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花名册
虽然样子有所不同,可我知道,他就是我的竹马小蓝子。
蓝若溪单手抱着肩膀不甩我,一口一口啃着馒头。
看样子,对我的怨念颇深啊!
绵绵细雨打湿了他的头发,有几缕贴在额前,衬得他的面色白里透青。
我靠上前去,一把捉住他捏着馒头的手,果然,凉如冰。
他随着我的动作滞了片刻,便是要抽出来。
我忙用双手紧紧握住,盯着他的眼睛,将他的手拉至唇边,一边用力搓着,一边呼呼呵气:“让扶苏给若溪哥哥暖暖。”
他闻言怔住,纤长的眼中闪过千帆过尽的空茫,又仿若夹杂着幽幽的痛意,看得我不安又忐忑。
倏忽,那被雨水冰得发青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仿若自嘲般,他闭了眼,慢慢向后靠在树干,寂静无语……
我记得,我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他会脸红会无措。
如今,只剩苦笑和沉默。
我抓着他的手,那彻骨的寒迅速浸入我的血液,却依旧温暖不了他,哪怕半分。
凉风吹过,细雨飘摇。
我不甘心地凑上去,粗暴地扯着蓝若溪的斗篷带子,口不择言:“蓝若溪!你把我的驴弄哪儿去了?!”
他低下头,定定看着我,漆黑的眼眸如碧潭,深不见底。
睫毛挂着雨珠,一眨,便滴落了,顺着脸颊慢慢淌下,像眼泪。
“喂!那是我的阿贫!我的青梅竹马!我的心肝宝贝!你怎么可以把它弄丢了?!”我腆着脸,摇着他的手臂大喊。
好像只有大声喊着,才能填满心的空洞。
他疲惫地半闭了眼,忽地挣开我的手,在我未反应过来之前,便足尖点地,飞身掠上马背,一言不发,跃马扬鞭。
那斗篷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蝴蝶,在我眼前凛凛划过,飘飘飞走。
整套动作,又快又飘逸。
完美。
我望着崎岖小路上,蓝若溪绝尘而去的萧肃身影,第一次发觉,这小子还真他妈不是一般的帅!
淡然擦了擦溅了一身的泥点子,从油纸包中取出一块枣子糕,慢慢吃着。
抬头看了看黑云翻滚的天,一只雨燕划空而过,我冲它摆摆手:“喂!你男朋友呢?抛下你一个人飞了吗?啧啧,真可怜啊。”
“啊嗯~~~~”
伴随着马蹄声,阿贫矫情的呻吟传入了我的耳朵。
倏忽转头,苍茫云海下,斜风冷雨中,一袭黑色斗篷的蓝若溪骑着枣红色大马,英姿矫健。
雨水将他的头发染的黑亮,丝丝缕缕贴在脸颊,披霜带露,雨痕满面。
马儿来回踱着步子,他的身子便随着慢慢晃动,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他侧低着头看我,淡淡道:“还你。”
阿贫从他背后扭扭捏捏绕出来,冲我啊嗯啊嗯叫个不停。
我拍拍阿贫的脑袋,雨水打湿了我的眼,视野一片模糊,我走过去,抱着蓝若溪垂在马侧的腿:“我的若溪哥哥呢?也还我!”
寂静无声处,比雨水更凉的手指掠过我的脸颊,我抬起头,冲他灿烂一笑。
蓝若溪静静看了我片刻,突然无奈摇头,幽幽叹息传入耳际,身子倏地一轻,下一刻,我已安坐到他的怀里。
蓝若溪解开斗篷前襟,除了我的斗篷,把我塞进他的怀里裹好,又拿出一条带子将我和他捆在一起,将我遮盖严实。
策马扬鞭。
丝雨伴羁旅,明月照天涯。
蓝若溪说,马不停蹄一直向东走三个月,抵达无常,就安全了。
无常,三国交界处,金戈铁马殁于此,血雨腥风休于此。
无常历代的城主都强大且神秘,能够周旋于三国之间,拥有自己的势力。只要到了那里,外界的一切恩怨皆化为无。
那里是亡命之徒的栖身所,亦是终身牢笼。
带着满身杀戮而入者,如想出城,需拿命换。
一路上,刀光剑影不断,虽然只是一**小部队,由于带着我这个大包袱,蓝若溪还是有些吃力。
不到一天,我安然无恙,他的手臂后背却都挂了彩。
打退一波攻击后,蓝若溪拉着我栖身于一座破庙,阴雨连绵的天气,连火也很难升着,蓝若溪趴在地上又吹又扇了半天,呛得脸都黑了,终于点亮了些小火星。
“今晚大概不会再有人来骚扰了,扶苏,在这将就一晚,好吗?”蓝若溪面有愧色的望着我,拿出潮湿的帕子,替我擦了擦更湿的头发。
“嗯。”我点点头,骑了一天的马,大腿疼得要命,坐在小小火堆边,我侧身靠在他身上,没了精神。
这才不过一天,三个月,要怎么坚持?
