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





  
  似乎从撞见她开始她就一直哭着,还真是水做的。记起自己那天说她是梅超风的情景,而现在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出那样的玩笑,不是肚子里没有墨水,而是不敢。大家都说,在一个人心情糟糕到极点的时候,不是一直用不同的方式去安慰,而是,能够默默的在一旁陪她哭陪她笑。
  
  可我是真的哭不出来,所以,我选择沉默。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了口罩,叹了口气。
  
  陈颖从椅子上缓慢站起来,眼睛望着医生。
  
  林晓口急心快:“手术顺不顺利?你别光叹气啊。”
  
  医生将口罩拽在手里,面无表情,说:“我希望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什么叫最坏的打算?”我喊道,“他也就是被人打了几下,至多外伤,躺上一个礼拜就好。”
  
  我和林晓咋咋呼呼,倒显得陈颖非常安静。
  
  医生继续道:“病人颅内出血,已经沉淀成血块,头部被重物狠狠击打过,且不止一两次,尤其后脑勺那一下是最严重,关键现在高烧不退,情况很不乐观。如果明天早上烧能退的话……”
  
  “他就会脱离危险,对吗?”陈颖终于出声,声音堪比冬雪。
  
  “这个我不能保证,只能说他暂时不会有事,但要想醒来……”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陈颖会发疯的抓住医生不让他走,除非从他口中得知石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消息。然而,她什么也没做,眼睁睁看着医生离开。
  
  一会又出来一个小护士告诉我们石楠已经送入了重症监护室,让我们留一个人在这,其余都回去。
  
  我刚想询问陈颖,她就开口道:“景宇,林晓,谢谢,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我。”
  
  “我也留这吧,多一个人多个照顾。”
  
  “不用,有什么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陈颖说完就跟着护士往重症监护病房走去,一个人挡住了她的路,陈颖仰起头,很是惊诧:“妈,你怎么来了?”
  
  “你丢下一大堆行李在机场,你说我能不来吗?”陈颖妈厉声道。
  
  “对不起,妈,我恐怕不能出国了。”
  
  “你说不出就不出,这种事情不是儿戏,是关乎着你的前程,前几天你怎么给我答应着,嗯?”
  
  “可这个时候我真不能走,我也走不了。”陈颖后退几步。
  
  “又是为了那小子是不?你要我说多少次,那家伙家世不清白,小时候母亲跟人跑了,父亲整日酗酒也死在酒精中毒,唯一的妹妹还是个小太妹,跟道上的混不算,还整天吸毒。这样的环境能有什么好人出来,你说,你给我说说。”
  
  陈颖妈一股脑儿将石楠的家史掏了个底朝天,那干条条列出来,尤其关于帅子的,我是彻底震惊,整个脑袋嗡声一片。反观林晓,也同样一副不可置信,至于旁边的曾叔倒显得格外镇静。
  
  陈颖道:“石楠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能整天跑医院,小颖,算妈求你了,你爸还在机场等着你回去呢,飞机是九点钟的,现在走还来得及。”说着便过来拉陈颖手臂。
  
  陈颖侧身闪开:“别让我恨你,妈。”
  
  陈颖妈瞬间定格,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她喃声道:“恨我?!”声音有些颤抖,脚步浮动。
  
  陈颖慌忙扶住她妈,喊道:“妈,您没事吧。”
  
  她妈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右手指着陈颖“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来了句:“你个小兔崽子,白养你这么大是不?整个白眼狼,今天别给我耍小聪明,不走也得走!”最后那一句说的暂钉截铁,怕是把牙齿都咬碎了。
  
  我和林晓两个旁观者都吓出一身冷汗,尤其是我,想起当初她接陈颖电话时说话的调调,就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同时更衬托出陈颖的悲惨。
  
  陈颖使劲给我俩使眼色,我本来想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但觉得这样太不厚道,便插上一句:“阿姨,那…啥…”
  
  “你给我闭嘴!”陈颖妈直接将我一军,扫视了我和林晓一眼,道:“都不是好东西!”
  
