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灯
痢?br /> 一场小雨飘落下来,众人如释重负地逃回屋里,杰夫把火踏熄。
“请留下,”咪咪要求,“马克不在——”
“你不能赶我回家,”法罗医生愉快地说,“我喜欢你们的床。”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睡,咪咪?”伊玛斯小姐问道。
“不,”咪咪缓缓地说,“那没有——必要。”
埃勒里正在脱外套的时候有人敲他的门。
“奎因先生,”有声音低语。
埃勒里把门打开。咪咪站在半黑的环境中,穿着一件薄纱露背睡衣。她没有说话,但是她的大眼睛里有祈求。
“或许,”埃勒里建议,“我们到你丈夫的画室里去谈会比较好一点。”
他穿上外套,她静静地带路到画室去,扭亮一个灯泡。一切映入眼帘——怒目而视的卓马顿老爷,由北边完整的墙玻璃上发出的光芒,还有地上的调色刀。
“我欠你一个解释,”咪咪低语,缩进一张椅子里,“这么重要的感谢我不能——”
“你什么都没欠我,”埃勒里温和地说,“但你欠你自己很多。你认为这件事你能隐瞒多久?”
“所以你也知道了!”她开始无声地啜泣,“那个野兽从五月就在这里了,而……我该怎么办?”
“告诉你丈夫。”
“喔,喔,不!你不了解马克。不是我自己,是马克……他会慢慢地把波克勒死。他会——他会打断他的手脚而且……他会杀了那个家伙!你看不出来我必须防止马克那么做吗?”
埃勒里没有说话,这么好的理由他想不出有什么话可说。除非他自己去杀了波克,他也无能为力。咪咪瘫坐在椅子上,再度哭泣。
“请离开,”她哭着说,“我真的谢谢你。”
“你认为独自待在这里是明智的吗?”
她没有回答,感觉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埃勒里离开了。在屋外,杰夫圆圆胖胖的身形从一棵树边出现。
“没有关系,奎因先生。”杰夫说道。
埃勒里上床去了,放心了。
隔天早上卓马顿红着眼睛、脸色灰白地出现了,似乎在城里整夜没睡。不过他看起来很愉快。
“我跟你保证我不会再跑走了,”他吃着鸡蛋说道,“怎么回事,咪咪——你冷吗?”
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因为这天早上很热,而且各种迹象显示会愈来愈热。但是咪咪却穿了一件厚重的长袍和一件长长的骆驼毛外套。她的脸异常阴沉。
“我觉得很不舒服,”她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说道,“这趟行程怎么样,马克?”
他扮个鬼脸:“计划有改变,整个设计必须加以改动。我必须要重新摆放你的背。”
“喔,亲爱的。”咪咪放下吐司,“你会不会很生气,如果……如果我不替你摆姿势?”
“胡说!好吧,没关系,亲爱的。我们明天再画。”
“我是说,”咪咪嗫嚅,拿起她的叉子,“我——我不想再摆姿势了……再也不要。”
卓马顿把他的杯子放下来,非常缓慢地,好像他的手突然产生了剧痛。没有人说话。
“当然可以,咪咪。”
埃勒里觉得需要新鲜的空气。
埃米莉·伊玛斯轻轻地说:“你改变了这个男人,咪咪。他还是我的丈夫的时候,他早就开始丢东西了。”
这一切都让埃勒里觉得很困惑。卓马顿微笑,咪咪轻咬着她的蛋卷,法罗医生则用心地折着餐巾。当杰夫搔着他的头发进来时,埃勒里差一点撞上他。
“到处都找不到那白痴,”杰夫大声吼着,“他昨晚没有睡在自己的床上,卓马顿先生。”
“谁?”卓马顿心不在焉地说,“什么事?”
“波克。你不是要找他来画图吗?他不见了。”
卓马顿把他的金发拢在一起,专心地想。伊玛斯小姐满怀希望地惊叹道:“你想他是不是掉到湖里淹死了?”
“这似乎是个充满失望的早晨,”卓马顿说着,站起来,“你可不可以到我的工作室来,奎因?如果你同意让我把你的头画进去我会很感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想,”咪咪虚弱地说,“我有点头痛。”
当埃勒里到达画室的时候,他看到卓马顿双腿劈开站立,双手紧紧地握在背后。房间里异常地零乱。两把椅子翻了,画布散了一地。卓马顿正在瞪着他祖先的画像。一阵暖和的微风弄乱了他的头发,玻璃墙上有一个窗户是敞开的。
“这个,”卓马顿愤怒地说,“真的使人无法忍受。”接着他的声音转为怒吼,听起来像是受伤的狮子,“法罗,埃米莉,杰夫!”
