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四by李枕风 (女强,传奇故事,心狠手辣女主,完结+番外)





  “胆小的汉人,你们的主帅早已经在阵前被我们的铁骑吓破了胆滚下马去了!”那些声音洪亮的番兵一面冲阵一面高声叫嚣嘲笑程四阵前吐血坠马之事。
  右厢将士久随程四征战,听见自家骁勇善战的主帅被如此贬损怒不可遏,不管不顾的同番军厮杀了一起。可是很快未曾亲历事情发生的龙卫右厢又被番军大笑着喊叫程四已经坠马死了的话动摇了军心,士气反而较之前更加低落。
  番军将领见了大喜,整军叫骑兵连续不断地冲阵,刘昌所率右厢节节败退,很快退至了谷口。眼见番军骑兵只要再发起一轮冲锋,就能突破眼下的局势,刘昌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
  “当”的一声脆响,引起了退至谷口的右厢龙卫军将士的注意。有人回头之下大惊:“大帅!”
  程四横跨战马反手拖枪出现在山谷的入口处,身后的黑色披风被扬起在风中猎猎作响。
  “大帅!”
  “大帅!”
  伴随着龙卫将士们一声声惊喜的呼声龙卫军中慢慢让开了一条路。程四不语,手中缰绳抖落,战马引颈发出一声长嘶,一步一步慢慢地踏入了山谷。一路走来,程四手中长枪划在地上碎石相交发出的尖锐响声不绝于耳,声声透出杀伐之意拨挠着人的心弦,枪尖在碎石之间擦出一簇一簇幽蓝的火花,观之让人触目惊心。
  突见寒光一抹,冷箭破空而来。程四手中长枪一抖正对箭尖荡开了那只羽箭,目光掠向狼蠹之侧手持弯弓的番将。翻腕,程四把枪高高抛起,将鞍旁长弓抄入手中拍马离鞍,旋身反手三箭,“咄咄咄”三声,箭箭均携千钧之势把番军阵中大旗上所绘狼头钉在了蠹旗的旗杆上,待程四落回马鞍上重又稳稳接住长枪时狼蠹上箭尾的雕翎仍自微微颤动。
  山谷之中陡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程四身上。程四在阵前勒马,山风鼓荡,撩起了他额角颊边的碎发拂在他罩雪含霜的俊脸上:“龙卫军听令!”
  “在!”所有龙卫军应声雄壮,一扫之前低落的势态。
  程四手握枪尾将枪自身侧缓缓举起扫至身前,指向番军阵中方才中箭的绘有狼头的蠹旗:“今日一战,谷中番兵屠尽方归!”盛怒之下的清冽嗓音借着回音清晰地传进了山谷之内每个人的耳朵。
  “谨遵大帅号令!”龙卫军发出的震天的吼声,在山谷之中久久回荡直冲九霄。
  “杀!”程四一声令下当先跃马冲入番军阵中,一杆长枪去势凶猛宛如出海骄龙,带着无尽的怒意撕裂了番军战阵,翻起层层血雾,搅得番军阵中惨叫之声迭起。
  经此一变,龙卫军士气高涨,斗志昂扬,手中兵刃雪亮的寒光带着嘶吼如同拍岸的怒浪一波一波地涌向番军阵中,侵蚀得番军原本接近谷口的阵线开始向谷内缩回。
  那番军将领见此不由大怒,不住地催动阵中铁骑向前冲去,只是人多地窄本就难以列队,又被接连不断投入阵中的龙卫军一冲迫得前阵的番兵后退更是打乱了阵型,番军阵中的重骑被自己的人马束住了手脚根本无法展现他们在平地上所有强大杀伤力,反倒是自相拥挤践踏之中许多人纷纷落马。
  这一场厮杀就此演变成了是程四率龙卫军北征以来所遇最为激烈的一场近身厮杀,但听山谷之中人喊马嘶,刀剑铿锵,目光所及之处枪戟交错,羽箭纵横,锋锐过处血花激扬,断肢横飞。
  程四横枪在山道正中,手执枪根,以枪为界,近身一丈八尺之内番军无一生还。程四手中长枪舞动,枪上红缨随之怒扬,宛如一团地狱来的引路鬼火,惊破了许多番兵的胆。
  一个番兵随着战阵的推移避无可避地迎上了程四,未及反应,程四手中枪杆一横那番兵被扫落马下,滚落程四战马之前,马蹄落下,应声踏碎他的胸骨。那番兵挣扎着挥刀斩断了马蹄,战马痛嘶倒地,程四落马。
  摔落马下,程四就势一滚,不等起身横枪格开三把弯刀,血迹斑斑的一张脸上又平添了几道的细长的血口,身上的铠甲覆盖不到地方战袍已被被尾随而至的弯刀割开了不止一处,藏蓝色的战袍被渗出的血水洇成了黑色。程四恍如未觉,枪尖闪动画出一道弧光三把弯刀应声落地。抬手,腕上所缚箭袖蹭掉额上的混了血的汗珠,啐出一口血水,程四长枪一抖挺身而起挑落两个马上挥刀的番军。
  东侧和番军厮杀的赵闯一见程四出现在阵前心中就捏了一把冷汗,纵然大帅身手不凡可总还是年幼力亏,见到将军被人暴尸城头已然狂怒之下呕血坠马,此刻出战,万一……