蓝若溪盘腿正坐,将剑立在右手边,左手搂着我,把稍微干松的衣服都披在我身,拍着我的背轻轻道:“睡。”
夜风习习,阴雨绵绵。
想从蓝若溪怀里钻出来,被他轻轻按住,我抬起头,接着火光盯着他尖尖的下巴:“还是你睡,白天我在你怀里睡了好几觉呢!”
他微微笑了一下,唇色青白,下颏更尖:“睡,听话。”
我抓起他搂住我的手,翻来覆去地搓着,却怎样也捂不热,喃喃叹气道:“大夏天还挨冻的人,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了?”
他复又笑,抽出手指盖上我的眼帘,催促道:“快睡,丑时一过便要动身了。”
我在心里扒拉手指头,算了算,哀嚎一声:“北京时间半夜三点?!”
“又说胡话。”他轻轻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我百无聊赖,睡眼朦胧地看了会儿羸弱的火光,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梦见在狭小的游泳池中游泳,池水温度忽高忽低,游得不开心便要出来,结果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上岸……
在水中泡的又冷又累,我急了,拼命挣扎。
猛地醒来,不知是什么时辰,火堆已经灭了,破庙又阴又暗,我正睡在蓝若溪的大腿上。
向外望去,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雨已经停了。
一缕月光从破旧的门中照进来,皎洁、明亮。
轻轻转头,发现蓝若溪靠着石墙,手臂下垂已经睡去,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恬静俊美。
小蓝子,谢谢你。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伸出手指触摸他的脸颊。
指尖刚碰到他,蓝若溪便豁霍然睁眼,噌地一下便窜起来,单膝着地,右手条件反射地将我拉到身后,左手便要去取剑。
我还未等笑他草木皆兵,意想不到的事便发生了。
嘭的一声响。
那把剑砰然坠地,砸进灰烬,激起尘土飞扬。
我愣愣地看着蓝若溪极力克制却依然在不断发抖的左手,还有他眼中一闪而过慌乱和无措,有什么东西从胸口骤然划过,撕裂一般的疼。
他的左手,废了。
第 82 章 不如珍惜
终于知道骑马时他为何要将我捆在身上,终于明白左手使剑的他为何将剑放在右手边……
我爬过去,捉住蓝若溪的左手,拉开扎紧的袖口,手腕处狰狞的疤痕赫然在目,刺得我的眼睛一阵阵发痛。
是谁这么狠毒,要挑了他的手筋?!
脑中闪过的疑问脱口而出,我恨恨道:“谁干的?!”
