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





  
  公交已经驶过了隧道,估计不到半个小时就会到达墓场。正坐得好好的,车子突然一晃,而后熄了火,停在了马路中央。一车人不明所以,干瞪着眼睛。司机拍了一下方向盘,很是气愤,跳下车去检查了半天,最后告诉了我们一个最让人无奈的原因:车没油了。这就像是上了战场敌人眼看就要过来了,却说自己忘记带武器一样让人觉得悲催。
  
  司机急急忙忙道歉,然后就给公司打电话,让另外派一辆车过来。可是,如果真等那辆车过来,估计也就是两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我看了看四周,这里挺熟悉的,况且我知道在离天山墓场不远的地方有一家花店,每次在看望何童之前我都会到那里选上一束康乃馨。于是便拿上自己的东西,沿着马路向前走去。司机在后面喊:“小姑娘,一个人很危险,你最好跟大家一起在这等车。”
  
  我转过身冲他摆摆手说:“没关系,这里我很熟悉,不会迷路的。”
  
  身后的公车越来越小,直到我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了。
  
  走了大约有四十多分钟,到了一个分叉路口,朝右拐五百米就看到了那家花店。店铺很小,种类却很齐全。
  
  天气阴霾,连绵不断的雨季让花店的生意很不景气,我进去的时候,店主正坐在电脑前玩连连看,眼手并用,忙的不可开交。等到一局杀完了,他转过头来笑着说:“小姑娘,又来给妈妈买康乃馨。”
  
  我说:“是啊,跟以前一样要似开未开的那种。”
  
  店主从凳子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行,没问题,你等着。”说完便去了店铺后面,刚揭开门帘,他又转过头来,“小姑娘,估摸着你来了好几十次了,要不要一起过来看看大叔的苗圃,顺便自己挑选看上眼的花,喏,就在后面,整整一百多亩的田园。”
  
  很早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天山墓场附近有一个巨大的人工花园,只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当店主带着我走进这个人工苗圃的时候,视野突然一下子辽阔起来,整个山头上,红的,蓝的,白色,紫的,各种各样颜色的花朵齐聚,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绽放光彩,给人一种清新之感。
  
  店主递给我一个大沿帽,自己拿了个塑料袋套在头上,圆圆的脑袋,亮光闪闪,看上去很是滑稽,我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自己也哈哈大笑,说:“一到下雨天就这样,好些年了,都成了种习惯,我外甥女曾揪着我好几天要我改过来,但她一走我就又成这样了。”笑声很是爽朗。
  
  “舅舅,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花海中传了出来,我抬头看到苗圃中央穿着白色毛线衣和蓝色牛仔裤的背影,她转过头来对我灿烂一笑。
  
  “许景宇,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对景宇灿烂微笑的女孩子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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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5)

  我有些吃惊,嘴巴张得老大,“你……你是……。”半天没叫出名字来,其实,我还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从花丛中站起来,几步跃到我跟前,用腰上的围裙擦了擦沾满泥土的右手,而后伸了过来,“上次匆匆忙忙,也没向你介绍,我叫周师悠,是商显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店主在旁边惊讶道:“原来你们都是商显高中的。”
  我说:“你就是开学典礼上周校长旁边的女孩子?也是那天在实验楼碰到,帮我捡东西的那个?”
  师悠笑着点点头。
  
  “真巧,在这里碰到了。”我客气道。
  “不是巧,”店主笑呵呵道,“她就是我给你说总要我改掉坏毛病的外甥女。从小跟别人喜好不同,差不多每个周末都到这来陪我这老头子弄弄花花草草的,像现在的孩子喜欢这些东西的可不多了。”
  我赶忙附和,“是的,的确不多见。”
  师悠对店主说:“舅舅,你去屋里歇着,这边有我。”然后就拉着我的手臂往中间小道上走去。
  
  “听说前段时间你们美术班到岑江去了一趟?那个地方挺幽静的,去年爸爸到那里的疗养院疗养的时候有带我去过,很美。”
  “不是很清楚,我们去的时候一直下雨,没怎么转悠。”
  
  我们边说边走不一会就到了一栋玻璃花房前,师悠从口袋中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请我进去。刚走到门口,一阵阵花香扑鼻而来。我看到花房左侧整整齐齐一排排的康乃馨花束,红的,紫的,白的,黄的,颜色不一,种类齐全。
  
  我说:“康乃馨的花期一般是二月到六月之间,现在已经十一月底了,你们是怎么做到让它开得如此漂亮繁密?”
  
