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颜祸水,面首三千
幻璃一怔,笑容顿收,看她双手抓着袍子,悄咬着唇角,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对大眼晴水汪汪可怜兮兮,又忍不住心软,含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儿,笑道:“小语儿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会不理你?我只要活着一天,就守着你一天……好不好?放心了不?”
花解语宽心大放,向他一笑,这才转身回入神木宫。手中的幻术法袍,不论怎么看都是凉薄丝滑,毫无破绽,竟能将幻术做的如此凝实,修为实在高明到匪夷所思。她取出凤凰翎,细看时,才见里袍里绘着数个小小的幻术法阵,每一个法阵都预先绘出了凤凰翎所入之处,试着放入时,竟是严丝合缝。凤王尾翎共有十二枚,她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可袍上居然绘了十二个法阵,幻璃其人,当真是聪明绝顶咱。
花解语定了定神,将那法袍穿在身上,又把幻术面具戴好,长发散下,将梼杌取下来掩入衣袍。她身上本就有凤凰血,又修凤凰神术,虽然与凤王气息一阴一阳,可是在外人看来却是完全一样。穿戴就绪时,连自己都觉得,似乎化身凤王流羽,步步生云。
她用最快的速度在神木宫检视了一下,也不曾看到有甚么异常,一时思之不解,时间算着也差不多了,便从神木宫一步迈出。
忽听空中“叮咚”两声,好似纤指拨弄琴弦,清脆悦耳之极。花解语下意识的抬眼,巨大的梧桐神木上,那数不清的鸟儿,忽然一起鸣叫起来,无数各色细小声音汇在一起,汇成一股澎湃的声浪,却奇异的不显得嘈杂,反而隐有曲调,彼此相应相合,和着树叶极轻轻的唰唰之声,动听之极。
花解语一时竟听的痴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百鸟在欢迎凤王归来,这些鸟儿久居凤凰神木之中,却竟一声不鸣,一直到凤王出现,才忽然百鸟齐鸣……若真的是凤流羽归来,遥想那般情形,竟不知是怎样的美好……可是此时实在不是一个出神的好时机,花解语想像凤王仪态,抬掌略压,鸟鸣之声嘎然而止,空中犹有树叶唰唰之声,无风自动,隐然另一种仙乐,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百鸟齐鸣,这其实也可以证明,幻璃的幻术骗过了他们,他们认为她就是凤王,才会有这样百鸟朝凤的奇景。可是,花解语下意识的理了理衣襟,忽然有些后悔,这世上本就没有人能冒充凤王,她真的能演的像么?
她下意识的转眼去找幻璃,然后一怔,眼前齐刷刷四个男人,俱着了下摆缀彩锦的青袍,面容肖似,正向她微笑。花解语忍不住走近去,细细的一一看过去,外表衣衫看不出丝毫破绽,完全是凭着一种感觉,她向“幻璃”一笑,又向“晏婳”道,“他们快到了罢?”
晏婳笑道:“已经到了,到的时机实在太巧,方才语儿你……”他的声音居然也不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多了几许清脆宛转,他顿了一顿,微笑眨眨眼睛,续道:“方才凤王你自神木宫出来,百鸟齐鸣之时,他们恰好进入青歧山。他们已知凤王归来,正在考虑要不要退回去。”
花解语愣了一下,喃喃的道:“不会直接把他们吓回去了吧……”
………………
的确如晏婳所说,孔雀王族一行人,前脚刚刚踏入青歧山,立刻便百鸟齐鸣大地回声,孔雀王愕然停步,变色道:“凤王回来了?”众人面面相觑,他转眼看着另一人,急道:“你不是说凤王在神界,一时半会绝对回不来么?”
那人也是愕然,犹豫了一下,道:“容我回去禀报……”一边从原地乍然消失。
孔雀王皱眉,便要退下,孔妍和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乃父的手臂,低声道:“凤王只怕已经知觉了甚么,这时候回去也来不及了……不如上去见机行事……”
孔雀王很是迟疑,有道是君子可欺之以方,所以他们并不太怕凤王,因为凤王向来不会多思,对族人也十分宽宏,很多时候,他们即使犯错也不会被追究。可是,他曾亲眼见过凤王出手,深知凤王之神通广大,即使他们有这么多人,也无胜算。今日之事,他已经筹划经年,若不是之前煞费苦心修出的天罗地网,被孔妍和情急之下暴露,又何至于铤而走险去修魔?且又因烛龙之事,不得不提前出手,弄到如此仓促……一念及此,不由狠狠的瞪了孔玉和一眼,孔妍和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垂下了头。这时,青歧山顶的鸟鸣已经渐渐停了下来,孔雀王也来不及多想,低声道:“妍儿,你先回去。”
孔妍和一怔。孔雀王的意思,其实已经默认了他是下一任的孔雀王,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两人不能同时出事,才遣他先回去。旁边的三皇子孔庆和听的恼恨起来,偏又不能直说,哼道:“父王,都已经箭在弦上,怎么又临阵迟疑了?依孩儿说,一不做,二不休!”