埃勒里走向画像,由阴影中看过去。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在夜晚的某个时候,卓马顿老爷四世的心脏流血了。
在画像的左胸位置有一堆棕色的污渍。有一些,在它还是液体的状态时,慢慢地向下流了一两英寸。绝大部分都泼洒在卓马顿老爷的背心以及他的腹部。不管它是什么东西,数量可真不少。
卓马顿发出低鸣声,他把画像从墙上扯下来,丢到光亮的地板上。
“谁干的?”他粗鲁地问。
咪咪捂住她的嘴。法罗医生微微一笑说:“小男孩习惯随地涂鸦,马克。”
卓马顿看着他,呼吸沉重。
“不要表现得这么悲惨,马克,”伊玛斯小姐说道,“这只是某个白痴的主意弄出这个玩笑。天知道这附近有这么多的颜料。”
埃勒里蹲在摆平的、受伤的贵族旁边嗅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说道:“这不是颜料。”
“不是颜料?”伊玛斯小姐虚弱地复述。卓马顿脸色变成苍白,咪咪则闭上眼睛摸索着找寻一张椅子。
“我对与暴力相伴的东西相当熟悉,我觉得这看起来是干了的血。”
“血!”
卓马顿放声大笑。他故意地把鞋跟踩在卓马顿老爷的脸上。他在框架上跳上跳下,使他碎裂成几十块。他揉皱画布然后把它踢进壁炉里去,他划了一整包的火柴,仔细地放进碎片的下方,然后他蹒跚地走了出去。
埃勒里歉然地笑笑。他弯下腰,设法在卓马顿老爷完全火葬之前撕下一小块有褐色污点的画布,等他起身的时候,只剩下法罗医生还在房里。
“波克,”法罗医生含混地说,“波克。”
“这些英国人,”埃勒里喃喃说道,“老谚语就是谚语,一点都没有幽默感。你可不可以立刻帮我检验这个,法罗医生?”
等医生走了之后,埃勒里发现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且屋子里很安静,他就在卓马顿的画室里坐下来思考。当他思考的时候,他看着四周。他觉得昨天在画室地板上的东西现在不见了。然后他想起来了,是卓马顿那把尖锐的调色刀。
他走到北面的墙边,把头从敞开的窗户探出去。
“到处都找不到他,”杰夫从他身后说道。
“还在找波克吗?非常聪明,杰夫。”
“噢,他滚蛋了。摆脱他真好,那只狗。”
“虽然如此,你可不可以带我到他的房间?”
那胖子眨了眨他机灵的眼睛,抓一抓毛绒绒的胸膛。然后他带路到同一翼侧的一楼房间。沉默持续着。
“不对,”过了一会儿埃勒里断言,“波克先生不是滚蛋了,杰夫。直到他消失的那一刹那之前,他还有十足的打算要住下来,从他私人物品都没有被弄乱就可以知道了。不过,很紧张——看看那些香烟屁股。”
轻轻地关上波克先生的房门后他离开屋子慢慢地逛,直到他来到卓马顿画室北边的窗户下方。那里有花床,柔软的泥土上开满紫罗兰。
但不知是谁或什么东西对这些紫罗兰很粗暴。在卓马顿画室窗户下方它们是歪斜破碎的,而且陷入泥土里面,似乎曾有相当沉重的东西落在它们上面。这一片被蹂躏处从靠墙的地方开始,最尾端的泥洼中有两道深深的沟,相互平行且有狭小的洞,看起来像是男人的鞋。
鞋尖指着离开墙边的方向而且诡异地转向内侧。
“波克穿的鞋子就像这样。”埃勒里寻思。他舔一舔唇,静静地站着。在紫罗兰花床之后是一条碎石小径,从那两道深沟出发,沿着小径,留下一道模糊的痕迹,不规则,差不多是一个人体的宽度。
杰夫突然挥舞他的手臂,仿佛他想要飞走,但他却只是用力地顿了顿脚,肩膀下垂。
珍珠·安格斯和埃米莉·伊玛斯很快地聚到了屋子边。女演员脸色十分苍白。
“我来是要聊天的,而埃米莉告诉我这个可怕的——”
“卓马顿太太,”埃勒里心不在焉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你想会怎么样!”伊玛斯小姐叫道,“喔,马克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大傻瓜!像只熊一样在他的房间里大发脾气。你想想看,因为那是他最喜欢的故事,不管怎样,他会欣赏那个笑话的。”
“血,”安格斯丧气地说,“血,埃米莉。”
“咪咪完全吓呆了,”伊玛斯小姐愤怒地说,“喔,马克是个白痴!那个荒唐无稽的故事!笑话!”
