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如云 作者:秋之浅吟(晋江2012.8.12完结)





  她气呼呼地开了车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了车门,骂道:“神经病!你拿老娘开心啊!”话刚落,他的车子已经从身边,夹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去了。
  只留下她,在原地剁着脚。
  他开了天窗,冷冷的风吹进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像是有人拿了千根万根的鞭子,朝你脸上抽,抽得你伤痕累累。
  车子咆哮着,在这个深秋的夜里,咆哮在马路上。他的手机叫起来,一遍又一遍,他不去理会,恍若未曾听见。
  手机依然响着,像老师们说的“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几乎要冲动的将手机从车里面扔出去,这样恼人,为着哪般?
  “嘎”的一声,车子停在路边,他的头靠在方向盘上。喇叭尖锐地叫起来,吓了他一跳。他迷茫地睁着眼睛,望着四周。
  已经有薄薄的雾气在四周弥漫过来,这样的天气是最容易有雾的,像是天宫里的烟,一阵一阵的冒出来,眨眼之间皆是白茫茫一片。
  车灯照在地上,白雾氤氲着,又像在梦里…
  手机又响起来,他恼怒的拿过来,一眼瞥见,却是曾铭国来电。他不由得怔住了,对于这个岳父,他还是心存感激和敬仰的。岳父同他的父亲曾是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的朋友,知己知彼的朋友。
  他们曾经号称“商界双雄”,只要他们两个联手,就是不败的神话。
  可是后来,父亲的神话倒了,是岳父救了大正,没有岳父,就没有今日的大正。
  他心里奇怪,岳父这样晚找他,所为何事?想必是为了他唯一的宝贝女儿,来找他兴师问罪来了。
  他按下通话键,曾铭国苍劲有力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相宇,你在哪里?我打了这么多电话,你现在才接。”
  他想迟早要面对,不如趁早面对,他听到曾铭国说来找他,于是说:“好,我回家等您!”
  车子调转头,往他住的地方开去。
  在楼下看见曾铭国的车子,里面空无一人,想必是上楼等了。他停好车子,上楼,果然看到曾铭国,正靠在墙上。
  薛相宇突然发现,原来他也是老了,两鬓已经染上了灰白,眉宇间也似有一种愁绪,相宇不由就想到,天底下的父母,果然都是一样的,女儿的婚事不顺,竟能让他仿佛刹那老去。
  薛相宇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或者也有几分愧疚吧,对于曾铭国。相宇有时候也奇怪,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那样一个女儿,又可能完全随她的母亲吧。他向来不喜欢那位岳母,如同不喜欢倩云一样。
  曾铭国已经看见他上来,似乎是站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这么晚才回来!”
  “跟几个客户吃饭,谈了些事。”他开了门,心里笑自己说谎原来这样流利,眼睛都不眨一下。
  曾铭国跟进来,犀利的眼已经扫过房间每一个地方,呐呐道:“你跟倩云,说到头,还是没有做夫妻的缘分,空有一个头衔和名分,实不至,名不归。哎,早知这样,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们结婚!”
  薛相宇不由转过了头:“爸,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曾铭国已经叹气道:“是啊,没什么意义!”相宇心里已经生出了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勇气,所以,并不畏曾铭国要说什么。
  他问曾铭国要喝什么,曾铭国已经指着对面的沙发说道:“坐下吧,爸有话跟你讲!”他听话的过去坐下,眼睛平静的看着他的岳父。
  曾铭国亦是眼光平静迎上他的,道:“你是铁了心要跟倩云离婚了?”相宇听他直奔主题,心想也好,自己也厌烦拐弯抹角,道:“是!”
  曾铭国却站起来,渡步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半饷才回头问他:“你只是为了报当初我救大正的恩,娶的她,你对她,一丝一毫的爱都没有?”他的眼睛直直望着他。
  薛相宇无惧的望回去:“没有!从来没有!”如此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你跟倩云离婚之后,确定要娶静云?”
  相宇心里悚然一惊,他料不到曾铭国竟然这样直直讲出来,倒让他有几分措手不及。他心里不确定起来:“我原先是这么想的!”
  “原先是这么想的?那么,现在不这么想了?”