  “这种康乃馨是四季都开花的,不过不怎么耐寒,所以才会被舅舅放在花房里面单独培养。喜欢什么样的,自己过去随便挑吧。”师悠说完脱掉了身上的围裙,将其放在一边的长椅上,拿着喷壶给一下花儿喷水。
  
  这里都是一些比较常见的花,比如中间的红叶三角梅,右边的满天星,以及天门冬,美人蕉,等等,而最耀眼的要数最里面的红玫瑰和白玫瑰,整整一个小房间那么多,上面还残留着晶亮亮的露珠。
  
  小时候我就幻想过自己住在一栋大大的房子里,身边全是花啊草啊的,高兴了给花草施个肥,洒洒水,不高兴了扯扯树叶子。当时我还兴致勃勃的专门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萧齐,却换来他的白眼和四个字:白日做梦!
  
  于是,我真就开始做梦了,梦见自己躺在花丛中,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花,蝴蝶飞来飞去,一会儿又到了丛林中,像人猿泰山一样爬上爬下,树底下是亚洲象,树上面是峨眉山的金丝猴,耳边时不时传来老虎吼叫的声音,却觉得越发有趣,玩的不亦乐乎。
  
  花房一边支了一张单人床,一看床单就知道是女生的,我问师悠,是不是有人住在这里?她说是因为有时候回去比较晚了,舅舅担心,就直接睡在花房里。
  
  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虽说苗圃离天山墓场还有一小段距离,但谁知道那些孤魂野鬼会不会晚上没事干,溜达来溜达去,一不小心溜达到这里。不过看到师悠面色红润,印堂发亮,也算是千人之中的有福之人。
  
  脚脖子在岑江崴了后,轻度拉伤,休息了几天也好的差不多了。不过今天走了四十几分钟的路,受力太多,稍感不适,于是我就坐在了床边休息,顺便拿起师悠的一本书看了起来,正翻着,一张照片从书页里掉了出来,手指诧然僵住。
  
  照片直挺挺的躺在白色的地板砖上,除了比较平整外,就像是一具无名僵尸,冷的让我发抖,上面帅子和师悠靠在一起对着镜头灿烂的微笑。
  
  我颤巍巍的用食指和中指夹起照片问师悠:“你和帅子到底什么关系?”声音无比的冷漠。
  师悠转过头来,表情愕然,直到她看清楚我手中的照片,露出一丝苦笑,“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
  “我猜出来什么?关于帅子,还是关于你?”
  “景宇,对于这件事情我不想深究,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也不想他在死了后还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
  “对,我的确是不想他被人说三道四,所以,我更想要弄明白,有些事情他到底做了还是没做?”
  “为什么非要追寻到底?这样死了的人不安省,活着的人更不安省。”
  “我只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他的谁?”
  
  “许景宇,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拿着一张帅子和我的照片就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关系,或者我和他死亡的原因有什么关联,你清醒点好不好,他已经死了,即使你纠结一辈子,他还是死了,死了,就是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死了,就是永远的离开了。
  
  2005年6月28日,下午两点,德南中学第二教学楼,一学生从顶楼失足掉落,头部坠地,当场死亡,时年十六岁。有传言此次事件可能与社会贩毒分子有所关联,德南公安分局已经介于调查,死亡原因正在勘察,有关消息将继续跟踪报道。
  
  他的确是死了,但我不想他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你懂不懂啊,你懂不懂。
  照片上帅子灿烂的笑脸还是如此鲜活,仿佛从来就没有走远。我想,他也不会走远。
  师悠过来抓住了我的肩膀,她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吧,这种感觉我也有过。”
  我把头仰的高高的,防止眼泪的迅速决堤,我说:“这种感觉你怎么会懂得呢?这种感觉你一辈子也明白不了。一个自己爱的人,生生的惨死在自己面前,白色的脑浆,红色的鲜血到处都是,至死都没能闭上的眼睛,呵,你又怎么会了解呢?”
  
