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宫墙作者:清霜洗阶
ゲ拢拐娴氖怯芄首荨?br /> 远远地望见帝王寝宫,午后晚光照得人心生慵懒,殿门前好些个宫女站着,装束不一,都是在门前等着主子——看样子金龙殿中已经有了不少人。
门口的内监并不是陈德福,见柳心上前,那内监像是微同一愣,想不清是否见过这位妃嫔,然而越是陌生越不敢轻易得罪,连忙卑躬屈膝地上前讨好道:“这位小主,皇上就在里面,奴才不通传了,您自个儿进去就行。”
柳心轻轻“嗯”了声,顺手将一锭银子按在那内监手中。她转身进去,玉阶便乖巧地立在殿门等候。
第三十章 隔云端
自古帝王寝宫都是富丽堂皇,刚入殿门,大片绚烂的明黄几乎要将视线占满。柳心左右环顾,只看见唐嫔与嫣良娣笑吟吟坐在前殿前抿茶,中央燃着个半人高的金顶半弧相扣状看炉,左右各一偏殿,均拉着长长的帘子。殿中清凉舒适,楚天青似是很洁净,地面铺着的红褐色毯子片尘不染,薰香气味更是随处可闻。
见柳心挽着篮子前来,晏流苏笑着招手道:“哟,柳心姐姐也来了”柳心嫣然一笑,唐嫔在一旁只笑阗不说话,望见柳心今日妆扮,心中已明白个大概。
“皇上身体可好?”柳心口中问着,指尖却朝后殿轻轻一指。晏流苏会意,“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定会好转的。”她笑道,随即压低声音,“贤妃娘娘刚走,里面是陆小仪、薛荣华,还有盈贵人服侍着。”
柳心“嗯”了声,便步履轻盈朝后殿走去。陆小仪确是圣宠,出现在金龙殿是意料之中,薛荣花是三年前入的宫,尚未被楚天青搁置脑后,位中中等全也说得上几句话。而那个听来陌生的盈贵人……仿佛是由宫女位置升上来的,早已不得宠爱,此次硬着脸皮前来估计是想趁机献几分殷勤。
刚绕过前殿,一眼便宜瞧见了帝王床榻前柳红柳绿的人影,隐约听见薛荣华尖着嗓门道:“陆妹妹,都知你重视皇上,不过你这三番五次地来难免惊着皇上休息。静养归静养,你那些水袖起舞的玩意儿就收起来吧。”
陆小仪果然是一身碧绿云烟水袖长裙,腰间璎珞玉铮璁作响,乌发半盘了个髻,其余大都如瀑布般散在面后,正是起舞的好装扮。“姐姐这话可错了。”碍于薛荣华位分在她之上,陆小仪只冷声道:“嫔妾就是想着皇上每日躺在榻上难免无聊,这才精老心准备了舞蹈,嫔妾不比姐姐老道沉稳,怕手忙脚乱地服侍不好皇上,因此特意想了别的娱乐法子供皇上一观。”那个“老”字刻意拖长。
薛荣华面色一沉,正欲发作,忽而看见盈贵人正分外殷勤地列换楚天青额上的帕子。“盈贵人也太殷勤了些,”薛荣华睨着她道:“这帕子是我前不久刚放上去的。盈贵人这么快就要取而代之么?”
盈贵人生生一惊,手忙脚乱地放下帕子,面上很是委屈。却不敢多言,连忙安静地垂手站到一旁,想等陆小仪她们再吵起来时趁机上前服侍。
锦被之下的人微微翻动身子,细微的响动瞬间被几个女人捕捉到了,纷纷噤声,看着一只白如玉石的手从被子中伸出,薛荣华连忙握住,只觉冰凉入骨。
“皇上……?”她俯下头,只见榻上年轻的男子已经睁开了双眼,眉宇间积着几许不耐。“爱妃们也劳累一天了,都回去吧。”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
薛荣华与盈贵人颇为识相地起身,陆小仪咬了咬唇,抱着一丝希望道:“皇上,若是臣妾们都走了,谁照顾您呢?不如……”“爱妃不必担心。”楚天青直接打断她,一指门口亭亭立着的人影,“那里不是有个再适当不过的人选么?”
