓子说,“有女为帝产下一子,现藏于废后冷宫处已有五年……”
  
  趴,老书虫的书掉在了地上。
  
  “啊!你要捏死我啊!”我踢叫到,“痛死我了,王恕!”
  
  “天啊……”那邱浚竟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当真属实?”
  
  三个人齐齐屏息看我,错愕神色不能遮盖。我点点头。
  
  “那姓万的毒妇竟然私藏龙子,其罪当诛!”
  
  “诶呀不是这么回事,那万氏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仰头看着老书虫,“这些年,都是一个叫怀恩的老太监私下安排,据说张敏也帮了不少忙,我们才能养阿初,哦……阿初就是那个孩子。”
  
  “帝可知?”老书虫一本正经的说,我看他的脸,虽然说韶华不再,但难得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当然不知道了!”你这不废话!
  
  “胡闹,帝王之子可由他人取名,并暗自豢养。”
  
  “我取的!”我正声到,“而且他母亲也觉得好,好比出生的朝阳,又隐含人性本善的意思!而且不暗自养,他还有命在?”
  
  他们齐齐看着我,当然本人立刻骄傲得扬起头颅……
  
  “此事有怪,张敏乃是奸佞之徒,恶妇对他极为倚重,现托人传如此消息,到底是何用意?”邱浚沉声说。“周大人,王大人,此事定要慎重。”
  
  老书虫朝我看了看,慢慢走出正堂,举头望月。我蹭蹭蹭过去,抬头一起看,难不成这老头在夜观星象,说句,紫微星下凡的老套台词?
  
  “却有,但帝星未动……”
  
  “切……”我豪不犹豫地说;“还不如说,明天放晴。”
  
  “你!”老书虫睁大了眼,颤颤得指着天说,“此等逆天态度,你……”
  
  冷冷的抬眼,望了眼星空,若是真有星象,那便又了命数已定的说法。“既然如此,你可曾看见我的星象,若是你能看出我的,我便信你!”
  
  “周大人,确实。这妮子自小谈吐异于常人!”王恕大跨步向前替我说道,我想他应该是指当年我骂他那事,这人真是……敏感啊。
  
  只见那老书虫抬头看了老半天,我陪都陪的脖子酸了,便瞧起了他们三人的脸色。
  
  狗熊比起五年前那副悍样,眼里多了些精明。老书虫是算命瞎子的脸,其实我不是不愿意信这天象,而是怨这天象!我恨,恨自己莫名其妙得在这具身体里,所以越发嗤之以鼻。那邱浚的眼神介于天上和我们之间,似乎对我的关注多些,想来也是,我和他并不熟识,他提防就提防吧,爱咋地咋地,老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好'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久啊,老书虫回头说,“天之意难测,如今只能说太子之星似有若无。”
  
  “太子?”我们三个异口同声的说。
  
  “搞什么!”最先炸毛的是我,“谁说阿初是太子,你别胡说!”
  
  老书虫认认真真看着我说,“是或不是,不是我等可以预料的,只知此星明暗不定,将来必定有多舛之命运。”
  
  “你胡说!我不是来听你胡言乱语的。封建迷信,将来若是阿初有什么灾祸我一定烧了你所有的典籍!”我气呼呼的模样让他们三人不解。
  
  我烦闷得不想废话,心里却隐约觉得,是不是在把阿初往火坑里推。越想越害怕,就在屋子里瞎转悠,没去听那三个人说话。
  
  突然回头我看着狗熊说,“你认识商辂吗?”或许找他商量能好些,他看起来很聪明。
  
  邱浚抢答“弘载?我等怎会不知,大明开朝以来的首位‘三元及第’,他学贯古今,腹内学识渊博,仪表非凡,若是有人不识,怕就不是我等明朝人了……”
  
  “这么……厉害?那,那第一个三元及第的不是黄观吗。”记得哪里有看到过,怎么就变成商辂了?
  
  “黄观虽是洪武二十三年三元及第者,但后被成祖定为奸臣,除去功名,九族被灭,亲朋受监,自己也投江自尽的下场。自然无人再认他,所以明朝第一人是商辂。”邱浚竟然带着莫名的情愫。
  
  这商辂脑子第一好,长相第一好,脾气很不好,我可怜的绣儿,难不成你真要爱上这么个天上的人?
  
  “凝儿,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明日回宫吧,你说的这事,我们还要商量。”王恕拉过我,“就在周大人府上歇一晚,明日我带你去见商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