  冷风从四面八方肆无忌惮的吹来,我沿着台阶缓慢地前行着,肩上的背包异常沉重,像是装进了满满一兜的石头。
  墓场里一片宁静。
  闭上眼睛,我按照往常的记忆数着台阶数,一,二,三……直到五百零八个后,再睁开眼睛向右拐,不远的大树下传来鸟儿的鸣叫声,很是欢快。手中握着的是刚刚从花房中摘取的康乃馨,满满一大束,与以前的一束相较而言显得特别的饱满,不知道何童在看到这些花后会不会开心的笑呢?
  山上的树叶被风吹落,铺满一地,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声响。
  同往年一样,我在杂草丛生的土丘堆中找到了何童的坟茔,墓碑上的名字和祭文都已经被岁月侵蚀的模糊不清,遗留下白色的刻痕。
  弯下腰,我将花轻轻放在墓碑前,说:“妈妈,我来看你了。”
  回答我的是整个世界的沉默。
  我将背包卸下来,放在一边,继续道:“你想我了吗?咱们估计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网上的一些人说死去的人会去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跟这个世界是一个样子的,有花有草,有虫有鱼,只是再也无法同这个世界的人产生交集而已。那么,在那个世界里,你见到爸爸了吗?你们有没有在一起呢?还有帅子,你见到他了吗?”我轻笑着,而后沉默了下去。
  关于人死后轮回重生的说法,道家、佛家,各执一词,形形色‘色的版本到处都是,谁又能说得清楚明了呢?
  视线扫过何童的坟头,一朵火红色的玫瑰花静静地躺着,在静谧的小雨中烂漫绽放。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我转过身,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身影匆匆忙忙沿着石阶往山下走去,一眨眼,消失在天山墓场石阶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情节在这章后才算是真正的拉开序幕,帅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跳楼身亡?何童坟茔上的火红色玫瑰,以及师悠和帅子之间,何童和沈洛之间,敬请继续收看下章。




八(1)

  那天晚上从天山墓场回来不久,萧齐背着CS经典装备推门进来,当时我正在厨房煮泡面,准确的说是正往锅里下切好的大白菜。他换了鞋子,将包扔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生啤,打开瓶盖,一口饮尽。我端着面碗出来,看到他一脸疲惫和漠然的样子。
  
  “吃不吃面?”我问他。
  
  他转过头看我,沉默了一会,嘴角轻轻上扬:“许景宇,我今天输的很惨,就差当内裤了。”
  
  我一脸的不解,他横躺在沙发道:“你的那个好朋友林晓今天算是耀武扬威了,三十局,赢了我三分之二。”正说着,放在桌上新买的诺基亚手机铃声响起,瞄了一眼,是林晓的。我将碗放在茶几上,接通了电话,一个“喂”字还没喊出来,林晓劈头盖脸的狼吼就从手机和门外同时传来。
  
  刚打开门,林晓提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理都没理我,将电脑往茶几上一搁,头发一甩,手插着风衣口袋道:“萧齐,你小子跑得挺快的哟,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纯当放屁了?!!”
  
  “怎么回事?”我问道。
  “还能怎么着,某人和我玩魔兽打赌谁输了要满足赢的一方的一个条件,谁知道,某人竟然这么玩不起的,半途像狗狗一样灰溜溜地溜掉。”说着林晓眼睛上翻瞅着天花板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萧齐的脸立马变得很难看,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砖上说:“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不讲信用了?”
  
  “你要是讲信用,干嘛不待在网吧等我收拾好东西出来?”
  “行了,不就是一个条件,要我做什么随便开口!”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那我可说了。”林晓歪着脑袋一脸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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