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节之死
“那么医学上的证据等等呢?”
“罗斯玛丽的医生——一位在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就帮她
们家看病的老人——出海去了。他的伙伴,一个年轻人,在
罗斯玛丽得流行性感冒时医治她。我记得,他只说那种类型
的流行性感冒会导致严重的沮丧。”
乔治暂停了一下,然后继续。
“直到我接到这些信之后,我才去找罗斯玛丽的医生。当
然,我并没有提及这些信——只是谈谈已发生的事。他告诉
我他对发生的事感到很惊讶。他说,他永远也无法相信。罗
斯玛丽不像是个会自杀的人。他说,那表示即使你对一个病
人再怎么了解,他还是可能做出完全不合个性常规的事来。”
乔治再度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
“跟他谈过之后,我才了解罗斯玛丽的自杀对我来说是完
全无法置信的事。毕竟,我对她的了解很深。她是一个会突
然变得很不快乐的人。她可能为某些事而变得非常激动,有
时会采取鲁莽草率的行为,但是我从没想到她可能产生了断
一切的念头。”
瑞斯有点尴尬地低声说:
“除了精神沮丧之外,她有没有任何可能造成自杀的动
机?我的意思是说,她有没有因为某事而显得极不快乐?”
“我——不,没有——她或许只是有点神经紧张。”
瑞斯的眼光避开他的朋友,说:
“她是不是一个情绪很戏剧化的人?你知道,我只看过她
一次。有一种类型的人——呃——可能蓄意自杀以求解脱
——通常是在跟某人吵了架之后。一个有点孩子气的动机
——‘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罗斯玛丽跟我从没吵过架。”
“我相信。而且我必须说,使用氰化钾作为自杀的工具是
排除了这种可能性。任何人都知道,那可不是好玩的东西。”
“那是另一回事。要是罗斯玛丽蓄意结束自己的生命,当
然不会用那种方法,那太浦苦——而且太丑陋了。服用安眠
药还比较有可能。”
“我同意你的看法。有没有任何她购买氰化钾的证据?”
“没有。但是她曾经跟一些朋友到乡下,他们有一天用氰
化钾在毒一个黄蜂巢。她可能是在那个时候弄到那种鬼东西
的。”
“不错——要弄到那种东西并不大难。大部分的园丁都存
有那种东西。”
他停了一下,然后说:
“让我归纳一下。没有任何自杀的明证,但是也没有任何
他杀的明证,要是有的话,警方一定能掌握,你知道,他们
的警觉性很高。”
“认为是他杀似乎很荒谬,我知道。”
“但是在那六个月之后,对你来说却并不荒谬,对不对?”
“我想我一定是一直对自杀的说法不满意。我想我一定是
在下意识里一直怀疑,才会看到白纸写上黑字之后,毫不怀
疑地接受他杀的说法。”
“不错。”瑞斯点点头。“好了,那么,就让我们看作是他
杀吧。你怀疑谁是凶手?”
乔治倾身向前——他的脸孔扭曲着。
“最可怕的事就在这里。如果罗斯玛丽是被谋杀的,那么
一定是那一桌上的一个人,也就是我们的朋友之一下的手。没
有任何其他的人靠近那张桌子。”
“服务生呢?谁倒的酒?”
“查理斯,卢森堡餐厅的领班。你认识查理斯吧?”
瑞斯点点头。每个人都认识查理斯。很难想象查理斯会
毒害顾客。
“招呼我们那张桌子的服务生是吉瑟普。我们跟他很熟,
认识好几年了。每回我们上那家餐厅,都是由他服侍我们。他
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家伙。”
“那么再来就是同桌的人了。有哪几个人?”
“史提芬·法雷地议员和他太太亚历山大·法雷地夫人。
我的秘书露丝·莱辛小姐。一个叫做安东尼。布朗恩的家伙。
罗斯玛丽的妹妹艾瑞丝,还有我自己。一共有七个人。要是
你去的话,应该是八个人。那时你无法去,我们临时找不到
人代替。”
“我明白了。好了,巴顿,你想会是谁下的毒手?”
