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神绫罗舞





  他恨自己,为什么最终都不曾为她再争一回,终是到了这般的田地,却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让她见到!
  他实在是比任何人都可恶。可是为什么,她最后还是带着那样安宁的浅笑,在她执守了一生的原点,永远地沉眠下去……
  为什么,她最终连怨嗔都不曾留下给他,就像……只是睡着而已……
  只是……睡着而已啊……
  小柔……

  第一话 分离在即(上)

  
  
  昏暗的灯光下,摇曳着几点零落的星火,窗户被紧紧地关闭上,屋外狂啸的风暴显然一点都打扰不到屋内那昏睡的女孩的安稳。小巧的脸蛋透露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衬着抚上它的那双修长的大手显得更加羸弱。印射着床头颤颤的微光,仿若有什么光华从坐在女孩身边的那个人身上溢出,顺着他的脸颊绘制着伤感的弧度,敛过嘴角,顺着被他握在手心,吻在唇边的女孩的手,滑了下来,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出一点点的湿迹。
  “舞……灵……”
  压抑着哭声的呼唤从麟昭喉咙里慢慢地吐出,仿若只需要再施加上一根浮羽的压力,就可以让那啜泣都破碎开来。
  当辰抱着焦柔哭晕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当湩钦气急败坏地打着电话在另一头冲着他嚎,告诉他舞灵深受重伤已经住院急救的时候,当刘宿心急火燎地跑回来,将他拉去医院的时候,他的脑袋还静止在一片空白之中……
  直到看到那昏睡着的女孩浅弱却依旧存在的呼吸时,他似乎静息了许久的心脏才复又开始了跳动。
  虽然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可是,当亲见那条长长的刀痕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他几乎可以想象当时那种几乎可以将她撕裂的惨状,只是这么一想,一种被覆灭的寒冷就从自己心底涌起来,冷得自己不停地哆嗦,眼前仿佛只剩下那种惨烈的红,艳丽得让他作呕。
  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没事了,过去了,一遍一遍地亲吻着她微凉的手背,摩挲着那憔悴的脸颊,他才能用这种触感和心理暗示麻醉自己,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可是当僵化的脑袋终于冷静清醒,那{炫}残{书}酷{网} 的理智却又在逼迫自己作选择题,刺痛得心里那纠缠反复的痛楚差点又一次爆发。
  如果不是当初解药的药性和噬魂草的毒性相抵触,他不会一时间伤势加重昏迷了过去,焦柔也就避免了毒发时被云误伤致死的惨剧。如果不是在长老会打斗的时候,因为灵力被压制,沉寂已久的噬魂草的毒性发作,他不会那么轻易被麻药麻痹。如果不是自己自以为是,多此一举,害承欢的身世公诸于世,大家根本不会搞到现在这份田地,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所以他现在必须去亲手了结这些事情,他必须让天帝的争斗早一日落下帷幕,他不能让他们再受到伤害了,不可以不可以!
  可是,他真的可以这样残忍么?真的可以在现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去做这些所谓正确的事情么?轻轻地拂过那熟悉的眉眼,仿若诀别一般,要将舞灵的一切一切铭刻在心,永生不忘……
  麟昭,你真是个人渣,舞灵伤成这样你还想着离开她么?你要她一个人怎么承受失去唯一的亲人的痛苦,你怎么可以在她如此虚弱,如此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离开她!你怎么可以在她那么孤立无援的时候还给她致命的一击?当你将别人的包袱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考虑过她的感受?你有没有记住过,曾经对她的承诺?暂时不要管什么兄弟,什么天帝,什么孩子,有那么难么?不要用什么大仁大义来装饰你的懦弱和自私,假仁假义地以为自我牺牲,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把她毁了的!你会是将她伤得最重的一个!
  这代价你付得起么?你付得起么?
  心里的诽谤不停地扣痛自己的心扉,痛得眼泪止不住地滑落,明明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呼喊着要自己留下,可是最终麟昭还是慢慢地松开了舞灵的手,浅浅地在她的额上轻若蝶舞地一吻,呢喃道:
  “舞灵……对不起……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懂得学会自己发泄自己的感情……坚强点……我知道你可以的……就算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也一定可以的……”
  泪滴化作了陨落的星华,轻轻地落在舞灵的眉心,然后浅落消散,仿若自此以后不复存在……
  好像有所感知似的,沉睡中的舞灵微微蹙起了眉头,然而那个会为他抚平忧伤的男子已经不在了,窗外的暴风雨冲开了窗扉,洒进了屋里,然而,早已离去的人并没有再回来,徒留一室风雨……

