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种植
陈朗站起身,一把将简历抢过来,“关你什么事儿?”
包赟阴沉一笑,“当然关我的事儿,你把我自行车撞得面目全非,今天这事儿不解决,您也就不用去别的地儿了。”
陈朗扫了一眼包赟那辆自行车,凭一双肉眼还真没看出什么不妥。她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晚了,心想,今天非常时刻,就不和这小人一般见识了,因此很是不耐烦,“不就是一辆自行车吗?哪儿有问题,我给你修去。哼,就一小破车,我给你买辆新的都行。”
包赟奸诈地一笑,“你说的啊,给我留个手机号,回头找你。”
陈朗还真没见过这么鸡婆的人,也懒得和对方胡搅蛮缠,噼里啪啦报了电话号码出来。包赟是真不含糊,立马就用手机拨了一遍,听到陈朗的包里传出手机铃声,方才挂断。可是包赟还不满意,看陈朗手里拿着几本证书,飞速抢过最上面那张纸,“不行,我还得留一个凭证,这样才稳妥,要不将来你赖账怎么办?”
他抢去的正好是陈朗香港大学那本硕士文凭纸,事发突然,早上才被舅舅把简历给改了,所以忘记把它搁在家里了。刚才陈朗还在想,待会儿一定要记得收到包里去,不料现在却被面前这个无赖给拿走了。
陈朗脸一沉,一把将其抢回来,“你这人有病吧,怎么乱拿别人东西?你放心,我回头一定给你修车。”说完,便大踏步地往皓康诊所所在大厦奔去。
这回轮到包赟惊讶了,他觉得自己一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明明记得刚才那个女孩填的简历上写的是大学本科文凭,怎么这儿还藏着一份世界排名如此靠前的香港某牙医学院的硕士文凭纸?
靠,这女的长得挺像样,人却真不简单。我得赶紧回去看看,俞天野那家伙看牙是厉害,看人却经常走眼,皓康齿科今天一定要感谢我的明察秋毫。
此时的陈朗完全不知道,她刚才撞个正着的包赟就是皓康齿科的市场部总监。她只晓得,如果她在五分钟内赶不到皓康齿科的话,那这次约好的与对方人事部经理的谈话,就彻底歇菜了。
“歇菜就歇菜,免得正中某人的下怀。”于博文今日的举动的确让陈朗心生怀疑。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闪现了一下,紧接着却是一路小跑。
不管陈朗愿不愿意承认,就算她现在有一百个抗拒,最终还是会条条大路通罗马,依然会按照于博文的预期往下进行,无论是工作,还是人生。
皓康齿科的行政部门也在这栋大厦内,不过诊所区域在三层,行政部门却在二十层。当陈朗出现在皓康齿科的人事经理面前时,就是现在这副汗流浃背热气腾腾的模样。皓康诊所的人事经理是女性,姓叶名晨,面容清秀端丽,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不到,这些年一直做人事工作,说起来也算阅人无数,还是头一回看见来面试的医生是冒着蒸汽的。可是看看陈朗脸上挂的无害笑容,居然就跑到饮水机那里给接了杯冰水递过去,“怎么出那么多汗?外面很热吗?”
陈朗回答得异常诚恳,“外面是很热,不过我是害怕面试迟到,使劲跑过来的,所以更热。”说完就不客气地接过冰水,喝之前还不忘说一句,“谢谢你。”
叶晨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真是奇怪,这个女孩子的外表比她简历上的27岁显得年轻,怎么看也只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这和皓康齿科最常接纳的成熟稳重的医生形象有不小的差距。但是不知为何,她一进门来,就显露出了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染力,这种感觉很少见,然而叶晨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于是,在审查了陈朗递交的各级证书以及简历之后,她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大堆问题,比如为什么想来皓康齿科,对现阶段的齿科有什么样的认识,碰到麻烦的病人会怎么处理,外语水平如何,还有以前的工作经历。最后终于扯到了一个最关键的,如果你进入皓康齿科,打算从事哪个职位。
陈朗认真思索,仔细回答,除了工作经历是按照于博文略加修改后的回答以外,其他的也都算老实。最后一个问题她是这样回答的,“我想进种植中心。”
这回换叶晨诧异了,“种植中心?难道你没听说,种植中心的主任,他从来不招女医生?”