乔治大叫起来:“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要是
我知道——”
“好了——好了。我只是认为你可能有个确定的怀疑对
象。好了,应该不难找出凶嫌来。你们当初位置怎么个坐法
——由你开始说起?”
“仙蒂拉·法雷地坐在我右边,这是当然的,她的下一个
是安东尼·布朗恩,然后是罗斯玛丽,然后是史提芬·法雷
地,然后是艾瑞丝,然后是坐在我左边的露丝·莱辛。”
“我明白了。你太太那天晚上一开始就喝过香槟吧?”
“是的。杯子加过了几次酒。事情——事情是发生在余兴
节目进行的时候。那时很嘈杂——那是黑人节目,我们都在
注意观赏。就在灯光复起的时候,她整个人扑倒在桌面上。她
可能喊叫过——或是咽不过气——但是没有人听到任何异
声。医生说那一定是立即死亡,感谢上帝。”
“不错。真的该感谢上帝。好了,巴顿——从表面上看来,
似乎相当明显。”
“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史提芬·法雷地下的毒手。他坐在她右边。她的
香槟酒杯一定靠近他的左手。当灯光转暗,众人注意力都集
中到冉冉升起的舞台布幕之时,把药放进她的杯子里,是最
简单不过的事。我看不出还有谁比他的机会更好。我知道卢
森堡餐厅的桌子,桌面很宽大——我很怀疑有人能探身横过
桌面而不受注意,即使是在灯火昏暗的情况之下。这个道理
也适用于坐在罗斯玛丽左边的人,但他必须越过她面前才能
将任何东西放进她杯子里的。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但是
我们先从显而易见的人着手。有没有任何迫使史提芬·法雷
地议员非除掉你太太的理由?”
乔治以僵硬的嗓音说:
“他们——他们曾是相当亲近的朋友。如果——比如说,
如果罗斯玛丽令他失望,他可能想报复。”
“听起来很戏剧化。这是唯一你能想得出来的动机?”
“是的。”乔治说。他的脸很红。瑞斯瞄了他好几眼。然
后继续说:
“我们来看看第二个可能性,凶嫌是那些女士中的一个。”
“为什么怀疑女士?”
“我的好乔治,难道你没注意到在七个人——三男四女的
宴会中,可能有一两次是三对在跳舞,而多出来的一个女的
在独守空板凳吗?你们难道七个人都在跳舞不成?”
“哦,对了。”
“好。在余兴节目开始之前,你记不记得谁单独留在餐桌
旁?”
乔治想了一会儿。”
“我想——对了,艾瑞丝是最后一次被单独留下来的,在她
之前是露丝。”
“你不记得在事情发生之前,你太太最后一次喝香槟是在
什么时候吧?”
“我想想看,她跟布朗恩共舞。我记得她回餐桌来,说累
死人了--他是个舞池高手。然后她唱掉她杯子里的香槟。几
分钟之后,乐队奏起了华尔兹舞曲,她——她跟我共舞。她
知道华尔兹是我唯一会跳的舞。法雷地跟露丝跳,亚历山大
夫人跟布朗恩跳。艾瑞丝独自休息。在那之后,余兴节目马
上开始。”
“那么让我们来考虑一下你太太的妹妹。你太太的死亡有
没有为她带来任何金钱上的好处?”
乔治开始口沫飞溅地说:
“我的好瑞斯--别这么荒谬了,艾瑞丝只是个小孩,一
个还在上学的女孩。”
“我就知道曾经有过两个女学生犯了谋杀罪。”
“但是艾瑞丝绝对不会!她钟爱罗斯玛丽。”
“不管怎么说,巴顿,她有机会下手。我想知道的是否有
任何动机。我相信你太太很有钱。她的钱遗留给谁?给你?”
“不是,留给艾瑞丝——通过一个信用基金会。”
他作了一番解释,瑞斯专注地听着。
“相当奇特。富裕的姐姐和贫穷的妹妹。有些女孩一定会
为此感到愤愤不平。”
“我确信艾瑞丝绝对不会。”
“或许不会——但是她是有下毒手的动机。现在让我们从
这个线索试起。还有谁有动机?”