  第一话 分离在即(下)

  
  
  另一边,在麟昭放弃了一切,前往长老会的同时,伊辰的玄武殿那边却是上演着爆裂的另外一幕。
  玄武殿的中庭里,伴随着一声爆裂的呼喊,一道青色的光华闪过,地板瞬间龟裂出几百道挤压过的裂痕,就像刚刚被乱刀砸过一样。湩钦猛地挥了一下手中的长刀,愤恨地一声怒吼,就大步向门外走去,迎面撞上赶来的钰洁和唐浙冽,那危险的罡气气场差点将他们两个人弹飞。
  “啊,小洁……对不起,你没事吧。”连忙收敛起自己四散的罡气,湩钦赶紧拉住钰洁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深怕伤到分毫。
  “你这呆子,不是说辰和小柔出事了么?你不在里面陪着他们两个,在这边毁人家的中庭花园干什么啊!”钰洁伸手拍开湩钦扶助的手,柳眉一挑,伸手就想拎起湩钦的耳朵念叨两声,却在看到他突然暗淡的双眸时,不由得心悸了一下,悠悠软下声音来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轻轻地握住他宽大的手掌,试图给他一点点的力量。
  琉璃色的眼瞳里涌动着哀泣,低哑地声音缓慢地吐出:
  “虽然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是……小柔死了……”稍稍停顿了一下下,湩钦才慢慢地握紧了手里的刀刃,无限怅惋地解释道:“小柔出事,辰整个和死人差不多了,麟昭要我看着他,怕他想不开。好像已经寻死过一回了,只是被麟昭拦了下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一问,麟昭只会一直说是自己的错,我看他那时的状态也有些不对劲,也就没再问,本想回头问一下云,却发现更糟,云整个昏迷不醒,神志不清!最后才从小姬那里,通过她的读心术知道了原来是长老会的人设计让小柔杀了麟昭,而小柔不愿,中毒后阴错阳差被云害死了,而辰亲眼看到了那一幕,所以才……”
  心念一动,刚刚被压抑下去的怒火又腾了起来,死死地握住手中的兵刃,湩钦眼底迸射出啮人的戾气,只听他愤恨地声音有些暗哑地响起:“把辰他们害得那么惨,将我们当白痴一样玩,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所以……你现在是要去找长老会的人算账了?”淡然的笑意带着一点点的戏谑回响在耳边,转过脸便看见刚刚一直沉默的唐浙冽倾身倚在门口浅笑盈盈,但是那个笑容是不带一丝温度的,只是蕴含了一点点的责备和冷漠。
  “是!”虽然对唐浙冽的眼神有些不解,不过湩钦还是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心底所思,顺带地叮嘱钰洁留下来照顾伊辰。
  “小洁,辰就交给你了,你照顾他,我去去就来。”
  “我不要,我要陪你一起去。”
  “不行,那里太危险了,你必须留下!”
  “要不让我和你一起去,要不我们都不要去,你自己选!”
  “小洁!”
  “我不管!你去,我去!你不去,我不去!”
  “留下!”
  “不要!”
  “留下!”
  “不要!”
  ……
  看着那边犹如孩子一般争吵的两个人,唐浙冽无语地叹了一口气,嘴角却慢慢地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这样看着那样活生生的朝气,便有种真的活着的感觉,很真实很温暖。即使剑拔弩张,吵闹折腾,却依旧有那种灿烂的暖意,让自己羡慕,至少,他就没办法那么干脆,那么简单地说出自己心里所想,对他来说,那太难了……
  “好了,你们不用吵了。小洁,你放心吧,湩钦他不去了。把他拉进屋去休息吧,这样站着闹腾,他火气更大。”
  唐浙冽浅浅地笑着打断他们很难完结的争吵,然后看着钰洁瞬间明媚起来的笑容,和湩钦一脸摸不着头脑的呆滞,心里软软的一片温暖。
  是的,湩钦,你和小洁都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你还是这样的你就足够了。
  “冽,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去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湩钦迷惑地望着他。