  薛相宇猜不透曾铭国的心思,心想,到底姜是老的辣,在曾铭国面前,自己到底显嫩,不过几句话,他已经有点按耐不住,他长呼一口气:“我现在不确定静云是不是这么想的。”他又想起来,叶静云靠在孙容泽身上。心里的痛又一分分地漫上来,几乎要灭顶。
  曾铭国倒是笑起来:“原来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看来我的另一个女儿真给曾家长脸!”
  薛相宇脑中似有千万只战斗机在轰炸,到处是此起彼伏的轰隆隆声。轰炸过后,是好一阵的空白,所有的思绪都飞走了,魂飞魄散,连魂灵都散开了,散落在各个地方,他愣了半天才将四处散落的魂魄一片一片的捡回来。
  他傻傻的就说:“您说什么?您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实在没有心情跟你开这样的玩笑!”曾铭国已经重重喟叹着说。
  相宇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的父亲曾经跟自己讲过,曾铭国有一个前妻,那么,叶静云就是曾铭国同他前妻的女儿了。
  剧情翻转太快,他一时之间只觉得难以接受,他努力想理清自己的思绪,想让自己能正常思考。
  好半天,他听到自己结结巴巴的问:“静云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下去去找她妈妈,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我们没有发觉,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她一言不发就冲下楼,我们追下来,看见她上了容泽的车子。所以我思虑再三,还是来找你,告诉你。”
  相宇脑子里噼里啪啦,电光石花,他又想起她靠在孙容泽身上。他懊恼不已,每次都是孙容泽抢先一步。他重重拍着脑门:“怪不得!怪不得!”他觉得自己一个晚上都像一个傻到家的大傻瓜,
  曾铭国已经重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慎重的对他说道:“我找你,是想跟你说,我想把静云托付给你,你要答应我,要好好爱她,我欠她太多太多!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弥补,所以我只能希望你来替我补偿。至于倩云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让她同意离婚!”他随即又道:“我这么做,不是因为对静云的愧疚感,当然我也不否认有这样的情绪,我只想成全有情人。但是倩云也是我女儿,伤害到她,我同意于心不忍!”
  相宇觉得自己又像个傻瓜一样,一直不停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您的意思,爸!谢谢您!”
  曾铭国像是感触颇深:“没想到,绕来绕去,你终究还是我的女婿!”
  薛相宇心里亦是感慨万千,思潮翻涌,良久都不能平复。
  
  




☆、悲悯

  静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孙容泽在路口放下的她。从路口到住宅的楼下,不过区区两三分钟,她却走了二十几分钟,她下意识的,有点害怕面对母亲。世事弄人,她只觉得心里苦涩异常,曾倩云竟然是她的妹妹!多么可笑!她几乎要笑出声来,真是比任何一部台湾八点档的电视剧都要来得精彩!
  她不愿意上去,在楼下徘徊了许久,楼下小池塘前面的那条石凳坐下去透着凉意,一直传到体内。她觉得更冷了,几乎要瑟缩起来。
  她抬头看楼上,房间里亮着灯,母亲必然坐在那里等她,心里一定焦急万分。她别过头,定定看着池塘,里面有一条鱼,一定是谁家的孩子放进去的,形单影只,不过孤单单的一条,正在漫无目的的游来游去。
  她心里生出了一种怜悯,心想,明天要去买一条鱼,总要成双成对的好呀!成双成对?她心里凄凄切切就笑起来了,她还不是一个人这么多年过下来了!母亲还不是一个人一辈子都过下来了!
  谁又会怜悯谁呢?谁又懂得怜悯谁呢?
  池塘里的水是满满的,许是前几天下过雨的缘故。她用手瓢起水,忍不住一阵哆嗦,真是冰,冰到骨子里头去了。
  她又抬头看楼上,灯却已经关了。她愣了愣,一转头,却看到母亲从楼里下来。
  母女俩相对无言,好半响,叶若琴才幽幽道:“囡囡,上去吧!天这么凉,小心冻感冒,你发烧刚好!”