陈朗“啊”了一声,心想:“天亡我也。”于是站起身来对叶晨歉意地道:“那,那今天就算我没来过吧。”
叶晨却不放过她,“别着急,你看你已经做了五年的临床医生,你有没有想过,在皓康齿科继续做一个全科医生?”
陈朗愣了一下,她本来就抱着试试的想法,不成功就乐得打退堂鼓,从未想过另外的可能性。叶晨还在一边继续诱惑,“其实我这里面试只是第一关,下面还得见中国区和北京区的总经理,然后是医疗总监和四个诊所主任,甚至他们会出题考你的临床操作。我想这些都是很难得的经验和挑战,你再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不见得一定会录取,但是也能多了解一下我们诊所,看看彼此是不是合适。”
陈朗听完,慢慢思索了一下,不可否认自己有些跃跃欲试。陈朗和陈诵不同,陈诵生下来就是为了混的,混着上了高中,混着上了一所财经大学,混着找了一份皆大欢喜的外企公司普通职员的工作。而陈朗从小就是有口皆碑的聪明宝宝,考试成绩从未下过前三,她生活上虽然懒散,但性格上总是要强,舅舅于博文从来只需要一句两句,就把陈朗激得斗志昂扬。
这回也不例外,陈朗居然接受了叶晨的提议,下午1点钟,和中国区总经理面谈,然后是北京区总经理,最后是北京区的医疗总监。至于四个诊所主任的面试,因为主任们的患者预约早就排满,那就得改天再约了。陈朗对这个流程很是诧异,心中觉得惊讶,这哪里是进诊所,完全是外企白领的入职面试,超越了陈朗对于面试的所有想象。另一方面她也觉得有些好笑,至于吗,如此严阵以待。不过舅舅于博文倒是白折腾了,那份简历完全“英雄”无用武之地。
叶晨还笑嘻嘻地提醒,“中国区的总经理姓包,他也许会和你谈谈人生和理想;北京区的总经理姓刘,也很和善;那个医疗总监嘛,其实就是种植中心的俞主任,他那一关难过一些,你要有心理准备。”然后还站起身来,向陈朗伸出右手,“好了,陈朗,欢迎你接受我们如此苛刻的面试挑战,咱们下午再见。”
陈朗也站起身来回握了一下,微微一笑,点头离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后悔,“我一定是头脑发热了,才会接受这个变态的提议。”
面试3
包赟一脸晦气地推着自行车走到皓康齿科诊所的门口,想了想,还是往反方向拐了拐,因为这里有差不多四百平方米,还设立着皓康诊所的一个核心“武器”,那就是种植手术区。在手术区的门口,种植中心主任俞天野的助手王鑫,正在前台跟病人交代注意事项,“除了刚才我说的那些,回去后有肿痛是正常的。这是我和俞大夫的名片,上面有我们的手机,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如果是上班时间,还是直接打到诊所比较好,前台会转告给我们,因为我们接诊病人的时候是不能接手机的。”
病人点头,表示感谢后离去。王鑫一抬眼便看见了在门口捣鼓自行车的包赟,很是诧异地迎上前去,“赟赟,您的宝贝儿怎么伤痕累累的?”
包赟头也不回,立马来了一句,“你再叫我一声赟赟,我就只好叫你猩猩。”
王鑫很是委屈,“又不是我先叫的。上回总经理夫人来我们这里,那帮小姑娘偷听到的,说夫人就是这么叫您的,‘赟赟,今晚上回家吃饭吗?’‘赟赟,好几天不见,妈妈都想你了。’”
包赟听得很是头疼,他对他自己的娘亲无计可施,但对王鑫还是可以继续粗暴控制,转身就踢了王鑫一脚,“你再叫一声赟赟,你就去死。”
王鑫敏捷地往后跳了一步,“没踢着啊没踢着。哎,你这宝贝儿怎么回事儿?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包赟很是哀痛地抚着残废了的铃铛,“为了躲一个忽然停步的笨蛋,就把宝贝儿给摔地上去了。”
王鑫很是好奇,“然后呢?”
包赟一脸阴险,“还能有什么然后!傻乎乎地就说她会负责的。嘿嘿,她自己还说,赔辆新的都行。”
王鑫“靠”了一声,也跟着起哄,“那个笨蛋知不知道你这宝贝儿是什么啊?宝马,BMW——别摸我,你这车得有好几万块钱吧?”