“我担心,”埃勒里说道,“这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种笑话。”他指着紫罗兰花床。
“那,”安格斯迟疑着,缩到她的朋友身边,指着那道隐隐约约的痕迹问道,“是——什么?”
埃勒里没有回答。他转身慢慢循着痕迹走,不时弯腰细看。
伊玛斯小姐舔一舔嘴唇,她的眼光从二楼卓马顿画室敞开的窗户移到正下方紫罗兰花床上的毁坏区域。
那女演员格格地笑得有些歇斯底里,并凝视着埃勒里跟踪的痕迹。
“怎么,这看起来,”她以惊恐的声音说道,“好像——有人——拖着一具……尸体……”
两个女人像孩子般地手拉手,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零乱的痕迹或锯齿状或弧状地穿越整个花园,在行进的路线中,有一双隐隐约约平行的痕迹,仿佛鞋子被拖着走。进了树林后变得愈来愈难跟踪,因为地面上充斥着落叶、树根以及树枝。
两个女人像梦游般地跟着埃勒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行进间马克·卓马顿赶上他们,他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后面。
树林里非常炎热。汗水从他们鼻尖上滴下来。过了一会儿,咪咪像冷似地裹得严严实实,来到她丈夫身侧,他没有理她。她远远落在后面,抽抽搭搭地。
树叶愈来愈纠缠,也愈来愈难跟踪。埃勒里带领这一列无声的队伍,必须不时绕过许多地方并跳过腐烂的原木。有一个地方那痕迹由一大丛荆棘下方通过,那一片荆棘又宽又深,即使手脚并用也没办法循着痕迹前进。在那一刻埃勒里完全失去了线索。他的眼睛异常地明亮。随后,在绕到一大丛树丛之后,他又再次接上了痕迹。
不久之后,他停了下来,众人也都停下来。在痕迹中央有一个金色的袖扣。埃勒里检视它——它上面有一个精美的缩写B——然后把它丢进自己口袋里。
卓马顿的小岛在接近中央的位置有个隆起。隆起的地方很宽广,全部都是岩石——布满圆石,是个危险的脚踝陷阱,两边则是湖泊。
到此埃勒里再度失去痕迹。他在圆石间找了一会儿,但只有猎狗才能在那里找到希望,所以他若有所思地踱步,很奇怪地缺乏兴趣的样子。
“喔,你看。”珍珠·安格斯骇然地说道。
伊玛斯小姐用手臂搂着咪咪,撑着她。卓马顿独自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埃勒里走到安格斯身边,她冒险地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恐惧地指着湖水。
那湖水很浅。在不过是一臂之遥处,于沙底闪闪发光的是卓马顿的调色刀,明显是被丢弃在那儿的。
埃勒里坐在一个圆石上点了一根香烟。他没有意思要去拿那把刀,湖水早就把任何可能留下的线索都冲掉了。
安格斯还在凝视着湖水,虽然恐惧但却热切地搜寻着比刀子还大的东西。
“奎因!”一个遥远的声音叫着,“奎因!”
埃勒里叫道:“在这里!”他叫了好几次,声音虽大但很疲倦,然后再继续抽他的烟。
很快他们就听到有人穿过树丛奔向他们,几分钟后法罗医生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了。
“奎因,”他喘着气说,“那——是——血,人血!”看到卓马顿后他停下来,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埃勒里点点头。
“血,”安格斯用厌恶的语气复述,“波克失踪了。而你那一段可怕的追踪过程中找到了他的袖扣。”——她全身发抖。
“昨天晚上有人在画室里把他刺死,”伊玛斯小姐低语,“在打斗过程中他的血溅到画像上。”
“然后若不是他的尸体被丢出窗外,”女演员用勉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就是他自己在打斗中摔出去。接下来,不