孔雀王怒道:“你懂甚么!”
孔庆和索性放大声音:“你不是说进入青歧山,便已经进入了凤王神识?我们来朝拜凤王陛下,这有甚么错?”
一言未毕,耳边便有一个悦耳却微嫌淡漠的声音响起,不喜,不怒,温和,却带着自然而然的威严。缓缓的道:“既然来了,便上来罢!”
是凤王?孔雀王脸色大变,事到临头才觉得惊惶,急施下礼去,颤声道:“是。”
此一行,除了孔雀王,还有他的三个儿子,孔妍和,孔庆和,孔彦和,余外还有十个孔雀长老,真可说是倾巢而出,若真有事,也可以称的上全军覆没。几人登上青歧山,遥遥便见凤王负手站在梧桐神木下,雪袍云纹,乌发飞扬,即便这般不言不动,仍旧有如流风回雪,似乎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孔雀王遥遥施下礼去,身后诸人跟着跪下,一起施礼参见,恭恭敬敬。
…………
她正微微凝眉,想着这般情形,凤王会如何处置。凤王心地好似光风霁月,即使对敌,亦是坦荡明朗,何况眼前是他的族人 ?'…87book'于是她淡淡的道:“孔雀王,你竟率族人修魔?”
孔雀王身子猛然就是一僵,他们这次出来,身上带足法宝掩饰魔气,没想到一见面就被凤王一语道破,甚至没有问他们来是要干什么,让他们准备好的说词完全没能派上用场。他神色变幻,一时竟不知是要暴起动手,还是转身就逃……略停了一息,“凤王”缓缓的道:“你这是为何?”
问的如此简捷,可是他肯问,就代表他愿意给他机会解释……于是这短短两个字,迅速消饵了孔雀王的战意。他跪伏在地,缓缓的道:“凤王陛下。小王是不得已的。”
“凤王”不答,他便从容的续道:“陛下可还记得,千年前那场大战?”
她猛然就是一怔,孔雀王便续道:“那一战,我百鸟族虽大获全胜,仙界却损失惨重,他们怎能甘心?眼下千年时光将过,那人间天师所炼制的护世法器也将失效,开禁之日就在眼前……妖族已经在跟人间皇帝接洽,仙界自然也会有使者到来……他们表面上自然会与人间修好,可是暗地里要对付的,必是我百鸟神族!咱们怎可不未雨筹谋?”
是了,是了!
她还记得,那时,正是她出生之时,也正是因为在照世壁中看到了凤凰展翼,才有了这千年的牵念……她还记得,中天帝君曾经说过,那一战,便是仙界与百鸟族的大战,而正是因为中天后意外小产,所以,让帝君一时无法抽身,未能及时制止战况,竟至于弄到祸及人间……难道说,妖凌风曾经提到过的,那场三界间的大大风波,就是这场仙界与禽族的大战?怪不得,仙界对神仙如此必恭必敬,偏生对凤王态度如此诡异,似有所忌,似有所惧……当时还以为是他们死要面子,现在想想,分明是曾有过节。
那么,上次在皇城之中,妖凌风说道,算起来,禁制大约有两个多月就会开启,现在好像已经有两个月了啊!
孔雀王仍在滔滔不绝,她摆手止了,淡淡的道:“仙界无主,我几日前方才去过,七识界仙主各居一隅,并无再入人间之心。也并未有人计较当年事非……”
孔雀王温言道:“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仙界向来两面三刀,陛下枉以君子之心度人,只怕若有事非,措手不及,我百鸟族人本体赢弱,修行不易,不可不慎之又慎哪,陛下……”
言辞神情俱都诚恳之极。花解语眼角余光瞥见“幻璃”正双目下帘,显然在以思无界之术探察他们的心思,心头一定,道:“纵有事非,我会处理。”
孔雀王道:“恕小王直言,陛下自然神通广大,可是一人之力,毕竟有限……且陛下,似乎将届涅槃之期?万一到时真有甚么意外发生,陛下要如何处置……”
他果然在盘算这个!凤凰万年一涅槃,时间并不会多么准,将及万年之时……斗法,或者其它,很多情境都有可能会诱发涅槃……若此时他面前真的是凤王,只怕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套了话去。花解语心头暗暗恼火,正色道:“总之,修魔乃逆天之事,万万不可,我这就化去你们的全部修为,消去你们的魔气,你们从头修起罢!”
