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花开





上不称心的时候,就跑到立政殿闹上一闹,闹过之后,一切都会合着她的意思办,奶娘说,凤仙桐身上还担着张皇后对早夭的十八皇子的宠爱,怎能不要风得风?

    凤仙桐倚着张皇后的宠,很是娇蛮,不过心里头还是分明张皇后脾气,许久,凤仙桐才怯怯的问了,“母后,您说什么?”

    多年的举止得宜,纵然有些失态,不过须臾便回了神,将手中的茶碗递给身后侯着的宫娥,接过另一个宫娥递来的绢帕,轻轻擦了擦手,放下绢帕之后,淡淡的开口道:“都退了吧。”

    宫娥得令,施礼过后,鱼贯而出,待到主殿内只剩下她母女二人之后,张皇后才拉着凤仙桐的手缓缓道:“母后这几日想着寻你说些事情,你来的正好,起身坐到母后身边来。”

    凤仙桐见张皇后一脸严肃,且先前与往日不同的形色,倒也不敢造次,乖乖的起身挨着张皇后坐下了。

    张皇后抽出随身携着的绢帕轻轻拭去凤仙桐哭花的妆容,细细的将她望着,许久,才叹了一声:“转眼时间,你已经这般大了,总不好一直耽搁着,是该寻个婆家了。”

    凤仙桐心头一动,脸上现出欢快的笑,撒娇道:“母后是打算允了儿臣的恳求么?”

    张皇后替凤仙桐擦脸的手顿了顿,随后缓缓的收回,将绢帕摆在了一边的三足几上,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仙桐,西番赤德赞普的大王子牟刺的王子妃两个月前没了,至于牟刺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必母后碎碎的念叨,日前母后已和赤德赞普商量,将你许了牟刺。”

    凤仙桐愣怔了片刻,随后猛然站起身子,对着张皇后急声道:“母后,您明明知道儿臣非墨羽不嫁,而且含蕾如今是赤德赞普的宠妃,如今你硬要做出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打算将儿臣往死里逼?”

    这样的反应全在张皇后的意料中,倒也不怪凤仙桐失了礼数,待到凤仙桐说完之后,才淡声道:“含蕾自小也是你舅父心头的肉疙瘩,可十六岁便替你嫁了赤德赞普,母后当初是藏了私心,觉得赤德赞普那么大的岁数,怎能配得上母后的掌上明珠,可如今不同,这两年含蕾将赤德赞普迷的过了些,不料牟刺趁势揽权,母后记得你曾说过喜欢牟刺的,能得了这么个驸马,也算不错的,若你实在还念着墨羽,母后给你句准话,只要你将牟刺稳住,将来母后一定让你得到墨羽。”

    凤仙桐连连摇头,她眼中心底全是墨羽,什么权势纷争全不在她的算计里,听张皇后的口气是打算当真让她嫁了,声音愈发的拔尖,“那个时候儿臣没见过墨羽,当然会觉得牟刺是这天下少见的站在雪歌面前不会太过失色的男人,可如今儿臣认识了墨羽,儿臣说过很多次,除了墨羽,儿臣谁都不嫁,母后如果一定要嫁个公主过去,就把兮若那小贱人送去,正好把墨羽让出来给儿臣。”

    她母女二人都想让对方理智些,可到头来却是谁也劝不住谁,最后以凤仙桐愤恨离去收场,张皇后揉着太阳穴坐在空荡荡的正殿里,许久,咬牙切齿道:“墨羽,本宫当真轻看你了!”

    说完才想起被凤仙桐这一闹耽搁的正事,出声唤了心腹太监连海,问过才知,墨羽和兮若已经到了两仪殿,墨羽进了两仪殿不多时便又离开了,德昭帝在墨羽出门后遣开了殿内候着的太监、宫娥,说要与兮若单独聊聊,令旁人不得搅扰。

    得此消息,张皇后冷哼一声,却也只是吩咐连海命监视着墨羽的人多加谨慎,如果被墨羽发现,就拿自己的命抗下一切。

    连海得令之后并不多舌,躬身退下了。

    殿内复又清冷,张皇后斜身倚在贵妃椅上,微垂着眼,一手轻按自己的额头,心思沉沉浮浮,堵得有些难过,她最宠爱的女儿并不能助她成就大业,非但不帮,还要同她使小性,每每遇上这样的情况,总要想起当年早夭的儿子,聪颖伶俐的,如果还活着,现在也该能替她分忧解难了,却枉死了,都是那一对母女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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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女同胞们节日快乐!(*^__^*)嘻嘻……