  温柔的一个笑意在嘴角绽开,唐浙冽双手环在胸前,风轻云淡地念道:
  “因为……我不许!”
  一语掷地有声,瞬间掠过耳畔的冷风,仿若将那句话放大了好几倍回荡在耳边,嗡嗡响闹。
  “冽……你说什么……”从没见过唐浙冽如此认真而冰冷的笑意,湩钦心底竟然腾升了一股悲戚的寒意。
  “我说……我、不、许!”浅笑着支起身子,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活动了一下脚步,唐浙冽一脸准备完毕的样子,认真地念道:“想去长老会?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唐浙冽!你发什么神经啊!现在搞什么鬼啊你!”湩钦气极败坏地蹿过去想要拎起唐浙冽怒喝一通,却被他轻易闪过,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和不可置否,他终于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的了。为此,却是更不明白。毕竟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冽已成为了他的左右臂膀,为他做的事情可以算是数不胜数,更是从来未曾反对过他什么,任是他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唐浙冽会突然如此决绝。
  “冽……你是认真的?为什么?我不明白。”
  “你问理由?就是我不许啊,你还没听明白么?”依旧魅惑灵动的笑容如今看在湩钦眼底满是寒涩,没有理由的,唐浙冽只是脚步一错便朝湩钦攻了过去,右脚微曲,左脚顺势横扫了过去。
  “唐浙冽!”
  “喂!你们两个干嘛啦!”
  不等钰洁冲上来阻止,湩钦便怒吼一声,因众多事情压抑的怒气被冽一个快攻全给激发了出来,收起手里的青刃,双脚一顿便向后翻去,当手掌贴地的瞬间,又是手腕用力,一个回旋,凌厉的一个回旋踢便扫了过去。
  唐浙冽眼神一敛,伸手探入,夹住湩钦的脚踝就反相翻了过去,让他的回旋踢还没转到半圈便摔飞了出去。然而湩钦也是临空变招,右脚被钳制,左手擒爪抓住唐浙冽的左肩,身体顺着翻出去的力道往左翻,将唐浙冽整个人重心左移,也给掀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双方已经赤拳空手拆了几十招。
  钰洁在一旁看得心惊,却又想不明白一直冷冷淡淡,像一杯温水的唐浙冽,怎么会有如此激进的冲动,甚至不惜和湩钦大打出手,也要阻止他。
  打斗中,唐浙冽一直都是那般清清淡淡的笑容噙在嘴角,若有似无,就连一直和他纠打不停的湩钦,也看不明白这笑容下的深意。
  这样就好了,湩钦,将你所有的怒火和压抑发泄出来就好了,至于原因,你真的不需要去明了的。
  你不需要知道长老会这一切谋划的目的,你也不需要知道你今天不去找他们算账会有什么样的好结果,你更不需要知道我为你做了些什么,你只要还是现在这样的你就行了,其他的一切我会帮你搞定,我说过一定会让你成为天帝的,唯独此愿,我必不负你!
  杀麟昭,挑起辰云二人之间的矛盾对立,四神之中,长老会唯一不曾对其动手的人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湩钦。只需知道这一点,长老会那边倾向的天帝继承人自然也就可以预料得到了,如果湩钦此时还能收得住怒气,心平气和地与之对峙,那么他的定力必然更加为他们所折服。
  辰与长老会纠葛太深,长老会的人自然不会让一个视之为敌的人继承帝位,为此要断了辰的痴念,逼他继承玄武神格,又必然会结怨更深,为防止四神联合起来攻其不抵,尤其害死鉴于鸿季云和辰的交情之深,如若不能分化他和鸿季云,以及其他四神的关系,减弱敌对势力,那将会慢慢演变成他们无法掌控的一个压力和变数。而麟昭身为天帝之子,这本是不足以外人道也的秘密,一旦公之于众,以前的许多规约都将被质疑甚至颠覆,所以如若他能死在这次事件里最好,如若不能,借这个事件,同样分化他与其他人间的羁绊,也不失为一个妙法。
  纵观全局,云的白虎之灵一早继承,麟昭也在前段时间继承了朱雀之魂,辰经此一劫,先破后立,一并掌控了玄武之能,只剩下湩钦这个半吊子。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