与我分开的这些日子,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蓝若溪抽出手臂,避而不答。
他弯下腰从灰烬中拾起剑,轻轻擦了擦剑柄,转头对我笑道:“无碍,我用右手也是一样的。”
月华照在他的脸上。
白如霜,美如玉。
坚如铁。
我却颓然,倏地坐在地上,脑袋埋进手臂间,心灰意冷:“若溪哥哥,你还是走,别管我了。”
蓝若溪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门口,抬头望着天外如银明月,轻声道:“看,雨停了。”
他回过头来,纤长的眼睛泛着月华的光,他看着我,定定道:“别怕,会好的。”
玉蟾凉凉,月影浅浅。
面前孑然而立的男子,眉如秋水,神清骨秀。
他,却不够强大。
他的左手,因为猝然用力而隐隐发抖。
他的衣服,因为不断厮杀而血迹斑驳。
如果再细想。
会发现他真的不够完美,他沉默寡言,他身份低微,他内向木讷……
他不如承欢妩媚诱惑,他不似皇上倾国倾城,更无慕容玠幽默风趣……
我难过时,他只会手足无措地任我打骂发泄,最多讷讷地说一句,不要哭。
那时的样子,真的很笨。
我调戏他,他也只会错愕脸红,完全不解风情,像一根木头……
那样的姿态,真的很蠢。
可就是这样的他,却是我一直以来最忠实的依靠。
双手完好时,便抱着我,背着我。
只剩一只手,也一定要把我捆在身前。
海角天涯,不离不弃。
他不懂安慰,因为他永远不会舍我而去。
他无需表达,因为他已然若溪般清透明了。
他就像此时的月光,照得我心境豁然。
我站起来,静静走到他身侧,拉住他还在发抖的手,抬头望着幽幽夜空,轻轻道:“雨真的停了呢!会好的,扶苏不怕。”
蓝若溪偏过头来,对我淡淡一笑,他搂着我坐下,低声道:“靠着我。”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不如珍惜。
雨天的时候,盼望拨云见日。
可烈日当空照的感觉,更痛苦。
我蔫了,托着包袱的阿贫也耷拉着脑袋。
为什么电影中的亡命生活都是那么的帅气而有朝气,到了我这儿怎么就成了一身晦气?!
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这种活法,还真他妈遭罪。
风餐露宿、日晒雨淋不说,最可恶的是不管你是在吃饭还是在睡觉,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要立刻惶惶逃命,一刻也懒怠不得。
太后啊太后!你护犊心切我可以理解,我也保证不会再惹你的儿子了,为啥就他妈的非得赶尽杀绝呢?!
有这种追杀我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毅力,做些什么不好?为嘛就非得对我死缠烂打?!
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与之前那群黑黢黢蝙蝠一样飞来飞去只会偷袭的家伙不同,眼前的这些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毫无疑问,这场暗杀显然已经演变为公然追捕。
太后若想调兵遣将,似乎难了些。
眼前的人是谁派来的,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不过,皇上好大的手笔,杀我这只小鸡,居然把宰牛刀都用上了,还不止一把。
不像那些黑社会毫无策略提刀就砍,正规部队就是不一样,打架之前先恐吓,“你们已然退无可退”,再招安,“放下屠刀缴枪不杀”。
眼前山路坚且难,身后追兵如潮水
果然是。
四面楚歌呵。
我正打算考虑是否乖乖投降,铁衣铠甲中闪出一袅袅红妆,我定睛一看,登时觉得万事皆有可能。
那人竟是贤妃。
曾经娴静怡然的脸,换上一副凛凛的表情,竟也巾帼不让须眉,英姿飒爽。
人,果然是百变的。
我一看,有熟人啊!这事就好办了,赶紧堆起满脸的笑,打算套近乎。
谁知人家根本不鸟我,目光直指我身后的蓝若溪,娇声问候:“你这个混账!”
这还是那么温柔如水的贤妃吗?好一个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
我又惊又气,你丫怎能仗着人多就,就进行人身攻击涅?!姑奶奶骂街时,你他妈还没学会说话呢!
不过,指望蓝若溪这个笨嘴笨舌的反唇相讥,估计得等下辈子,只好我上场,打架我不行,骂人却是一等一的高手!
贤妃是吗?你可真不幸!
我梗起脖颈,刚想破口。
蓝若溪就好像预知了似的,伸手轻掩我的口,在我耳边淡淡道:“算了。”
我憋了一肚子气,敢情我这是先吃萝卜淡操心,人家被骂的一脸享受,我还狗拿耗子有用吗?!
贤妃见蓝若溪没有吱声,气焰更甚,径直骑马走过来,紧紧盯着蓝若溪,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恨恨道:“你这个背叛师门的不肖之徒,左手被废竟还敢与师傅为敌,我看你是不打算要命了!”
什么?!蓝若溪的手竟然是因为……
蓝若溪用手臂勒紧了我,不卑不亢道:“求师姐放我二人一条生路。”
贤妃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我的身上,妈的!老娘的存在感就那么稀薄吗?
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用不以为然的口气道:“真搞不明白她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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