第一卷 初见 第二十七章 儿臣嘴馋

    端坐绣墩之上,靠在雕花案旁,有茶香怡人,宫娥陆续奉上玉露团、贵妃红……唇齿间似乎有化不开的浓香从飘渺的记忆中润透开来,渐至鲜明。

    锦绣山河的屏风挡了从窗口灌进来的清风,一并遮了兮若的视线,耳畔有檐铃脆响,就好像那年母妃附在她耳畔软语轻言时听见的铃声,“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是真正的公主,是母妃的骄傲……”

    闲杂宫奴退下后,坐在兮若对面,笑容和善的德昭帝慈祥的开了口:“若儿,朕还记得,这些全是你最喜欢的,来尝尝,可还趁口。”

    视线淡淡扫过铺陈的满满当当的案面,脑子里突然跳出墨羽出去前那饶有兴趣的浅笑,德昭帝说西番新近送来了几样稀罕物,墨羽说自己想念一个故人,不管理由多么浅白可笑,他二人是一拍即合,墨羽离开了,将她独自留下面对德昭帝的虚伪假善——她原本以为他们两人会坐在一起,给她表演半斤八两的做作。

    兮若哼笑一声,抬了眼,视线清澈的望着德昭帝,语调软软滑滑的应道:“可是,儿臣早已经不喜欢吃这些了。”

    德昭帝捏着一块贵妃红向兮若这头递来,听见兮若的话,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须臾,转了动作,将那贵妃红送到了自己口中,待到咽下之后,用丝帕轻轻擦了擦空无一物的唇角,才幽幽道:“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兮若依旧视线清澈的对着德昭帝,淡笑着应道:“托父皇的福,儿臣比那几位皇兄过得要好多了。”

    望着德昭帝顷刻间惨白的面容,又不冷不热的补了句,“至少,儿臣活着回来了。”

    她已经长到足够大了,大到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揭穿德昭帝的伪装,冷笑着打量着德昭帝恹恹的病容,为人子女的竟无半点心痛,想来,她果真是大逆不道的。

    长久的静默之后,德昭帝终于不再拿那温和的表情对着兮若,端出帝王的威仪,硬声道:“你十五皇兄和十六皇兄再有一年便弱冠了,总该历练历练,回头跟墨羽知会声,在他手下给他们两个安排个差事,也不必回宫里来住了,就一并侯在将军府,也能多学些东西。”

    这番说辞早在意料之中,兮若微微垂下视线,将案上种类繁杂的点心又望了一遍,如果她先前不是那么直白,或许德昭帝会努力的表现一下他的父爱,可惜,她没有给他机会,所以,他直接切入主题,先前那林林总总的安排,终究还是拿她来保那一双儿子的安全罢了。

    淡淡的笑了一声,随后轻言慢语的说道:“我母妃是清白的,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怀疑她,唯独父皇不能。”

    顿了片刻,抬头,目光炯炯的望着德昭帝表情难看的脸,坚定道:“父皇,儿臣替母妃向您讨个公道。”

    她清楚的看见德昭帝的眼角狠狠的抽了抽,脸上是暴怒前的隐忍,不过,终究没有像十一年前那样将她甩出去,甚至没有咒骂她一句,只是咬牙切齿道:“你在同朕讨价还价,你凭什么?”

    兮若应道:“凭儿臣是墨羽明媒正娶的夫人。”

    德昭帝讥笑道:“十七,你别忘了自己在墨羽眼中究竟有几斤几两的分量,朕既然能把你嫁给他,自然也能让他休了你。”

    兮若挑挑眉梢,漫不经心道:“哦,是么?”

    德昭帝目光一凛,伸手指着兮若,颤声道:“别以为墨羽能真心对你好,他会娶你,不过因为你是朕的女儿,朕成全了你,得了这么桩好姻缘,你却过河拆桥,落井下石,难道平盛没告诉过你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

    兮若依旧是先前那漫不经心的形容,淡淡出声:“安知不是塞翁失马?”

    闻听此言,德昭帝怒目圆睁,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半晌才顺过起来,啐道:“先前还假惺惺的同仙桐说不想嫁给墨羽,却原来是以进为退,那些与世无争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朕也让你算计了,实在是朕的疏忽,怎能忘了宋国师是个如何精于算计,表里不一的小人!”