  赵闯不敢多想,手中战刀翻飞,自身前杀开一条血路向着程四所在的方向靠过去。不料半路被一个番兵将领纠缠住,赵闯急于去寻程四只望几招之内迫退此人,岂料两人交手十多回合尚且分不出胜败,又见程四落马,赵闯大怒一声暴喝,翻腕自不同方向接连砍出十三刀,刀光交织绵密尽数向着那番将致命之处罩落,瞬间将那番将碎尸于地。
  惯于如此混战的赵闯在阵中几经往来冲突才找到了程四。那少年头上抹额已经不见,束发的发带散落搭在垂于肩侧的头发上,一双原本目光澄明的凤眼被血丝染得通红只剩了寒意逼人的杀气,粘稠的鲜血泼洒得他满身满脸也不知身上有没有伤,手中一杆枪杀得红缨寥落依旧是去势凶猛招招只往身前番将夺命处刺去。
  一个番兵驱马而来,弯刀从程四身后挥落。赵闯不及多想一个纵身上前,手中战刀挽个刀花利落的卸了那番兵的腕子,番兵惨叫着落马,程四并不回身,只一枪刺身前番将于马下。赵闯与他贴背而立谨慎地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两人已经冲入番军军阵垓心,周围全是对着他们霍霍挥刀的番兵,龙卫军其他将士还在外围拼杀一时半刻之间难以突入。
  赵闯不知道程四这样小的年纪是如何一个人在这里坚持了这么久。听着身后逐渐粗重且急促的喘息声,赵闯心中担忧愈甚:“大帅……”
  “杀!”程四说着手中枪一抖又换来一声惨叫,决绝的语气不容赵闯出言相劝。赵闯本亦是报仇心切,此时程四在他身后暂时无恙也便收敛了心神手中长刀毫不留情地挥出。
  至夜,传令兵来报,李南所部已经成功夺下太原城整军完备随时听令。程四握紧手中的长枪撑在地上,气息凌乱,满目猩红,看着跪在身前的传令兵嘴唇开合,只是耳内嗡嗡作响不知道他都报上了些什么,直到最后他才隐约听到传令兵说:“……李校尉请大帅率军入城。”
  入城?李南夺城成功了?那,番军主帅呢?程四茫然四顾,山谷之内番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是没有一个看起来像那传说中的番邦公主。
  “李南在城中可有斩获?”
  “回大帅,李校尉奉令将城中番军如数斩杀,只有一名番邦公主等候大帅入城处置,其他物资无算。”
  果然。程四垂目:“传令,鸣金收兵,整军入城!”
  “是!”传令兵衔命而去。
  鸣金声响起来时,所有龙卫军将士相互扶持着走向谷外的空地,几次有人要扶程四都被他摆手制止了,胸口一阵一阵袭来的钝痛让他不敢随意乱动。程四站在原地试图平顺自己的气息压住胸中翻涌不休的气血,只怕这口气泄了自己会倒下。
  程四僵立了半晌之后,赵闯牵了马自身后过来:“整军已毕,请大帅上马吧。”
  程四转身接过缰绳,握枪的手搭在马鞍上闭目运气许久也未有动作。
  赵闯见状知他今日一战气力已经损耗殆尽,弓步上前两手一搭:“大帅。”
  程四睁眼看他,赵闯点了点头。程四会意踏在赵闯手上,赵闯两臂用力一送,程四翻身上马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血来。
  “大帅,先回营吧。”赵闯忍不住劝道。
  程四抹去唇边的血迹倔强地摇了摇头
  “大帅……”
  “走吧,二哥在那儿等我们呢。”程四勒转马头,枪尖指了指太原城的方向,手中缰绳一抖放马而去。

  三十八 诀别

  “李校尉,随军的医官们可曾入城了?”赵闯拉住站在道旁安排人手指挥入城大军经过的李南问。
  李南点头:“入城了,赵指挥使不用担心,卑职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伤兵都会立刻有医官诊治的。”
  “你尽快派人去找一名叫杨勤的大夫带上他的药童到大帅下榻之处。”赵闯吩咐他。
  “怎地,大帅受伤了?”李南这才想起刚才在城外见到程四时似乎听到他在马上咳嗽了几声,不过李南当时没在意,已经是夜里了,程四的脸隐在散落在颊边的头发遮出的阴影里也看不清楚。
  赵闯叹了一口气,道:“大帅今日在阵前看到程将军被番军暴尸城头口吐鲜血跌下马去,后来又硬撑着与被诱出城的番军交战多时,来时已是力竭,大帅年纪尚幼我真怕……”说着赵闯抹了一把眼睛,已然湿润了。
  “什么,大帅吐血坠马的事是真的?你怎么不早说?”从旁经过的刘昌听见赵闯的话心急火燎的冲了过来。
  刘昌这突然一吼让赵闯和李南大惊失色:“怎么了?”