这的确是凤王的方式,凤王固然慈悲,却也英明,除恶务尽,但若眼前人当真情有可原,那做了天大的坏事,他也会给他一条生路……可是孔雀王显然并不领情,急退了一步,道:“陛下不可!小王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尊严性命种种俱都弃之,一切俱是为了分陛下之忧,护族人安危,陛下这一出手,小王所有的苦心,俱付之东流,小王唯死而已!”
好个孔雀王!唱作俱佳,满面惨痛。花解语心中冷笑,上前一步,略略抬手……孔雀王严阵以待,随着她的手掌缓缓下压,他眼中也渐露了凶光,他身后的孔雀皇子和孔雀长老们,更是箭拔驽张……
她手上其实未曾蓄力,神态却俱是俨然,两方将触未触,她忽然一收手,忽然转身……崩的几乎要断裂的弦猛然就是一松,孔雀王一时竟是汗湿重衣……眼看她把后背坦然的卖给诸人,虽然明知凤王若在,也必是如此仪态,可雪澈等人,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她缓缓的走出几步,转了回来,孔雀王居然一震,缓缓的道:“陛下……”
花解语道:“几年前,有一对鸦妖,带着未出生的女儿到孔雀谷,你可记得?”
她忽然岔开话题,着实闪了孔雀王一把。而且这对于孔雀族,又是一桩悬心事,孔雀王定了定神,才缓缓的道:“不知……这女子,究竟是甚么人 ?'…87book'为何陛下如此在意?”
她有一种感觉,孔雀王在试探他知道多少……于是她淡淡的道:“她是神界中人,亦是我当年小友,却在人间却出了这样的岔子,必有人从中做梗……”
孔雀王神色微变,道:“竟是如此?”
这件事,显然连孔妍和也是不知,满面愕然。花解语不答,孔雀王便道:“当年这对鸦妖托庇于我族,我们念在同为飞禽一脉,便收留下来妥为照应。谁知竟有一个人间女子闯入谷中,那花解语意外提前出世……之后便一直体弱多病,无法修炼,在族中实为异端。兴许跟旁人关系的确不怎么融洽……小王当时并不知此事,即便知道,也无法面面俱到,不想今日竟让陛下如此为难……”
这件事对她实在太重要,花解语竟有些心跳加速,却勉强抑着,径直道:“那对鸦妖究竟是怎么死去的?”
孔雀王镇定的道:“小王的确不知。但当时,念在他们毕竟是客,小王也曾着人查究,细问过诸人,完全无人知晓。实在查不到,便不了了之了……陛下莫要见怪,小王回去便细细查究,定会给她一个交待。”
不得不说,孔雀王的确老谋深算,也的确很会跟凤王打交道。他有错便认,绝不抵赖掩饰,听上去便显得出奇坦白……而这些所谓错,又都算不上甚么大错,即使处置,也不过如此。其实她当年赶到时,鸦父鸦母已经血溅当场,她压根就没有看到下手的人是哪个,一直到在剑冢中逼问孔妍和,才得知仇人是谁……否则的话,她在谷中几年,不管对方是谁,也会想方设法报仇,即使鱼死网破,也在所不辞……
花解语勉强抑了心潮起伏,缓缓的道:“花解语曾在剑冢中见过你族中大皇子,大皇子说道,那件事,是你遣子丑二长老所为,此言可真?”
这件事孔妍和显然不曾告诉他,孔雀王愕然,猛然回头,看了孔妍和一眼,孔妍和急叩首:“陛下明鉴,当时那乌鸦……那女子身上忽绽凶兽梼杌之影,煞气四溢,孔妍和竟不能抵挡,她逼问我当年之事,我无奈之下,才说出王族中实力最强横之人;以求脱身……孔妍和考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花解语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孔雀王亦连声请罪,花解语道:“她的身上不知被谁,下了封印,这封印必有灵物镇--压……这灵物在哪儿,你也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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