“没有——完全没有。罗斯玛丽没有任何仇敌。我确信。
我曾经一直在想——不断自问——试着想找出她的可能仇敌
来。我甚至买下了这幢靠近法雷地夫妇的房子,以便——”
他停了下来。瑞斯取下烟斗,开始深入核心。
“年轻的乔治,你不觉得把一切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比较
好吗?”
“你什么意思?”
“你对我有所保留——老在核心外兜圈子。你可以坐在那
里维护你太太的声誉——也可以试着找出她究竟是否被人谋
杀——这都随你便,但是如果后者对你来说比较重要的话,你
就得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都说出来。”
一阵沉默。
“好吧,”乔治声音僵硬地说,“算你赢。”
“你有理由相信你太太有个情夫,是不是?”
“是的。”
“史提芬·法雷地?”
“我不知道!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他,也可能
是另外一个家伙,布朗恩。我无法确定,真是去他妈的!”
“跟我谈谈这个安东尼·布朗恩怎么样?奇怪,我好像听
过这个名字。”
“我对他一无所知。没有人知道他。他是个有趣、长得好
看的家伙——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应该是个美国人,
但是却没有美国口音。”
“哦,或许大使馆对他有所了解。你不晓得是——他们之
口的哪一个?”
“是的——是的,我不晓得。我告诉你,瑞斯。她曾经在
写一封信——我——我后来检查了吸墨纸。那是一封情书,没
错——但是上面没有名字。”
瑞斯小心地把眼光移开。
“好,那给了我们一点线索,譬如亚历山大夫人,如果她
丈夫跟你太太有瓜葛,那么她也有份。你知道,她是那种感
觉报敏锐的女人,安静、深沉的类型。这种类型的女人在必
要的时候下得了毒手。我们再继续研判下去。席上的人有神
秘的布朗恩、法雷地和他太太、年轻的艾瑞丝·玛尔。另一
个露丝·莱辛的女人怎么样?”
“露丝不可能跟这件事有关。至少,她一点动机都没有。”
“你说,她是你的秘书?她是什么样的女孩?”
“世界上最最可爱的女孩。”乔治满怀热情地说,“实际上
她等于是我的家人一样。她是我的得力助手--没有人能比
她更令人完全信任,或给予更高的评价。”
“你喜欢她,”瑞斯满怀心思地注视着他。
“我钟爱她。瑞斯,那个女孩真是个大好人。我在任何方
面都依赖她。她是世界上最最诚实、可爱的人。”
瑞斯低声“嗯”了一声,撇开了这个话题。他尽量避免
让乔治从他的态度看出他在脑子里为露丝。莱辛划下了一个
大大的问号,她有着一个十分明确的动机。他可以想象这位
“世界最最可爱的女孩”可能有个十足的理由想要除掉巴顿太
太。那可能是个图利的动机——她可能早已暗自以“巴顿太
太第二”自居。她可能爱上了她的老板。置罗斯玛丽于死地
的动机就在这里。
他温和地说:“我想你也想过,乔治,你自己也有很好的
动机。”
“我?”乔治惊愕得目瞪口呆。
“哦,你该记得奥塞罗与狄斯蒂梦娜。”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但是我跟罗斯玛丽之间并不像
他们那样。当然,我崇拜她、热爱她,但是我心里一直很清
楚有些事我——我不得不睁一眼闭一眼。那并不表示她不喜
欢我——她是喜欢我,她很喜欢而且一向对我很亲密。但是,
当然啦,我是个呆板木讷的人,我对自己也没有办法,你知
道,我一点也不浪漫。不管怎么样,我跟她结婚时就已下定
决心忍受她的浪漫性格。她也警告过我。当然桃色事件发生
时,我是受到了伤害——但是如果说因此而动她一根毛发那
--”
他停了下来,然后以不同的声调说:
“无论如何,如果真是我下的手,那我何苦再追根究底,
惹人注意?我的意思是,在尘埃落定,自杀定案之后,我岂
不是发疯了才会这样做。”
“一点也不错。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并没认真怀疑你的原
因,我的大好人。如果你是凶手,那你收到像这样的两封信
后,不早就把它们烧掉了才怪。这两封信在我看来是整个事
件中最有趣的特点。它们是谁写的?”
“什么?”乔治有点受惊,“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对这一点似乎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