  “大帅一个人往城楼上去了!”
  “你怎么不拦住大帅?不是叫你送大帅回行营的吗,要是……”赵闯两眉一挑,右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刀。
  “我怎么知道,大帅上阵时那么勇猛我以为是番兵胡说的!大帅非要去,我拦也拦不住啊!”刘昌也是又急又气。
  “两位大人,莫冲动”李南扶住赵闯的手,看着刘昌,道:“先去城楼上找到大帅再说。”
  赵闯和刘昌对望一眼,松开了手里的刀。三人顾不得再多说,急匆匆地往城门的方向奔去。
  赵闯一行三人到得城门楼上时,程四正一个人扶着矗立在城上空荡荡的木桩出神,长枪滚落在他的脚边。那木桩很高,程四睁大了一双凤眼一瞬不瞬地仰望着上面大片大片被血涂染出的深褐色的印记,连赵闯他们走近的脚步声也没能让他的目光从上面移开。
  “李校尉,”几人静立半晌方才听到程四开口,声音很轻,被风一吹更显得漂忽不定,“是你帮忙把家兄的尸身收殓了?”
  “是,大帅。末将命人将程将军的尸身装殓了单放在府衙后院的厢房,设了灵堂。”李南躬身回道。
  程四缓缓点了点头,对他道:“如此大恩,程某不敢言谢,日后,结草衔环定当报答。”
  “大帅言重了。只是,据末将所知,程老夫人尚在,如今将军亡故已经是第三日,再放下去对老夫人恐为不敬,请大帅早做安排。”
  “三日。只差三日,只差三日……”程四合上一双凤眼,狠狠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搭在木桩上的手深深地陷进了木桩里,被木屑划出细碎的伤口渗出殷红将木桩上的褐色洇染得更加深刻。
  三个见惯了沙场生死的莽汉看着他们年轻的主帅倔强地昂着头,那尚嫌年幼的身影在夜风里微微地抖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南在刘昌的目光逼迫下嗫嚅了许久小声劝道:“大帅,节哀吧。番军残暴,这对程将军而言也少受些折磨……”
  “我哥,死得很惨吧?”想起城下看到的那一幕,那封咽锁喉的疼痛就让程四一阵晕眩薄唇染血,只是他强忍着不肯让人知道。
  “末将,末将来时,番军还在鞭打程将军的尸身……”李南说着低下头偏开了脸。
  “李校尉。”一旁的赵闯对着李南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鞭……尸!”程四浑身骤然一冷,凤目怒张,“到底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他们连人死了都不放过?”
  没有人能回答他,蹂躏尸体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这些严守军法恪守礼数的将士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
  “李南,那行刑的番兵你可还留着他的性命?”
  “留着,末将已经问明了,他是奉了公主的令行刑的,请大帅亲自定夺。”
  “好,你去把那番兵和那番邦公主一并带上来。”
  “是。”
  李南奉命而去,程四足尖一点,长枪陡然飞起落入他的手中,杀意,四起。
  “放手,放开我!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我父汗的铁骑一定会踏平你们汉人的江山!你们全都要死!”随着一阵骄横的叫嚷声李南带人押了那番邦公主和一名番兵上得城来。
  “大帅,人已带到。”李南见礼。
  程四“嗯”了一声,李南和赵闯刘昌退到了一边。程四并不转身,只左手握枪面对木桩站着,苍白的右手自木桩上那绵延不断的深褐色痕迹上轻轻拂过留下几道细长的血线:“公主,听说,在此处我大周一名将领被人迫害致死,你可知情?”
  “哼!是我下令将他钉在这木桩上打死的,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