众宫妃这才发现,不如何时,后殿门前竟静静站了一人。
柳心半倚门栏,翡翠烟罗绮云裙曳地,腰间一只青色香囊拖着长长的穗子随风摇摆,腰细如柳,略施薄粉更显清丽脱俗,一双粼粼妙目含笑望着殿中数人,只静静看着却不上前。
陆小仪不由一愣——这还是那日景秀宫中当众爱辱的苍白女子么?今日的她依然不着浓妆,服饰简约精致,如此安危地沐光而来,竟将自己衬得黯然失色。
“柳儿果然当得起一个‘清’字。”楚天青招手示意柳心坐到榻边来,陆小仪恨恨瞪她一眼,甩着袖子跟随薛荣华一起离开。手被楚天青握着,男子纤长五指如玉,又隐隐泛着些许青白,触及史觉冰凉,正如他眸中似笑非笑的神色,叫她情不自禁地警惕。
——清?又不由暗笑,宫中女子哪会有谁当得起这个“清”字?
只见楚天青已经挣扎着起身,柳心连忙挪了个软枕让他靠着,楚天青向她眨眨眼睛,兀自揭开食盒取了块糕点,也不急着吃,先选至唇边温柔一吻,睨着柳心笑道:“爱妃果然有心。”
柳心只觉得那一吻仿佛直飘到她脸上,又羞又怒的登时红了脸,少得生生忍了,免得楚天青看出端倪,干脆垂下眼帘做羞涩状。“皇上真是……”
感觉到男子双手微微用力,转眼已经从榻上坐起,“您这是……”柳心见他随手拿了一旁的龙袍要穿,“要出去?”“嗯。”楚天青忽地将她纤腰一搂,狡黠地眨了眨眼,“天朗气清,陪朕到外面走走。”不及她反对,他拉着她的手便往外面去,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陈德福小心翼翼跟在后面,楚天青一手搂着柳心,一手对准备跟上来的侍卫宫女做了个“停”的手势,众人愣了愣,看见男子臂弯中那花容月貌的宫嫔后登时明白大概——敢情皇上是要带着这位娘娘单独散心呢。
文教还是面色苍白的年轻帝王此时精神好了很多,步履不算快,她就这么被他连拉带扯地到了内苑。他不往树影簌簌的林子,也不往繁花盛开的小园,楚天青一路走得皆是她很少经过的路,绕过一片水汽弥漫的暖池之后,一小座阴凉典雅的园子映入眼帘。
亭中早有五六个人影候着,只是,并非女眷。
他忽地将她放开,退后一步,笑意深深难测,“今日有劳爱妃陪伴,”楚天青笑道,“现在却要请爱妃先行回去了。”
“……”她略微惊讶地望向他,男子眼底被深不可测的黑覆盖,根本望不见底。大致明白自己是被他利用了,柳心暗暗生气,却并不点破,面上还是扶着温婉笑容:“那么,臣妾就先回去了……”走出几步忽而回头,“皇上,不知明日您还有没有兴致来此散心?可要臣妾再次作陪?”
楚天青微微一愣,迅速明白过来,朝她点了点头。陈德福恭敬做了个“请”的手势:“努才送小主……”“对了,”楚天青忽而又道,“七月初七,爱妃不妨来此园赏月。”
“……臣妾遵旨。”她笑吟吟退下。
——七夕佳节么?
第三十一章 河山志
风翻过密密层层的树叶,拂起小桌上微显零乱的纸页。
素白氏张几行小揩,干净整洁中夹带一丝刚硬,纸卷上内容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都在左下角用玉玺盖下一清晰的印记。
“诸位,”年轻的帝王视线扫过桌上纸卷,“想必前些日子朕给你们的密信都已经看过……考虑得如何?”
眼彰站着的几位男子大多年轻,眉宇间隐隐透着毅,言谈举止得本干练。他们品级不高,多半都是继承父爵以俸禄度日,或是闲官散职无甚作为。半月前,他们忽然收到了当今圣上的密信,另有左监门副率唐奉业大人从旁劝说,这才在今日秘密入宫面圣。
楚天青静候许久,却无一人出声。
迟疑的神色在众人眼中游走,有些跃跃欲试,却被什么生生压着——正是指点江山驰骋沙场的大好年华,每个男儿心中又何尝没有一番壮志豪言?若是可以弃一切于不顾,只凭一腔热血策马疆场,烽烟残阳中大破敌军,抛头颅、洒热血,该是如何一番振备景象!只是……
面前的帝王尚过弱冠之年,并无大权在握,外有番帮蛮夷,内有权臣谋篡,若是今日决心跟随帝王,无异于将身家性命全盘赌上。他们一死且不足惜,只恐经营数代家族声望到此没落,一家百十口,怎能由得自己冒然冲动?