  她默默跟在母亲后头,从黑漆漆的楼道里穿过,进了门,她突然就认真打量起这间她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房子里的一切都是陈旧的,只有那台钢琴,油漆依稀泛出亮光,年代虽然久远,倒像是提醒主人曾有过的金尊玉贵。而今,却在这个地方,贬低了身价,如若它知,必也懊恼。
  外公外婆到底曾经富甲一方,去世后,倒是给母亲留下了一套大房子。可是后来母亲为了避开父亲,将那套房子卖掉了,另购置了一套房子,倒也不差。静云一直在那里,住到成人长大,后来为了凑齐留学的学费,母亲又换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母亲这么多年,那样的苦,所有的苦痛都往肚子里咽,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叹过气,一个人担起了所有的重担。
  舅舅舅妈偶有来往,也是哀声怨气,总是怨母亲,怨母亲是那个让家道中落的始作俑者。年少的时候,每每听得舅舅这样怨,静云总在心里反驳他:想必你也是个不成器的人,挑不起大梁,只能眼睁睁看着家败下去。可是她从来没有说出来,只怕舅舅将更大的气撒在母亲身上。
  悲天悯人,后来读书的时候在书上看到这个成语,她刹那间就明白了,自己对母亲的所有情绪就是这四个字,不过四个汉字,组合在一起,却是一种巨大的伤痛铺天盖地而来。
  母亲弹得一手好钢琴,带了很多学生,这也成了她们解决生计的手段。静云耳熏目染,在音乐方面,倒是异常灵动,常常得到学校老师的赞赏,当然,原本她的性格便讨人喜欢。
  到后来,母亲带不了学生了。
  不过是因为她,全都是为着她!
  为着她,母亲已经好多年没有弹钢琴了。她思至此,走到钢琴边,打开盖子,手摸上去,一排的黑白键,黑是黑,白是白,那么彻底,从来不会凌乱。怎么人生就不能像这黑白键一样,清晰明了,总是这样混乱不堪?
  她突然就说:“妈,我想听你弹琴!”
  叶若琴笑起来:“太晚了!妈明天弹给你听!”她欲言又止,看了静云半天,终于是道:“囡囡,曾铭国说,他不会阻止相宇离婚,他希望你幸福!”
  幸福?!静云的眼泪突然就毫无征兆的涌出来,纷纷扬扬,像是梨花落地,到处飞扬,落了一地,直直落到你的心头上去。她想,这两个字太奢侈,自己怎敢奢望?
  叶若琴已经一步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囡囡,妈知道你心里苦,都是妈妈不好,妈妈该告诉你一切,不该因为怨恨,隐瞒一切。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
  静云抬起婆娑的泪眼:“妈,我心里很乱,真的很乱,从未有过的的迷茫。从前那么苦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迷茫过。”
  “妈都懂,你是个好孩子,总是为着别人着想,你也得为你自己想一下。”
  “可是不管怎么说,曾倩云都是我的妹妹!”
  叶若琴再也忍不住:“那多多怎么办?你自己没有父亲,已经够苦了,你还要多多跟你受一样的苦吗?”
  静云终于是呜咽出声:“妈,你别说了,你让我想想!”
  “好,妈不逼你!”叶若琴蹲下来,看着静云:“我很欣慰,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并没有让恨意蒙蔽了双眼。”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窗外的狂风大作,听在耳里,竟是如人呜咽的声音,凄凄切切。
  静云推开母亲的房门,走到床边,坐下来。多多已经睡着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手不自觉地就摸上孩子的脸。
  睡梦中的孩子嚅了嚅嘴巴,粉粉的脸蛋,当真是可爱。她俯□子,在多多脸上亲了一下。多多有一双跟他父亲一样的漂亮的眼睛,她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就望着这双眼睛发呆。多多会笑起来:“妈妈,你干嘛一直看多多啊?”
  她也笑笑:“因为我们家的多多,又可爱又听话,所以呀,妈妈就一直看着多多!”
  “既然多多这么可爱,这么听话,爸爸为什么还不会来,你不是说他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天会过来看多多的吗?”多多的嘴巴翘起来老高,很是不高兴:“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天天跟我说自己的爸爸怎么样怎么样,可是多多都没有见过爸爸,我该怎么跟他们说呀?”
  静云的眼泪硬生生的逼回去,紧紧抱着孩子说不出话来。
  多多从小就长得好看,又机灵懂事,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邻居家的阿婆总说多多是一脸的富贵相。她每每听到,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想自己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