  我立马对陈颖来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败下阵来。而林晓就更囧,她上前准备搭着陈颖她妈肩膀拉近关系,可这手还没搭上去,她妈凌厉的眼神就过来了,直弄得林晓跟进了南北极差不多。
  
  正当这边陈颖跟她妈对决,一个不走,一个坚决要走的时候,师悠给我打来电话,她哭喊着叫我赶紧过去,说帅子口吐白沫、直翻白眼。
  
  这下可不得了,哥哥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妹妹就开始向死神靠拢。我对着电话机喊:“师悠,你镇定,先镇定,我马上过来。”然后就对曾叔说:“师悠那边有麻烦了,咱们赶快过去。”
  
  曾叔一听师悠再加上“麻烦”二字,跑得比我这年轻人还要快,不一会就出了医院大门。
  
  等我出去,他却刚好从车里下来。我问他:“怎么了?”
  
  他答道:“车子出问题了。”
  
  “刚才不是好好的,这么快就有问题了。”
  
  曾叔眼睛一道凶光,看得我心肝乱跳,他说肯定是林晓那丫头开车的时候将车子内部撞坏了。
  
  我想了想当时林晓开着车在街上疯魔乱舞的情形,觉得这种猜测八九不离十,继而又想到她跟我穿一条裤子,就觉得特别对不起曾叔,对着他“嘿嘿”奸笑两下表示道歉,但他压根就没看过来,瞅着街道上来回晃悠的出租车,想先拦上一辆,但好几辆都载着乘客过去,空车到一个没见。
  
  这时,小A突然发短信问我在哪里?说他带了岑江的河贝过来。
  
  我问他在哪里?
  
  五秒钟不到他短信过来,说在西五路附近,正往学校赶。
  
  西五路离人民医院不到五个巷子,以小A机车的速度不出三分钟就能赶过来。我也不发短信,直接拨号过去,叫他立马出现在人民医院门口,说我在这里等他,有急事。
  
  小A真不是人,速度给的快,我这电话刚挂没多久,他人就出现在视线里,堪比火箭。
  
  “说吧,什么急事?”他将车停在我身边,双脚撑地,鼻孔里冒着白气。
  
  我二话没说,先坐了上去,对一旁正招揽出租车的曾叔说:“我先过去帮忙,你打了车也尽快过来。”说完一拍小A肩膀,说:“出发。”
  
  上了路,小A问我出发到哪?我这才想到自己被他速度震撼了,忘了说去哪,于是赶紧说到粉巷第三百三十号。说到“粉巷”的时候小A明显身体一颤:“你怎么想着去那种地方?”
  
  “朋友在那,需要帮忙。”
  
  “哦。”小A继续开车。
  
  “你也知道粉巷那个地方?”我问小A。
  
  “知道一点。”
  
  “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小A笑了:“那说明你平时很乖,要继续保持。”
  
  “对了,你今天怎么想着过来,是不是最近学生放假,书摊生意不好做,所以出来溜达溜达,转转霉运。”
  
  小A叹了口气:“许景宇,貌似我说过那几本破书值不了几个钱,我要靠它就真个喝西北风了。”
  
  想了想,他还真说过这话,我继续问:“那你除了摆书摊还干什么?”
  
  “我说我是老师你相信吗?”
  
  “就你,行了吧,不教坏学生算是好的。”我尤是想起那天他摆书摊的臭样子,以那种状态去教学生,家长还不给哭死,祖国花朵怕是全都萎嫣了。
  
  小A就笑了下,沉默不语。
  
  我想起师悠刚才打电话急切的样子,便吆喝小A快点,说赶时间。
  
  小A说:“你不怕晕车?”
  
  “怕也要快,人命关天。”
  
  车速一下子翻了两倍,小A身上的黑衣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而我像当初在岑江一样,将整个脑袋埋在他后腰上躲避风吹。
  
  到了三百八十三号楼前,我一个蹦跶就跳了下去,急急忙忙便往帅子家赶,小A在后面喊我,说等他锁了车。
  
  我说:“你快点,我上面等你。”便继续爬楼梯,轻车熟路到了帅子家门口。
  
  一进门便看到帅子整个在师悠怀里,嘴巴咬着师悠胳膊,特用力,脸上全是泪水,嘴角边满是白沫。而师悠则笑中带哭,上演着惨绝人寰的血泪史。一看到我出现在门口,眼睛蹭一下——亮了。她喊我:“许景宇,别处那,你倒是过来帮忙啊!”
  