包赟一脸奸诈,“哪儿呀,我在车展上买的,十万出头。我管她知不知道呢,反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鑫摇摇头,“谁要和你讲君子,那一定是倒了邪霉。对了,再然后呢?回头你上哪里找笨蛋去?”
包赟得意地笑笑,“我留了她的手机号。”
王鑫“切”了一声,“手机号管个屁用,要是我知道你打算让我出血本,我马上就把手机号给换掉了。”
包赟猛然想起来,“不光这个,她今天是来咱们皓康齿科面试的,现在一定在楼上。王鑫,你可帮我把宝贝看好了,我找俞天野说点事儿。宝贝要是丢了,我就不用找那个女的,直接找你了。”
说完,他就钻进诊所找俞天野去了,扔下一脸郁闷的王鑫与自行车面面相觑。王鑫愣了一下,“啊,还是个女的?和一女的较什么劲儿?”长叹一声后,只好把自行车推进了更衣室,关门的时候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俞天野今天本来是休息,结果有个急着进行种植手术的病人,过几天就要出国,别的医生时间完全排不开,他只好到诊所加半天班。不料人事部却又打来电话,说下午给安排了一个面试,他不由得长叹了口气,那张俊朗秀逸的脸上也浮起一丝苦笑。看来今天又得耗在这里了。
他刚把电脑打开,打算把昨天晚上关于种植的三维立体的软件弄好,包赟就推门而入。俞天野诧异地问道:“你今天怎么闲了,大早上的来我这儿?”
包赟叹口气,“时间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也就出来了。”
俞天野哼了一声,“那这么说,你的时间全是水分?”
包赟不置可否,直接转移话题,“对了,问你个问题,你说一女的,看起来蛮年轻,她来咱皓康齿科面试,简历上写着大学本科毕业,五年工作经历,但是她兜里还揣着一张香港某牙医学院的硕士毕业文凭,这说明了什么?”
俞天野头也不抬地继续在电脑上敲打,“你觉得说明了什么?”
包赟重重地吐出几个字,“假的!一定是在哪里买了个假文凭。”这绝对是包赟的第一想法,他直觉陈朗就是个骗子。
俞天野笑笑,“那她既然买了假文凭,为什么不在简历上把硕士毕业的经历填上?”
包赟愣了一下,但还是能找到解释,“也许因为最后还是胆怯了,怕穿帮,不敢填上去。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人品一定有问题。”
俞天野笑着摇摇头,“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什么事儿?皓康齿科的面试是非常严谨、仔细的,不管这个人究竟如何,我们整个面试团队都会给她做出一个评价,适合或者不适合,到时候再说。对了,你怎么会知道人家简历上的猫腻儿?”
包赟哼了一声,“今天早上骑车过来的时候和那家伙撞一块儿了,她的东西撒落一地,被我捡起来的时候看见了。”
俞天野无奈地笑笑,“好吧,刚才人事的叶晨给我打电话了,说下午有个面试,也许就是你说的那个家伙,这人叫什么来着?”
包赟乐了,“我记得我捡的那份简历上,写的名字叫陈朗。回头面试的时候你再核对一下。”
俞天野点点头,“行。其实口腔的圈子很小,转来转去都是那么些人。如果她不是内地的学历,我在那边也有认识的同行,等有空的时候问问他,一查就知道了。”
包赟“嗨”了一声,“你早说啊,害我白着急,以为你们会招个南郭先生进来。对了,下午面试会在哪里?”
“在第一诊所的会客室,我这里可不是谁都能进得来的。”俞天野的语气貌似平淡,实则狂妄。
正说话间,在门外偷听半天的王鑫猛地扎进来,吓了俞天野和包赟一大跳,“老大,我要跟着你去,我要去看看包赟说的笨蛋长什么样子。”
包赟笑得直流泪,“瞧把你给急得。”
俞天野却绝望地闭了闭眼,“王鑫,和你说了多少回了,光有聪明劲儿管什么用?要稳重。要不然你这辈子都没长进,只能给我当助手。”
王鑫没皮没脸地笑,“老大,能给你当一辈子助手,那是我的荣耀啊。”
包赟把头转向王鑫,啧啧叹道:“行啊,小子,没看出来你最近本事渐长,如此谄媚。”
俞天野早就习以为常,吩咐道“王鑫,别光顾着臭贫,你要是再不把我最近两个月的种植数据整理好,今天你就甭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