亭中六人缄口无言,只静静望着遥远天边,一只黄褐雀鸟清鸣直破云端。
一阵风来,蓦地卷起桌上纸卷,零零散散吹落一地。
楚天青淡淡瞥过那堆纸卷,不易察觉地捏紧了拳。
风势渐急,眼看顾裁帝王印章的纸卷就要被吹入亭下尘土,一只纤长的手蓦然伸出,以两指稳稳夹住,轻巧放回桌上。
那是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一身靛青色长袍,腰间挂着长穗玉璜,左手负于身后极为文雅地捏一把玉骨折扇。眉色略淡,弯月般一弧勾勒出玩世不恭的意味儿,双眸明亮,眼波淡淡透着笑意,明明一身书卷气,望在眼中却丝毫不觉文弱。
“闻尘关……”楚天青心中默念那男子全名,前礼部尚书之子,听闻是文采非凡、潇洒不羁,平日最爱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时常流连秦楼楚馆。凑得的近些,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胭脂香粉味儿。
闻尘关已将纸卷放回桌上,顿了顿,又捏回眼前。“皇上恕罪,”他眉宇含笑道,“微臣前几日事务繁忙,竟没好好看您信中写了什么,刚才大致看了一番,颇有感触。”他双手拢袖俯下身云向楚天青稳稳一拜,正色,“身为臣子,能够效忠的自然只有皇上一人。”
简短一句,瞬间惊起其余几人心中阵阵涟漪。
不错,身为人臣,最大荣耀便是铺助明君换一世繁荣太平,纵如今面监艰难险阻,凌于悬崖之上身后等待的却是万世青白美名,是非功过,后人自会评说,怎能贪图一时安危,放弃青史留名的大好时机?
若今日拒绝,无疑等于对皇上不忠。
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男子,脑中只容得下一个念头,简单思索一番,却已颠覆了原来瞻前顾后的想法,视线豁然开朗。
闻尘关带头,其余几人陆续接过桌上纸卷向楚天青拜下,神色坚毅。唇角隐隐浮起笑意,楚天青忽而发现仍有一张纸卷趟在白石桌面,孤零零地甚是单薄。
他顺着众人袖口看去,只有一静立于众人身后的男子双手空空。
那男子面容极为清俊,皮肤偏白皙,身姿颀长挺拨很是好看,额前几缕乌发低垂,眼神飘忽不定,仿佛世间万千都入不了他的心头。可若是说他无心,那微微泛明的眸子又是向着自己的,轮廓分明的薄唇抿着,像是在思考。
慕松寒……
年轻的帝王暗自邹了眉头,他对那慕姓男子并不陌生,似乎是在他登基不久后继顾父亲爵位,被封以一武散官职的。据属下情报,这年纪轻轻的将军性子温雅,身手却甚是了得,若能收服为心腹,日后必能大大襄助。
笑意丝毫未淡,楚天青只是简打量了他一番,向众人道,“诸位决心跟随,朕欢喜不尽。今日时间紧促,尚未不及与各位详谈。请大家各自加俯等候,等过几日,朕会安排心腹前去送达消息。”略停顿了,末了加上一句,“慕将军,请再留片刻。”
温雅男子点了点头,神色未见诧异,仿佛也是想探听什么似的,对陆续离开的青年们作揖道别,自己静静等待皇上发话。“慕卿在顾忌什么?”楚天青开门见山,“论品级,慕卿算是今日前来众人中最高的,也无父母娇妻需得依仗,可谓无牵无挂,又有一身不凡武艺,为何不愿随了朕的步子共创太平盛世?”
“皇上过奖,松寒武艺不过尔尔。”慕松寒侧身靠在石柱上,并无臣子对皇上那般诚惶诚恐,然而语气却是诚恳的,“微臣不爱功名,也无宏愿,只求平淡安宁过了一世,不留遗憾便好。”
“是么……”楚天青垂眸,也不怒,忽而转了调子,“慕卿,听说……你的妹妹慕柳心与你是不是不久前才相认的?”
不想楚天青忽然问起这个,慕松寒一愣,勉强笑道:“是,皇上连此事也清楚。”
他眼底的那丝颤动被楚天青清晰捕捉。
“柳儿真是清丽脱俗”楚天青笑道,“就是性子有些冷漠,让朕琢磨不清她想些什么。刀子不爱珠宝,也无心享乐,唯独喜欢独步庭中欣赏那清冷月色……既然慕卿是她兄长,应该知道柳儿喜好什么吧?”
“柳……家妹性子的确有些冷傲,”指尖忽而一颤,心底好像被谁轻轻抽过,红密地疼起来,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仿佛沉浸在无边的回忆中,“其实她喜欢的东西很简单,不过是想有个人静静陪她说话,品茶,或是一同欣赏园中美景都好。她外表看去冷静淡漠,难免让人以为她性情薄凉,实际上她心思却是极为敏锐的,所谓外刚内柔,就是像她这样吧。”
楚天青微微拖长调子,“哦,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