  我三两步蹦跶过去,想先将师悠的胳膊救下来,但那家伙咬得忒狠,半点不松口,浑身发冷,眼泪鼻涕一大堆。
  
  师悠说我:“你别那么蛮力,她现在毒瘾发作,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想起刚才陈颖妈说石楠妹子是个小太妹吸毒,当时根本就没往帅子身上想,现在看到她这个不成人形的样子,脑子真不够用了。应该说我是彻底当掉,为什么两个帅子都跟毒品撇不了关系,这上辈子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凌晨五点写完的,放存稿箱里了,貌似这几天一直是这样,没办法,要上学。

下次更新照样是第二天下午,呵呵。




十一(4)

  我抓着帅子胳膊,说:“帅子,你清醒点,别这个样子。”可她还是一脸迷糊,浑身害冷,仿佛身处冰天雪地。我想沈洛当年在戒毒所里毒瘾发作大抵也是这个样子,不成人形,也一定非常难过,所以才会在最后不堪忍受痛苦而自杀。
  
  我哄着帅子说她是最乖的孩子,所以要听话,但貌似她什么也听不进去。过了几秒钟,突然牙齿松动,鼻涕和眼泪同时掉在师悠袖子上,她仰起头问我:“我哥怎么样了?”
  
  我没想到她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会问出这么一句话,随口道:“他现在在重症监护室。”
  
  “他要死了,对吗?”帅子用手背擦掉鼻涕。
  
  师悠和我两个人瞬间怔住。
  
  帅子接着说:“你们不用骗我,那些人说了,他死了,被打死了。”她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往门口方向走去。
  
  “你要到哪里去?”我挡住帅子去路。
  
  她不说话往前走,越走步伐越坚定,一副决然赴死的表情。刚好小A出现在门口,我喊他不要让帅子出去。
  
  小A一头雾水,却还是照着我说的做了。
  
  帅子在离小A一米远的箱子边停下来,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铁盒子,继而从盒子里拿出一叠照片。她转过身,刚想对我说话,整个人突然倒下去,连最近的小A都没反应过来,照片从她手中掉落,洒了一地。
  
  “嗵”一声,身体与地面重重撞击的声响。
  
  我跑过去蹲下,不停拍她脸蛋、喊她名字,然而她彻底昏厥,额上全是汗水,脸色蜡黄,特别难看。
  
  师悠说她是因为抵抗毒瘾而脱力,没什么大碍。我说上次她被一群混混打了就没好好处理,这次说什么也得去医院。
  
  我满怀希望将目光锁定门口的小A,原以为他大丈夫袖口一挥,说:你们都放心,人我这就背下去。但事实是他在我盯了他半天后,同样盯了我半天,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等我求他的样子。直到师悠的目光也停在他身上,才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将帅子像在岑江边背着我一样。
  
  师悠让我们先下去,说自己包包不知道落在屋子哪里。
  
  我说那你尽快找到尽快下来。
  
  她点了点头。
  
  到了楼下,曾叔刚好坐着出租车到了。他打开车门问师悠怎么样了。我指着小A背上的帅子说:“师悠没事,是她突然昏倒了。”
  
  曾叔瞅了瞅四周,继续道:“那小姐人呢?”
  
  “她落了东西,一会就下来。”正说着,师悠从黑洞洞的楼梯口走出来,叫了一声“曾叔”,说:“我没事。”
  
  我、帅子、师悠三个坐在车后面,曾叔坐在副驾驶座,小A骑着机车跟在出租车后面。等到医院,医生帮帅子彻底检查后,说帅子身体很虚弱,除了身体各处外伤没有好好调理外,长时间吸毒是最主要的问题。
  
  这次医生又把曾叔当成帅子她爸,说:“你是怎么教育女儿的,小小年纪就吸毒,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整,等孩子醒了,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