    宋国师就是被德昭帝认定的母妃‘野|男人’,极可能是她的‘杂碎’爹,不过兮若听了德昭帝的话,只是不甚在意的笑道:“师父这些年教会兮若很多道理,断不会赌上自己的未来去换取没有把握的机会,嫁人,儿臣从未想过的,若执着这样的念头为母妃平冤,她会心痛的,这个世上,没有人会那般的爱着儿臣了,父皇一定不知道,那年母妃死之前,曾声声的嘱托儿臣,只希望儿臣幸福,自然,她也希望父皇能幸福……”

    德昭帝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嘴唇掀了掀,终没吐出半个字来。

    兮若冷笑一声,转了视线,伸手捻起一块软糯的糕点,好像很专注的研究着,声音透着分虚无缥缈,声调拉得很长,“九岁那年,师父带着儿臣去市集,路过一家糕点铺子,那里面住了个很厉害的厨子,会做樱桃毕罗,儿臣很是嘴馋,问过才知道,居然要二十文一个,可儿臣身上只有两个铜板,那次儿臣终究没吃到樱桃毕罗,之后也没同师傅说过这事,可儿臣装作不在意,并不代表儿臣就不想吃樱桃毕罗了,机缘巧合,儿臣偷偷替山下村子里的村民代写书信,得了些赏,凑够了二十文之后,立刻托去市集的伯伯捎回了樱桃毕罗,诚然,没有樱桃毕罗,儿臣也会帮着求上门来的村民代写书信,不过既然得了这么个机会,儿臣实在没有错过梦寐以求的樱桃毕罗的道理不是?”

    静默无声,檐铃脆响愈发清晰,兮若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微微闭上了眼,静静的听着时常绕在午夜梦回时的叮铃——叮铃……

    很久,对面传来了德昭帝沙哑无力的声音,“准了。”

第一卷 初见 第二十八章 痴心妄想

    活了不足半生,却似经了两世沉浮,早将世故深谙,笑看人情冷暖,可时至今日才醒悟,终究尚年少,不可避免痴心妄想。

    那温和慈祥的笑,不过为了盛满私欲的敷衍罢了,她知他,却还是难免心悸,他逼死了这世上最珍爱她的母妃,她理所当然是恨他的;可彼年稚嫩,步履蹒跚时,他却是当真牵着她的小手,引她在万紫千红的宫闱深处漫步,终究未曾忘记,他穿着华美的龙袍,笑吟吟的视线透过摇晃的冕旒将她望着,温和的声音声声唤她:“若儿,朕的珍宝……”

    这样的待遇,即便是当时已经被封为太子的大皇兄也不曾有过的,就因为这样的盛宠才会让当时还是淑妃的张皇后忌惮,很是老套可笑的小手段,可一直视她为珍宝的的德昭皇帝却看不透。

    这十来年兮若一直在想,那个时候死得是她,如今该是何种情景,毕竟也不能完全怨恨德昭帝昏庸,这世上几人能相信,有人会毒死自己视为倚靠,重之又重的儿子。

    他果真是不把她当女儿看了。

    自嘲的笑笑,看着德昭帝满脸的漠然,他们之间的协议已经达成,他连伪装对她还存着一丝想念都懒得装了,兀自伸手抚着额头,看也不看她一眼,倦然道:“朕的头又痛了,让高兴带你去给你母后请个安,随后,便同墨羽回府去罢。”

    德昭帝不认她,她也没存着想要挽回的念头,并不废话,起身告退,可是走到内殿门前,却还是住了脚,用比他还淡漠的声音幽幽道:“这世上,儿臣只有一个母妃,没有什么母后。”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愣怔的德昭帝,望着兮若的背影陷入沉思,那年他说她与安思容不像,可如今面对了兮若的背影,他却恍惚的感觉安思容又回来了——即便死了那么多年,还会常常出现在他梦中的水样女子。

    出了两仪殿,深深的吸了口气,其实她很是郁闷,不过这天不应景,暖阳灿灿,很没眼力的不配合她的失落。

    大概因为她如今也是有用之人了,就是这宫中的太监总头子高兴对她也很是恭谨,即便没有墨羽在,他脸上的笑还是十分谄媚——至少在兮若眼里,高兴那过于和善的笑就是谄媚。

    想着统共也没多远的距离,遂舍了宫轿,执意步行,高兴并不忤逆她,如先前一样亦步亦趋的陪着她。

    循着模糊的记忆,随心所欲的四处乱窜,却是不想在水潋滟、花嫣红的景致深处,错愕的看见那色胚正明目张胆的与个女人幽会,看来,他果真是去会‘故人’了。

    从兮若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尽头,墨羽已经注意到了,却也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并无其他明显的反应,依旧随性的坐在水榭里的石桌旁,任由浓妆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